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这一天,湛蓝的天洒下了淅淅沥沥的雨。毛毛细雨,穿透华山的云雾,冲刷掉了天梯上的脚印,压下了彩云桥东侧的一圈木楼中的废墟溅起的尘埃,将逍遥峰顶的菊香压得更低,除了逍遥峰逍遥观内的岳武,以及坐在秋千上眼巴巴地等着向日葵上的瓜子成熟的冬梅,再没人能够闻到沁人心脾的菊香。

    华山的弟子顶雨舞剑,一把把剑,一道道剑光将少女秀发般轻柔纤细的雨丝斩断,或者切割成更细更密,变为华山的云雾的一部分。

    经历了一夜波澜起伏的华山剑墙,终于得到了喘息之机,城墙上的上万把剑在细雨的洗涤下如同新生,夜间蒙上尘埃顺着雨滴流走,剑光更加耀眼。

    华城的守城兵依然只有一人,打了五十年鼾声却五十年没有入睡的周永憨终于能够闭上眼睛,真真正正地睡一觉,做一个美梦了。

    练剑累了的孩子们在华城里面跑来跑去,拿着木棍当剑,吼吼哈嘿,打得天昏地暗。小孩子都是好奇宝宝,听说在城门洞下睡觉的周先生变成短头发了,还很帅。这可是个稀奇事儿,所以孩子们打着打着就将战场移动到剑墙了。孩子们对这位睡在剑墙下方的周先生,有着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敬畏。一头长发,将半截身子都盖住了,有些时候还枕着剑睡觉,怎么看都不太正常呀,不怕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脸刮花了吗?

    其实周先生是华城里的长辈们的称呼,小孩子们也就跟着叫了,要是喊周先生其他称呼,比如长毛怪,就会被打·屁·屁,一来二去,周先生也就彻底深入人心了,那个总是从山里面跑下来的小女孩儿渐渐地就成为为唯一一个喊周先生长毛怪的孩子了。

    木棍碰撞发出的声音并不清脆,有的木棍就是自家的烧火棍,响声能好听到哪里去,再加上孩子们的目的是来欣赏帅哥,比剑只是幌子,剑气不足,剑鸣就更闷了。

    “嘘!”一个小男孩儿在唇前竖起手指做噤声状,悄悄撤下了与烧火剑抵在一起的柳枝剑。

    “发现问题了吗?”小男孩儿脸色凝重。

    另外三个孩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其中一人苦着脸说道

    “没有鼾声,周先生还没睡觉呢,怎么办?”最小的男孩儿有些害怕,去偷看周先生,回家不会又被打了吧?

    “怕什么,剑士不能退缩,我带来了这个!”另一个女孩儿从身后掏出了一小壶酒,得意地笑了出来。

    再然后,剑墙城门处,依次出现了四个小脑袋,偷偷打量了短头发的长毛怪。

    只是惊鸿一瞥,一眼而已,四个扶着墙斜身站着的孩子依次倒了下去,咚咚咚咚四声落到了一起。

    周永憨的呼吸平稳,双眼自然闭合,嘴角处还有晶莹的口水。

    “原来&nbp;周先生睡觉的时候可以不打鼾?”

    “原来周先生这么帅!”小女孩儿眼冒金光,其余三个男孩儿再次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这一刻,在华城的孩子们中,周先生彻底战胜了长毛怪,成为华城守城兵的专属名词。

    “剑不在了,人也离开了,诸位还等在这里,难不成是想喝我的琵琶醉,可我的琵琶醉很贵的,就怕诸位喝不起啊。”黄三力砸了咂舌,嗅了嗅指间的香囊,以余光打量了一番剑墙下还未散去的华山访客。

    “你的琵琶醉还是留着吧,要喝也是喝冬长老的三醒酒。”谷柔冲着四个叠在一起的孩子微微一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拔出了自己的百变,上前插在了城墙下方。孩子们呀地一声叫了出来,一副做了坏事被发现的样子,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一溜烟地跑进了华城,一定要冬爷爷,华城前面的坏人还没走掉呢,周先生很有可能已经糟了毒手,要不就是被下了蒙汗药,不然睡觉的时候咋会不打鼾了?

    雨滴与剑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洗去了大战的尘埃,谷柔的百变也成为了发声的剑。

    “不愧是剑山嫡传,竟然这般无聊。”将剑和华山的剑放在一起,难道还能孕出剑灵不成?唐仁不禁嘲笑谷柔的举动。

    “非也非也,我可不觉得无聊,事实证明,华山的确是一座仙山,我来借点仙气。”谷柔搓着手,一脸郑重。唐仁反倒说出话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我是在等师傅,诸位又是所谓何事,总不能是剑墙里还有我不知道的剑吧。”谷柔学着黄三力坐下来,看着来自中州的四人。张乾和张坤沉默不语,其余两人也不回话,压抑的剑墙,当即陷入了无端的安静。

    城头之上,华山当代掌门夏无痕和弟子薛铁,仍然在闭幕凝神,打坐修炼,薛铁对剑墙下这几个人无语至极,尤其是那四个偶尔偷看他的四个人,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好看的?我取到这把断剑,比我还开心的就是你们吧。薛铁的反应虽然不是很快,但是自幼长生活在明争暗斗的中州,有些事情,已经在不经意间融入了骨子里。

    张乾张坤是回到华山后又从演武场上下山的,他们二人和中州的另外两人,等着的,是同样来自中州的薛铁。

    “啊,真是美味,那看来,我们四位的目的一样了,呵呵呵,百艺派如今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不知道齐百斩是不是有一百条命。”黄三力冷哼一声,又饮了一杯琵琶醉。

    唐门三人恍若未闻,就连脾气最火爆的唐虎都忍住了火气。

    华村内,剑拔弩张的气氛越发浓重,叶鹰啸握着剑,哪怕面对高过自己一个境界的魂界大能文摘月,也毫无惧色。

    贾老板站在石磊的轿顶,既不说话也不离开,石磊咬了咬牙,双手握拳碰了碰,大跨步下了轿子,瞪了一眼在贾老板拉来的木车上晃荡着美腿的紫雨,英姿飒爽昂起脖子,冲着叶鹰啸慨然说道

    “请雷王与我重回北疆!接任我的将军一职。”石磊咬着牙,脸色涨红,下了极大的决心。紫雨快意地点了点头,女孩子就应该像我一样,打打杀杀地能嫁出去吗?

    “还是先比剑吧!”雷王转头望了一眼酒车上的柳金城,抬剑对准了风霄。

    风霄将青锋挽了一个剑花,将之反手背在身后,微微颔首,爽快道

    “求之不得!”

    留雷待发,藏锋万物,两种剑法,道不同,却出奇地相似。风霄不禁在心里感谢文摘日替自己找到了一个绝妙的对手,能与雷王比剑,何乐不为!

    柳梢之上的老板娘却无意观剑,虹光中的一抹橙光随着柳叶飘荡,抖落无数芳华,看的,是更远处的剑。贾老板站在石轿轿顶,伸长了脖子望向华城剑墙之处,呼哧呼哧地喘粗气,一脸纠结。

    黄三力和谷柔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身后传来了扑打扑打的声响,和白阳鼓动的风衣很像,是一支空荡荡的衣袖在拍打着剑。

    贾老板哀叹一声,都十年了,咋还放不下呢,哎,也怨不得小夏,若是我家这口子出事了,我也放不下啊,可怜了小丫头了,哎。贾老板忍不住摇头,一步返回到自己的酒车上,抱起两坛子酒,嗓音低沉,落寞地说道

    “那你们先打着,我先去前面送两坛子酒!”贾老板看向老板娘,老板娘微微颔首。

    “怎么还不滚?”周永厚从华山圣庙归来,见到唐门三人、中州四人以及黄三力和谷柔都没有离开,脸色登时难看起来。周永厚强强压着火气,毕竟是一剑宗的剑修,不是华山中人,不好在此毕露锋芒,若是有人有胆子到一剑宗掀起波澜,周永厚会第一个出剑。

    剑士,就该用剑解决问题。

    黄三力等人对视一眼,哑然苦笑,几人各有各的目的,而且都是无法立即离开的目的。黄三力的贴身扈从被留在了华山,岂能独自离去。唐门的三名弟子也在必须确认池金秋池供奉的生死。谷柔的师傅正在与剑圣比剑,中州的四人注视着城头上握着一把断剑的年轻人。

    “十年了啊。”夏无痕睁开了眼睛,声音之中有空虚、落寞、无奈以及无法言说的爱恨交加。十年之前,有一群年轻人追逐打闹着跑进了一片原始森林,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求亲仪式。

    当中的两名青年,各自求到了心中所爱。

    十年过去,当初的两个年轻人已经不再年轻,却无法释怀年少轻狂时留下的爱恨纠葛。

    薛铁随着睁开眼眸,瞥了一眼城墙下方不愿离开的唐龙、谷柔、黄三力等人,而后怔怔地望着华城南方,连接着华城与华村之间的古道。

    华城前方,茂密的树林已经被文摘星的一声断喝斩断,连片的木桩挡不住一个急匆匆向华城飞来的男子。

    男子中等身材,体型微胖,怀中抱着两坛子老酒,人愈近,酒香愈浓。

    黄三力闻到了比自己的琵琶醉酒香更浓的酒,无奈地耸耸肩,起身向华山走去,诚然在等华山对池金秋的处理结果,然华山掌门端坐在城头上,未帮华山向外递出一剑,怎能不令人心生好奇?

    唐龙等人稍一思忖,也跟上了黄三力,剑墙前方,又有了可以比剑的空地。

    “嗨,这次终于赶上了,一人一坛,给老哥个面子?”贾老板走到华城前,双手各提着一壶老酒对准了剑墙上一站一坐的俩位剑士。

    “我这可是喜酒。”贾老板见无人接酒,补充道。

    冬梅坐在秋千上荡着荡着,突然转头望向了山下,欢快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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