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慢着,你先看看这封信。”杨国忠拿过桌上的信递了过去。

    魏方进看完信,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这……这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夷陵就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可我们却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这是穆悠公然向我挑衅哩!夷陵到长安,相距千里,他知道我鞭长莫及。这封信是事发当日田二娘给田婕妤的加急家书。恐怕正式的公文还在路上吧。”

    “这个穆悠确实不简单啊。相公刚给田枫去了信,还指望借田枫之手除了他,没想到他倒把田府给端了。”

    “如今田婕妤着人把这信带给了我,老魏啊,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做?”

    “这……既然正式公文还未到,我们还是不要声张的好,不然圣人定会知道我们盯着夷陵哩。”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是问你,我们要不要暗地里采取点什么行动才好?”

    “相公的意思是……”

    “如今田婕妤怕是对穆悠恨之入骨了。她应该也知道穆悠偷走了我的账本献给了太子,觉得我也想对付穆悠,这才把信给了我。她是想借刀杀人哩。”杨国忠冷笑道:“可是她忘了我是谁,从来只有我利用别人,怎么会甘心让她利用。”

    “那相公就当不知道,静观其变,看田婕妤如何去向圣人吹枕旁风吧。”

    “不,既然她告诉了我这件事,我们就得帮帮她。去,多找一些靠得住的人,带着田婕妤的命令,不论想什么办法,务必要杀了穆悠,永绝后患。”

    魏方进会心一笑:“相公英明。”

    三天后。

    安庆宗和荣义郡主的婚期如期举行,安禄山缺了席,康氏一人尴尬地带着一对新人叩谢圣恩,接受来宾祝贺,忙的晕头转向。

    安王作为媒人,露了个脸,也算是带来了皇上的恩宠。只待其拜了天地,早就一挥手,又去了平康坊。

    薛楚儿照样关了房门,萧飒照样抱着剑守在门前闭目养神,小夏子照样焦躁不安。

    “又过了三天了,夷陵的公文也该到了。不知圣人会怎么处理这事。”安王在屋里来回走着,为这几天一直操心的事伤透了脑筋。

    薛楚儿笑着为他倒上茶:“殿下还在为穆郎的事烦心吗?我上次便说过了,她来信并不是向你求助的,只是为了报个平安。”

    “那我就不管了吗?”

    “殿下真的不用管。圣人既然同意她去夷陵,心中自有安排。”

    安王一愣:“薛娘子的意思是,穆悠对付田府,是圣人授意的。”

    “楚儿岂敢揣测圣意?”薛楚儿笑道:“殿下既然得到信了,想来田婕妤也早就知道了。她都能沉住气,殿下又慌什么?”

    “没错,我就先看看田婕妤的反应,呃,静观其变。”安王终于安静下来,端起茶品了起来。

    “不知这几天回纥王子可有提起过和亲的事?”

    安王一摆手:“没有,听说他们明天一早就要走了。”

    “如此甚好,看来这一关总算过了。”薛楚儿大喜。

    安王倒是诧异了:“和亲的事儿我倒是没放在心上,我和那个回纥公主都不认识,断然不会同意娶她。只是不知薛娘子怎么比我还要高兴?”

    薛楚儿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恢复了镇静:“我早就向殿下坦言过,我和穆郎也是朋友,穆郎离京时,曾拜托我多帮助殿下。楚儿能力有限,恐怕要让穆郎失望了。”

    安王听薛楚儿如此说,知道穆悠对自己心有挂念,不禁倍受安慰。

    “谢谢你。”安王由衷地说:“我从小就没有朋友,自从认识了莲儿,才有了一个可以谈心的人。后来莲儿失踪了,又认识了豫儿。今年倒是走运,又结识了穆悠和殷子木,还有你。这段时间,能隔三差五的到你这里来听听曲,找你说说话,确实让我心里好多了。”

    薛楚儿娇羞地一笑:“能为殿下解忧,楚儿荣幸之至。”

    “我给你赎身,跟我进宫吧?做我的宫女。每天我们可以一起弹琴,一起吟诗作画!”安王兴奋地说。

    薛楚儿微笑着摇摇头:“殿下的宫女还不够多吗?据我所知,贵妃可是把所有长得漂亮的宫女都送到敬玉轩藏着了。”

    “藏?”安王一愣,忍俊不止:“我的宫女虽多,个个都跟天仙似的,可却没有如薛娘子一般洒脱聪慧之人,这个“藏”字就没人敢说。跟她们聊天,就跟审讯似的,无趣,不,实在是烦得很。”

    薛楚儿略带同情地看了安王一眼,又是满眼忧虑:“王妃已经失踪了,何时能回来,还会不会回来,又有谁知道?难道殿下就决定一直这样等下去吗?”

    “等。她上次失踪,我等了五年,她不就回来了吗?”

    “那这次呢?殿下觉得又会等多久?”

    安王沉默。

    “世上倾慕殿下的女子多不胜数,只要殿下给她们个机会,自然会寻得一红颜知已。”

    安王轻笑:“萧飒也曾如此劝过我。知己?要找一个懂自己的人,谈何容易。好在我比较幸运,此刻面前就有一位。只是不知她愿不愿意。”

    “殿下。”薛楚儿脸一红,赶紧背过身去。

    安王跟了上去,直逼她的眼睛:“那次,我问你是否愿意做我的侍妾,是因为毁了你清白,有些自责。而这次,我是认真的。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带你回宫去。”

    “能得殿下青睐,是楚儿的福分,只是楚儿早已心有所属,还请殿下见谅。”

    安王叹了口气:“郭锻吗?”

    “是。”

    “如果没有他,你会同意吗?”

    “我……”薛楚儿想了片刻,轻轻摇摇头:“如果没有郭郎,我也会等,等一个和自己情投意合的人。”

    “情投意合?感情的事,或许可以慢慢培养,你就认定我比不了郭锻吗?”

    薛楚儿抬起头来:“楚儿在这风月场里待了这些年,见的人多了,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的本事倒是不差。郭郎各方面都不能跟殿下比。可是他把楚儿当成了他的心头肉。而殿下,只是把楚儿当成了王妃的影子罢了。”

    “影子?”安王苦笑:“穆悠以前就笑过我,说王妃失踪了,我看谁都像王妃。”

    “楚儿失礼,还请殿下恕罪。”

    “罢了,就当我什么都没提过。”安王努力恢复了神情:“那我以后还能常来坐坐吗?”

    薛楚儿低下头去:“当然,只要我还在平康坊,殿下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不过殿下也不能事事都依赖着别人出谋划策,有些事也该自己多琢磨一下才是。”

    “我……呵呵,我这人脑子笨。碰到事儿了也没个主意,好在平康坊离皇宫也不远,要不了两刻钟就到了。”

    薛楚儿依靠到窗口,偷偷瞟了一眼安王,欲言又止。

    回到敬玉轩已近黄昏,安王照例来到书房,每天练练字已成了习惯,今日在外一晃就是一天,此刻才有时间品味这墨香。

    以前都是帮莲儿抄李白的诗,后来又抄过一段时间《南华经》里面的句子。如今,《南华经》也抄完了。又该写些什么呢?他不愿太伤神,提笔随手写下去。“夷陵”二字便跃然纸上。

    夷陵?

    安王心头一惊,愣愣地看着这两个字。自己没去过夷陵,可是,它却不知不觉中在自己心里扎下了根。

    “郎君。有夷陵的消息了。”萧飒进屋说道。

    “什么?那圣人怎么说?可有怪罪穆悠?”

    “圣人看了穆县令和硖州刺史的奏折,还传去了田婕妤。听高公公说,圣人对穆县令大加赞赏,田婕妤也自行请罪被降为了才人。”

    “真的?太好了,这个穆悠,呵呵呵。”安王喜笑颜开,手里抚摸着“夷陵”二字,只恨不得顺着字变到千里之外去。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纵使皇宫森严,可太监宫女侍卫,又哪儿分的清谁是谁的眼线?谁又和谁在同一条船上。

    太子李亨端着茶,用杯盖轻拨着茶水,嘴角挂着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容。

    “郎君。如此看来,穆悠去夷陵,圣人早有打算。”朱望偏着头,揖手道,偷瞄着太子的反应。

    “穆悠作为制科榜首,被派到千里之外的小县做个县令,确实是屈才了。至于是穆悠自己的意思,还是圣人的旨意,现在说,还有意义吗?”

    “郎君所言极是。只是这人确实不简单。恐怕他也不会就真的甘心在夷陵当个小官吧?”

    太子将茶杯放在桌上,轻哼一声:“你没听说安王这段日子离了穆悠,闲得无聊,只有到平康坊寻开心吗?安王跟穆悠交情颇深,不会让他在夷陵待太久,回京只是迟早的事。”

    “如果郎君不想他回来,何不趁现在这个机会,把他永远留在夷陵?”朱望阴笑道:“穆悠当时在长安时就得罪了很多人,而此刻,恐怕田家姐妹俩对他是恨之入骨了吧。如果这时候出手,多找些杀手,事成之后,也决不会和我们有所牵连。”

    “哼,看来朱公对穆悠的成见也大的很啊?”太子轻蔑地一笑:“长源说得没错,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穆悠虽然不愿臣服于我,可也不算我的敌人。既然想杀他的人已经很多了,我又为何要去凑热闹呢?”

    “不是我容不下穆悠,只是此人行事乖张,谁能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走?若是他回来了,又突然拥护安王,那郎君的地位岂不是岌岌可危了?”

    “安王?安王最近的心思都在薛楚儿身上,连回纥公主都懒得搭理。他难道真如穆悠所说,当真只愿做一个不问世事的逍遥王?”太子眉头紧锁:“穆悠,你虽远在千里,为何却让人觉得依然在操控着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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