穆君逸拿剑指着钟宽:“难道他跟田府的人谋反叛逆扯不上关系吗?”

    穆仙儿也是懊悔不已:“那时我还没查出来他就是杀了阿耶的凶手,要不然怎会把他骗到襄州去?早知道,我定然把他和田府扯到一块,一起剁了算了。”

    钟宽早已吓尿了裤子,全身瘫软如泥,哆哆嗦嗦,只觉得自己就是案板上的一块肉,等着兄妹俩商量一个剁法。

    欧阳清风恐兄妹俩又起争执,也上前道:“他好歹也是硖州刺史,哪能随便定他的罪。最好的死法就是像陈威一样,来场意外算了。”

    “陈威之死也是你们干的?”穆君逸挪开了剑:“不过师父所言极是。不知师父可想到什么好的死法?”

    “你听外面,更夫不是喊了吗?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欧阳清风撩开右脸颊上的头发:“我这张脸当年就是拜他所赐,难道不应该以牙还牙吗?”

    “用火?可是当年阿耶被他刺的那一刀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不如我先将他千刀万剐,然后师父再来点火,可好?”

    穆仙儿见钟宽满脸惊恐,似乎也有所不忍,揖手安慰道:“刺史勿怪,这人叫欧阳清风,是我阿耶的朋友,也是我阿娘的师兄。他这脸就是当年为了救我阿兄被火烧伤的。”

    “不……不是我干的……真的不是我……是卫……不,是杨国忠那个贼子。当年害了你们的人是杨国忠啊!”钟宽双目圆瞪,回过神来,作着最后的挣扎。

    “这个我当然知道,所以这不和他耗着嘛。哎,你说,你刚才那封信要几天才能到杨国忠手里?我这个“父亲”,我最了解了,他肯定高兴坏了。可是如果几天后得到的却是另一个消息,那这反差是不是也太大了。这一时喜一时悲的,我真是担心他老人家的身体啊!”

    “好了,对他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他既然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定然是留不得了。我们先回去吧,等到夜里我再过来动手。”

    “不,别杀我……求求你们……求你了……”钟宽眼泪鼻涕一大把,重重的将头磕在尿堆里,随后又喊道:“你……你现在可是夷陵县令,你就这样杀了我,跟杨国忠那个贼子又有何区别?”

    “嗯,说得好像挺有道理啊。”穆仙儿又犹豫了,用扇子扇着满屋的浊气:“哎,这可怎么办啊?身为夷陵县令,每个夷陵人都是我的子民。现在明知道有人要杀人放火,我到底该不该管啊?”

    穆君逸怒道:“穆仙儿,你就为了一个七品芝麻官的名声就置父母之仇于不顾吗?”

    穆仙儿不理他,却对钟宽道:“哎,刺史,你可能还不知道这两人的身份。我告诉你啊,他们师徒俩可是名震江湖的天下第一杀手,黑影儿。他们决定要杀的人,没人躲得掉。”

    “黑……黑影儿……”钟宽双目失神地盯着这一对师徒,如坠深渊。

    “没错,你看他们两个的德行,真不愧是冷面杀手,呵,真够冷血的。”穆仙儿说着又看向欧阳清风,手指钟宽道:“这人反正迟早要死,你们何必咄咄逼人呢?让他多活几天,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罪过,不好么?”

    “穆仙儿!杀人就杀人,你哪来这么多花样儿?”

    “哎,逸儿,仙儿说的对,此人反正难逃一死,倒也不急这一时。就这么杀了他,反倒是便宜他了。”

    “师父,你……”穆君逸深深叹了口气:“你也同意跟着仙儿一起胡闹吗?”

    “谁胡闹了?”穆仙儿瞪眼道:“半个月前,是哪两个人在县衙书房和我约定,只要我乖乖儿吃药,百日内不出夷陵半步,就全听我的命令?”

    “我和师父是说过这话,那是让你好好养伤,怎么?你现在反倒以此来要挟我吗?”

    “哼。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那神龙山庄杀我夫君,灭我天圣宫又当如何算?别以为就凭你们两个就能拦得住我,你们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盯着我。信不信我今晚趁你们睡着了,就悄悄离开夷陵,去砍了东方英的脑袋,带回来给你们包月饼馅儿。”穆仙儿说着,连笑容也陡然变得诡异起来:“李殷死了,我可是无聊得很。”

    “仙儿,”穆君逸见她有些恍惚,不免有些担忧:“你别激动,我们都依着你就是了,都依着你……”

    “好。”穆仙儿又笑道:“那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你们将我禁足夷陵一百天,如今已过半月。也就是说八十五天后,我们的约定就可以解除。到时候我去哪儿你们管不着,你们想怎么杀他,我也绝不干预。”

    “好。”师徒俩也没有异议了。

    穆仙儿得意地看向钟宽:“刺史,怎样?我又给你争取了八十五天的生命。你还不快谢我?”

    “谢……谢穆……穆县令。”

    “嗯,好。呃,不知不觉中天都这么晚了啊,实在是抱歉,打扰刺史休息了。不知刺史还有何吩咐,没有的话,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告辞。”穆仙儿又假意客套一般,戴好了面具,成了穆悠,然后与欧阳师徒扬长而去。

    “来人……来人……”钟宽踉踉仓仓走到门口,扶着门框大喊道。

    片刻后,管家跑了过来:“哟,阿郎,穆县令他们已经送出府去了。”

    “刚才的信可寄出去了?”

    “寄了寄了。阿郎吩咐的事,哪儿敢怠慢。”

    “马上派人去,把信追回来,我……我得给卫国公再写一封信。”

    “追回来?”管家面露难色:“刚才阿郎说是加急的信,便拿着令牌着快马送走了,如今怕是早就出城了,还如何追得到?”

    “这……我得……得再写一封。”钟宽赶紧来到书案边,拿起笔,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这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自己千算万算,没想到这个穆县令和安王妃、美女蛇竟是同一个人,而且她还是穆悠的女儿,而且还有黑影儿师徒相助。

    她是找何人做了这张面具,瞒天过海。她可是经过制考的,还进过宫,搜身严谨,怎会没人发现她是女子?她还有妻儿家眷。到夷陵了,他和百姓打成一片,帮忙栽秧打鱼,甚至还和他们一起下河洗澡……难道……一定是了,她一定请人帮忙掩饰了身份。要不然她又怎可分身去绝情崖与神龙山庄决战?

    哎,这一切她早有计划,如今我知道了所有真相,肯定是活不成了,她说给我八十五天的命,谁知道什么时候一时兴起就把我杀了。一个妖女的话,又如何当真?

    现在能救我的人,只有卫国公,如果他再派出一些高手来……不,卫国公会信这些真相吗?恐怕他更愿相信的是我送出去的那封信。毕竟神龙山庄的每个人都看到美女蛇被东方宏杀了,然后葬身悬崖。

    “阿郎?”管家见钟宽拿着笔发愣,轻轻唤道,又忍不住皱了皱鼻子,眼睛看向屋中地毯上的那片湿润:“什么味儿啊?”

    钟宽脸一红,将笔重重掷到地上:“滚!”

    ……

    穆悠三人回了府,府中一片宁静,想是大家都睡了,只有柳絮,还在门口候着。

    “阿郎,你回来了。”她兴奋地打开院门,朝穆悠喊道。

    “你怎么还没睡?有欧阳他们跟着,你还怕我进不了门吗?”

    柳絮笑着抓抓头:“阿郎,我要和你说点事。”

    “什么事非等着我回来?”

    “明府,那我们就先回房歇着了。”欧阳清风道。

    “好。”穆悠笑笑,径直去了书房。

    柳絮跟了过去,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道:“阿郎,你……还喜欢娘子吗?”

    穆悠在书案前坐下,点燃蜡烛,拿着书装模作样地看着:“嗯。”

    柳絮欣慰一笑,又嘟起嘴来:“那阿郎就不该整日里都忙着公务,而忽略了娘子。”

    穆悠终于抬起头来:“怎么,我对她还不好吗?她住在正房里,每天锦衣玉食,连他儿子我也养着,每个月还给她零用钱,还有锦绣、田娘子伺候着……她还想怎样?”

    “哎,这我知道,我不是说这个。”柳絮娇嗔道,夺下穆悠的书:“我是希望阿郎每天能多陪陪娘子。你每天一大早就出门了,晚上天黑才回来,有时候干脆还不回家。我知道你是个好官,为了夷陵百姓操碎了心。可也希望阿郎能从百忙中多抽出点时间陪娘子说说话。”

    “陪她说话?该说的都说了啊!”穆悠有些不解:“哎呀,每天哪有那么多话说?她也不是个话唠。”

    “阿郎。”柳絮急了:“人家都夸穆县令明察秋毫,我看啊,就是夸大其词。阿郎其实就是个糊涂蛋。”

    穆悠一瞪眼:“说什么呢?还有没有点规矩?”

    “哼。哪怕阿郎不愿听,我也不得不说。”柳絮毫不畏惧道:“阿郎这几个月来,根本就不管府上的事,我就觉得阿郎不像这穆府的当家的了。还有,那欧阳师徒,阿郎就让他们一直住在我们府上吗?”

    穆悠又将书摆在了眼前:“那是当然。他们武功高强,有他们在,就没人敢对我们穆府不利。”

    柳絮在穆悠对面拉了张凳子坐下,双手撑着下巴,脸色有些凝重,脸上零星的雀斑也纠结在了一起:“可是……哎……欧阳前辈也就罢了,可是,那穆大哥……”

    穆悠从书后探出头来:“穆君逸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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