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殷已到石洞了。”穆仙儿摸了摸树枝的断面:“在石洞中题字之人,就是从这里坠崖的。”

    欧阳清风取下树枝藤蔓,将绳子往腰间一系:“你在这儿等着,我下去看看。”

    穆仙儿等欧阳清风跳下,帮忙护着绳子,也就霎那间,绳子便动了两下。她拉拉绳子感受了一下,另一头已空了。欧阳清风也到了。

    绳子又动了两下。

    “仙儿~~儿~~”隐隐有呼声从崖下传来,伴着回声叠荡,显得空洞而幽远。

    好像是李殷的声音。

    穆仙儿笑笑,两人多年的默契,她知道他的意思。然而,留一长根带钩爪的绳子在崖边,让人发现了怎么办?于是,她从树根上取下了钩爪,连着绳子扔下了悬崖。然后张开了双臂,把自己想象成了一只小鸟,飞身而下。

    疾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空中的热浪如一股暖流晕染了全身,此刻居高而下,才发现世间万物是如此渺小,自己倒是成了世界的主宰,可以俯瞰一切。

    这种感觉很美妙,让人很享受,就是时间太短了点,穿过了一片云雾,眼前便是一片绿,绿树绿草绿色的藤蔓。不,除了绿,还有两点刺眼的黑,两个黑衣人,和两张因为诧异和担忧而紧绷的黑脸。

    穆仙儿稳稳的落在了两人身边的树干上,冲他们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李殷扔下手里的绳索一把将她抱住:“谁让你连绳子都不系就跳下来的?”

    穆仙儿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钩爪抓的牢,从下面取不掉的,万一留在崖边,被人偷去了怎么办?”

    “那就留着,我绕路去取。”李殷理了理她鬓角的头发:“你记住了……再以后不许你不和我商量就自作主张。”

    穆仙儿听出了他有几分生气,扬起头在他脸上印下一个能瞬间让愤怒消散的吻:“是,以后定当瑾遵夫君的命令。”

    这个神奇的吻便瞬间让李殷换上了笑脸:“你啊,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穆仙儿看向崖顶:“要你不系绳子,还敢再跳一次吗?”

    “敢。”李殷肯定地答道:“崖间云雾袅绕,这一段石壁是最险的一段,不过经刚才用绳索测量,应该不到二十丈高。而且跳下后落点就在这棵树上,就看这棵树能否撑得住。”

    “呵呵,这就是人们传言的万丈深渊吗?总共加起来也不过百丈高嘛。”穆仙儿又骄傲起来,满脸不屑道,上午半天的劳累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欧阳清风仔细研究起那株大树来,那是一棵松树,枝繁叶茂,如一把伞撑在石洞正上方,粗壮的树根半露在外,长进山里的那部分把石壁都撑起了几道缝隙。如手臂粗的枝条上,一串串不知名的藤蔓如蛛丝般拉起了一片藤网。

    “这棵树估计也有百年之久了,再加上这些藤网,落上两个人,绝对撑的住。”欧阳清风松了口气,盯向穆仙儿:“你的计划应该可行。”

    “那是,我是谁?我就从来不干没把握的事。更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穆仙儿见得到了欧阳清风的肯定,又有些飘了。

    “哼,你当时想出这个计划时,又没有实地考察,你怎么知道崖下的情况?”欧阳清风追问道。

    穆仙儿吐吐舌头:“去年和蓝姐姐没事儿经常在这片山里瞎逛,我就到崖边研究过,崖边就有那么多藤蔓和松树,崖下也必有可以落脚的地方。这,叫推理!”

    李殷见欧阳清风被反驳的无语了,知道说不过穆仙儿,也就不再多言。他将三卷绳子都收起来,把其中一根在松树枝上钩牢固。

    “这些绳子每根都是三十丈长,三根接起来应该可以下到崖底了。”穆仙儿脸上露出胜利的神色。

    “下山吧,边下山边把这些绳子沿途固定好。到时候你受了伤,我背着你下山不一定有现在这么轻松,得借点力。”李殷说着,顺着绳子下滑了一段,将绳子在另一棵树根上绕了一圈,接着朝下滑去。

    欧阳清风突然又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不,简直就是在瞎操心。眼前忙碌的两人无比默契,他们看似在胡闹,然而却是心思缜密,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下山的路要顺畅多了,加上一路系绳,也不过半个时辰。当三人重新回到小舟上时,夕阳的光辉再次洒满了波光粼粼的湖面。

    “夕阳真美!”穆仙儿嘴角挂着笑,明亮的双眸中也泛着金辉。

    “你喜欢的话,我以后每天傍晚都陪你看。”李殷撑了一把竹篙,又是一个甜蜜的承诺。

    又来了!

    欧阳清风背过身去,持剑朝湖面劈出一道水浪,小舟被浪花反击,迅速朝翠竹阁驶去。

    蒙蒙的水雾洒在了三人身上,伴着湖风好生惬意,一群受惊的野鸭子尖叫着从芦苇丛中飞起,在绚丽的空中定格出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李殷终于忍不住诗兴大发了。虽然今年立秋还有几天,可此情此景,实在一时也想不到更贴近的诗句了。更何况这两句出自《滕王阁序》,刚好仙儿也懂。

    欧阳清风倒也知趣,上了岸便找借口走了,说是想念福源客栈,哦,不,是江湖客栈的酒,还有,和城里的几个朋友有约,当然,如果他有朋友的话。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翠竹阁除了后院山坡边花无忌的孤坟,就只剩下李殷和穆仙儿二人,连隔几天要来打扫的毛阿五也没了踪影。

    二人亲亲我我,朝朝暮暮,直到七月十三才备了马,恋恋不舍的离了这个安乐窝,只奔着永清县去了。

    永清县与襄州城比起来确实小的很,县令也是个不爱管事、得过且过的主儿,于是整个城中便也没了生机。

    二人牵着马四处溜达了一圈,就在一间茶摊的幌子上看到了青龙留下的记号。

    寻着记号到客栈倒是好找,因为整个城中就这么几家还算体面的店,而这家店的名字是以地名而定———永清客栈。

    “哦,两位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啊?”店小二迎上来招呼道。

    李殷:“住店。”

    “哦,实在抱歉,本店所有客房都已满了,劳驾二位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店小二笑着陪着不是。

    “圣使,副使。”青龙的声音传来,人也跟着下了楼,他朝店小二一挥手:“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哎。”

    穆仙儿笑笑:“怎么?你也把这家客栈买下来了?”

    青龙并没在意这个“也”字,以为穆仙儿拿他取笑,便再次揖手道:“回圣使,属下在这里试住了一晚,觉得还不错,已将整个客栈租了十日。”

    “好,可有暴露身份?”

    “我给掌柜的说我们有支商队要来落脚,付了定金,掌柜的刚好身体也有些不适,便把整间客栈交由我暂时管理,自己回家休息去了。”

    李殷看了穆仙儿一眼:“这掌柜的倒是精,估计已猜到了会有什么人来光临,已躲得远远的了。”

    穆仙儿却已朝楼上去了:“我的房间在哪儿?干净吗?床单都换了吗?有凉席蚊帐吗?我最讨厌蚊子了。赶了半天路,累死了,给我准备一大盆水,我要沐浴。还有,好吃的尽管上,在路上就吃了点干粮,得好好儿补补。”

    青龙招招手,几个店小二便围着穆仙儿忙开了。

    李殷看着青龙:“师父他们何时到?”

    “今晚。”

    “你会出卖我们吗?”

    “不会。我会告诉宫主,这几天圣使和副使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已经给店小二们打过招呼了,都会有一致的回答。”

    “那你觉得师父会信吗?”

    青龙:“……”

    “实话实说吧,我和圣使去襄州城玩了几天。”

    青龙抱拳:“是。”

    半天的功夫,李殷和穆仙儿已把整个客栈熟悉了一遍,连店小二也都混了个脸熟,说是已来店里住了好几天了倒也说得过去。

    青龙说得倒是没错,冷阑珊总算踏着黄昏,带着一群白衣使者到了。

    她倒是毫无避讳,身上也换了身白袍,脸上半蒙着轻纱,身后小马捧着剑匣子,红鱼和青雀托着用黄布包裹的方形的东西,其余的人跟在后面,浩浩荡荡。

    “哎,这些是天圣宫的人吗?”茶摊前一个络腮胡子问道。

    对面的汉子眯着眼看去:“应该是吧。听说后天天圣宫就要和神龙山庄在绝情崖决战了。肯定得提前过来,早做安排。”

    “那几样东西不会就是江湖上传言的宝贝吧?”

    虾米眼再仔细瞧瞧:“有可能,那个长匣子里应该是剑,那两样应该就是那两本书了。”

    “其实我觉得看他们的样子也不是凶神恶煞嘛,你看,那个,还有那个,这一个个的还挺漂亮的。”络腮胡子抹了把胡子,眼睛目送着一行人走了老远。

    “瞧你这点出息,被几副皮囊就给骗了,那恶人会把字刻在脸上?”

    络腮胡子不认可了:“哎,你还别说,脸上虽不会刻字,但一个人的人品怎样,言行举止都能暴露无遗。

    还记得七天前吗?东方庄主的那个义子,骑着快马从街上过,撞倒了一个老头儿,老人拦着要他送医,他不但不理,还拔了剑架到了老人的脖子上,说:活腻了,连神龙山庄的人也敢惹?

    当时东方少主刚好来了,赶紧将老人扶了起来,帮忙赔了钱,还指着他教训了一顿,说:义弟,你这是做什么?怎可对一个手无寸铁的百姓动手?你就不怕父亲知道了?

    那人才羞愧的认错,随后两人一同去买了几坛酒,上了山。”

    虾米眼点点头:“东方少主倒是经常下山来,我也和他打过几次招呼,倒是谦逊有礼。只是他口中的那个义弟,真的是神龙山庄的人?”

    “那肯定了,东方庄主除了东方少主一个亲儿子,就只一个义子,叫什么……哦,对,叫宋风华,听说他泸州开着武馆哩。这次这么大的事,还不回来?东方庄主一世英名,说实话,这个义子倒是要多多管教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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