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可恶!不是说圣人是天下的圣人吗?你白阳凭什么毁掉圣剑!”唐虎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火气,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转身冲着黑黢黢的剑墙猛地砸出一拳。

    “住手!疯了不成!”唐龙直接抬脚将师弟踢飞了出去,圣剑毁了,华山的圣名就不在了吗,那句‘华山不舍得,却交出去了’比那一把圣剑更能让华山扬名,这个时候砸剑墙,失心疯了吗?

    唐虎被唐龙踢飞出去,对着地面连连出拳。

    唐龙歉意地冲着冬化雪和周永憨,以及城头上的夏无痕拱手行礼,当着华山几位长老的面对圣剑表现得如此热切,目的实在太明显,师弟什么时候才能收敛一下脾气呢。圣剑虽毁,出乎了任何人的意料,要怪只怪自己实力不够,还能如何。

    老道士的血拂尘被一件红风衣盖住了,整个人定在了原地,微微失神。

    岳武一脚踩在云雾之中,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剑啸,一个蹦高串了起来,躲过了一招对他的子孙后代的阴险暗杀。岳武落下的时候,风度翩翩地伸出手接住了自己跳起来时扔出去的折扇,若无其事地向四周望了望,如此有日斯文的举动没有被人看见吧?

    四下无人,只有树叶沙沙、暖风徐徐、雾气渺渺,岳武抵着头绕着‘好贱’转了一圈,收起折扇敲着摇晃着的脑袋,

    “这名字实在有辱斯文,与本才子不相匹配啊。”再次环顾四周,飞快地甩了一下衣袖,将好贱收了起来,若无其事地向云雾之中走去,

    “总算是求到了一把剑,到头来,我的境遇,与薛兄如出一辙,妙哉妙哉!”岳武摇头晃脑地走进了演武场,然后两只眼珠赫然瞪得圆咕隆咚,差点飞射出去,整个人像糟了天雷似的,炸着毛呆在了原地,有辱斯文地很。

    两道云雾之内的巨大演武场上,密密麻麻的脑袋齐刷刷地转过头来,浪花滚滚拍岸似的,一双双神色异样地眼睛古怪地看着岳武。

    “这莫不是来了一个傻子,不会影响我们练剑吧?”一个小孩子对着拉了拉妈妈的衣袖,冲着岳武使了一个眼神。大半的人,都在点头。与岳武正对,位于演武场正北方的大胖子李虎也点了点头,得到一把‘好贱’高兴成那样,难道这个北阁少阁主没有得到圣剑,傻了不成?

    李虎的手中握着一把剑。

    岳武看到李虎手中的剑时当即明悟,华山已经很久没有教华城居民练剑了啊。

    “诸位晨安,我也有一把剑?同练如何?”岳武收起折扇插在腰间,取出了自己的‘好贱’。

    “我这可是人族未来最强归一的剑,羡慕不?”岳武冲着嘲笑她的那个小孩子挤了挤眼睛。

    那孩子没有关注什么最强归一,反倒觉得岳武的眼睛有问题,该治一治。

    冬化雪也向华山走去,感知到身后的老道士仍然站在原地未动,蓦然冷笑道

    “到头来,道长才是最大的赢家,可是如此行事,道长心安吗?”冬化雪身后将抽囊着脸的冬梅从城头上招到自己怀里,揉着小丫头的头,笑嘻嘻道

    “不气不气,爷爷带你练剑去,如果还是不高兴,爷爷做主,逍遥峰上的瓜子知道吧,贼好吃,爷爷都给你了!”冬化雪大手一挥,义正言辞。

    冬梅两眼放光,破涕为笑道

    “真的吗?爷爷说的算?小丫头最爱吃瓜子了!”冬梅眼巴巴地看着冬化雪。

    “当然了,当年种菊花向日葵的时候,爷爷也是出过力的。”冬化雪满口答应,冬梅得到了保证,小虎牙磨得吱嘎乱响,约莫是把瓜子当成白阳了。

    老道士伸手摸了摸白衣胜雪,风衣上还沾染着白阳身上的寒气,没有一丝温度。

    老道士又望向了天空,那一声走了,也带走了一片苍茫天地,华城前方的天地又有了色彩。唯有老道士一人知道,白阳不光是在对华山告别,也是在向那只不知在何处的黑鬼告别。

    “还真是大方啊。”老道士收起了风衣,也认为自己此番行事,有辱斯文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走入红尘,沾染因果,孑然一身立殇山,替人族守天千年,蹈什么红尘呢。

    “该死的老和尚,悟我太甚!老道我来问道来了!”风衣如云,从血拂尘‘头顶’飘向了华村之外,老道士跃上云海,低头俯瞰三峰华山、万剑剑墙,捋着胡须慨然笑道

    “三峰万剑华盖天下,名不虚传!”一声长啸,宣布华山关于圣剑与杀身剑的故事,已经彻底了结。

    冬化雪梗着脖子,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华山山脚下的演武场里,一手抱着冬梅,一手衣袖甩得震山响

    “乡亲们,今天我亲自来指导诸位!”冬化雪眉飞色舞,就快把得瑟二字写在脸上了。华城内的居民仍然在向演武场内鱼贯而入,一些老人看着冬化雪的笑容,心中却大为酸热。

    当年带着一个小师侄撑起华山的冬化雪,很少露出苦脸,尤其是面对外人时,总是嘻嘻笑着,毫无老神仙的架子,让人心疼不已。

    老人们并不知道,冬化雪的笑容是一个朋友学的,那个朋友看着最不喜欢道理,实际上最讲道理,如果他的华山真的被欺负了,总有一天,那个朋友会来帮他讨回公道的。

    师傅从天喊那一声‘请给华山一些公平’,是对雁祖背上所有人说的,而实际上,正如冬化雪一样,师傅真正信任的,只有白逍遥一人。

    物是人非,有些话,古稀年岁的冬化雪不会再对外人说,连想也没有多想,但终究记得有那么一个老朋友。华山叫来白阳有公有私,私心,其时是在公义前方的。

    “冬老长老教咱么练剑?那感情好啊!谢长老!”

    “谢长老!”演武场内的人越来越多,直至无人再向演武场内走来,所有的人都拔出了腰间的剑,有的是真剑,有的黑黢黢的铁剑还没有开锋,有的以木棍代剑

    有此剑士有此剑,华山从未没落。

    飘渺峰内,风眼冰与师弟索翰林站在池金秋前后,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看得池金秋心里直发毛。再然后,剑望北也来了池金秋身边,紧接着是池金秋最不想到的黄三力。

    黄三力再次从冬老爷子手里拿回了香囊,路过演武场的时候,黄三力当着华城上万人的面扬言要将香囊赠送给冬化雪,就当是晚辈的一点心意,与冬化雪你来我往推脱了好久。最后冬老爷子太过高风亮节,一巴掌将他连带香囊都扇回了飘渺峰内。

    黄三力憋着一肚子火气,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放在眼前,却一个都没有抓住!

    “呦,池大供奉,刚刚华山可空得很呐,我的大供奉何等英明神武,竟然没有自我了结?”

    周云也出现了彩云桥东侧的一圈木楼之内,尴尬地挠了挠头,不知道这几个人凑到一起会怎么处理这个皇族供奉,难道真的杀了?说起来,杀了这个注意,好像还是我提的。

    周云盯着跪倒在黄三力面前脸色苍白全身颤抖的池金秋,觉得有些麻烦。之所以提议杀掉池金秋,是因为周云从池金秋的身上,感受到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昨夜如果不是索翰林突然闯入,周云还真有可能被池金秋暴起击杀,因为给他和师弟传送消息,‘殇山无道士、拂尘不知处’的不是黄三力,而是打着黄三力名号的池金秋。

    周云极少随师傅下山,江湖经验不足,看不穿人心,因这消息便不会过于防范池金秋。所以昨夜的暗杀,远比任何想象的都要惊险。

    “不说话,还是祖奶奶聪明,将你在华山力扔上一扔,一下子就看出你这位皇族供奉有没有畏罪自杀的必要,如此看来,大有必要啊。只不过,岳武岳兄哪去了,堂堂少阁主,不会如此鸡贼吧。”索翰林向山下望了望。

    岳武正在跟随华城居民一起舞剑,哪怕被冬化雪瞪了几眼,也不挪窝。我就是这么鸡贼,我有爷爷了,你索翰林比得过我吗?

    “哎呀呀,终于走了,憋死老夫了!老大老三哪去了,老兄弟要回家都不迎接,跑哪去了!”文摘星又从城头上冒了出来,血身在阳光下甚是刺眼,像一块儿玛瑙。

    “何去?”周永憨闷头问道。

    “何去?那个贱人设计让我孙子欠了他盘棋,而他欠了那位一盘棋,你说我该哪去,妈了个巴子的,不当人子,才刚能出鞘,就接了一个累活。”文摘星望着东方,哪怕隔着无尽的虚空,相隔万里,也能看到那个熟悉的笑容,有时如夏日和煦的风,有时如冬天吹刮着的雪。

    “哦,节哀,不送。”周永憨继续睡觉,鼾声一阵高过一阵。

    “节哀,老夫好得也是摘星小尊者,吾去也!”血身颤巍巍地发生变化,在薛铁的目瞪口呆中,文摘星赫然变成了一把血红的剑,等人高,少说得有五尺长、一尺宽。血剑成形之时,在城头上嗖嗖地转了一圈,而后一飞冲天,直入云海,在天空之中,如一道惊鸿闪过。

    岳武听到爷爷的喊声,无奈地向山里面走去,希望能够避开索翰林,潜入逍遥峰。

    白阳打着青油纸伞慢悠悠地走,红小胖和胜梅以及胜梅的两个小师妹紧随其后。

    胜梅的两个小师妹不停地交换眼神,窃窃私语,聊得热火朝天,对着白阳指指点点。

    白阳停了下来,望了一眼华村,柔和地问

    “有问题吗?”

    胜梅等三人停下了脚步。胜梅的两个小师妹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被自己的好姐妹无情地出卖了,被推到了白阳面前。这人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你砸华村前一直强调,剑就是剑,人就是人,剑圣的圣名不是靠剑成就的,你甚至毁掉了剑圣的成名圣剑呃,那么你为什么要留下十四把剑,难道不是看重剑中的剑灵?既如此,岂不是自相矛盾?”女孩儿观察着白阳的侧脸,见白阳脸色如常,才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胜梅的另一个师妹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觉得自己真是聪明极了,发现了这个在剑墙前夸夸其谈,实际上连自圆其说都做不到的家伙。

    “首先我要纠正一点,剑圣的成名圣剑,”白阳顿了一下,摇头苦笑。胜梅柳眉微挑,以为白阳又要说出那句剑圣不是靠剑成名的话。谁知道,白阳接下来的话,让胜梅、红小胖以及胜梅的两个师妹大跌眼睛。

    “剑圣的那把辰月剑,是我打出来,没用什么天外陨铁,没有添加什么紫母云金、天才地宝,就只是拿出一块儿黑铁,一锤子一锤子砸出来的,除了我,还有一头熊也帮了不少忙,因为剑圣只有一把剑,断的次数就要多一些,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圣剑不过如此?”白阳看着胜梅的两个师妹。两个女孩儿目瞪口呆,很是吃惊,白阳忽然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因为这两人好像并不是因为圣剑的材料而吃惊,而是因为那剑是自己打出来的,所以觉得配不上剑圣。白阳耸耸肩,继续说道

    “至于留下的十四把剑,呵呵,当年华山老山主周绝尘最引以为傲的,不是华山的一万剑士,而是自己教出来的十四位弟子,据他所说,每一个弟子都天赋绝伦,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至于是不是真的天才,呵呵呵,物是人非了,总要给华山留下一点念想,给人族留下一点能够下酒的故事。冬化雪是我的朋友,周永憨也从当年喜欢偷懒的毛孩子变成剑仙了,我必须保证圣名、剑灵不会成为老朋友的束缚再说,这是华山的剑,我没有强迫冬化雪留下十四把剑吧觉得我很不呃坦诚?

    其实我只是想留下应该留下的美好,有些人,有些故事,是不应该被遗忘的。”

    胜梅凝视着面前这个脱去了风衣,打着青油纸伞的男子,突然觉得自己这一次才真正认识这个男人。

    只有少数几个人注意道,白阳的身上,有了越来越多的‘人气’,会说会笑了。

    华山的美好,一点一点滋润白阳已经冰冻了许久的心,这才是他坐在云都里等着棋友的九哥,真正的神仙手。

    接下来,路漫漫其修远兮,白阳会见到更多故事,美好与不美好都有,但是美好总会更多一些。

    “呵,看来我们得绕路了啊,来时他绕路,走时我绕路,公平。”白阳率先向路边的树林走去。身后四人,不明所以地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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