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剑墙之下,岳武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笑容渐渐变得玩味。杀身剑出来之后的一瞬间,北阁大阁主、既是北阁长老又是华山长老的祖奶奶、华山派太长老冬化雪、一剑宗周永厚以及为华山守城五十年的周永憨、百艺派齐百斩以及唐笑唐震,还有掌握佛门秘法的华山派长老李虎,百花谷的老妪、无名老将军,以及一一个在月光的中老道士。

    足以撑起混沌大陆半边天的人物出现在了华城外围,看着城头上的守城兵与剑。有人为剑而来,有人想目睹杀身剑与圣剑的风采,有人居庙堂之高,有人身处乡野田园,有人曾在北疆横刀立马。真是好大的阵仗啊。岳武点头又摇头,说不清在为何摇头、为何点头。

    杀身剑为学剑,血剑如何握住?总不能烘成血干练成剑吧?杀身剑是手握圣剑的剑,如果握住杀身剑,圣剑又由谁来握,岳武心思电转,突然有了猜测,停下摇头只是点头

    “原来如此,城墙之内,只有一把剑。”恰在此时,岳武突然想起醉酒之际,剑圣在周永憨耳边耳语过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小周永憨听过消息后,下意识地拿剑敲了一下剑圣的脑袋,问了一句他的脑袋里是不是装着剑。

    不对!这里面必然还有我不知道的隐秘,百艺派的人以斩鬼为主,求剑次之,至于和朝堂之事有没有牵扯、有多深的牵扯尤未可知;一剑宗和道士则是奔着杀身剑至此,可从爷爷和冬老爷子对周永厚的态度竟是一点敌意也无。老道士的境界已臻化境,甚至隐隐压过了冬化雪和周永憨合力,其境界之高、实力之强,难道还需要一把剑?杀身成仁、一念成剑,老道士一派云淡风清的闲适模样,怎么会为自己平白招惹这天大的因果。

    岳武粗略地将场间的众人都分析了一遍,呼吸愈发粗重、心神愈发压抑,只觉得脑海之中有一道疾驰的闪光,如能将那光握在手里,所有的问题边都会迎刃而解。

    城墙里有一把剑。

    城墙里有两把剑。

    我是剑,杀身剑,万剑之一,手握圣剑的剑。

    一把剑握着另一把剑。

    爷爷不能离开,不,不是不能,是不想,就像是有什么事情未竟全功,心有不甘,不愿放弃。

    场间众人均言称为剑而来,其目的真的只是为了握住剑吗。岳武觉得老道士的目的一定不只是为剑而来那么简单。

    五十年前,有两场大战。

    有人守城五十年。

    有人沉睡五十年。

    有人化剑五十年。

    究竟是怎样‘有意思’的事情,需要五十年?是周永憨,还是文摘星?

    “醒来。”岳武的屁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了形变,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岳武整个人飞进了树林里。私心太重,明明是你的孙子把你叫出来的,怎么反倒问起我了,北阁的书生,真真是有辱斯文。

    白阳双手插兜,一脸淡然地瞥了一眼文摘星,已将所有因果了然于心。与岳武不同,他并未见到剑圣握着剑柄挥动万剑,那声声嘶力竭的‘操你们祖宗’是白阳听到最后一句话,然后是辰月剑的剑身斩落了苦水妖皇,一个握着剑柄的剑士从高空飘落到华城之上。白阳看着那背影,倏然醒来。

    岳武在烟尘之中凌乱起身,没有在意斯文与否,小心地揉搓着屁股,一脸幽怨地看着白阳。

    岳武的心中已经有自己的猜测,看见华城内渗出的血滴凝聚成了人形时,岳武知道,自己赢了,震撼、彷徨、欣喜、敬畏心中各种滋味,具皆有之。

    岳武下意识地拿起折扇,想要扇掉身体上的灰尘与褶皱,露出淡定从容、潇洒自如。

    也就是在那一刻,周永憨忽然睁开眼睛,和白阳一起有意无意地看向了他的折扇。其余众人,均转头看向了岳武的折扇。百花谷地老妪倒吸了一口凉气,师妹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人物,不会觉得怕吗?无名老将军将头压得更低,已经锈迹斑斑的头盔挡住了他的面容。冬化雪轻声一叹,好棋。蓝发老妪、和李虎仍然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齐齐望向秋白。

    秋白不停点头,不知道这位小爷会不会一直呆在华山,有他在,天下第一仙门是不是就是我们华山了。

    唐震和唐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仍然无法确定小爷是不是曾经的小爷,更不知道其余一行人缘和盯着岳武的折扇。唯有齐百斩握着腰间的短剑与短刀,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如果他真是曾经的小爷,那一日我出刀白斩,会不会被记恨?

    一道电流慕然从折扇上出现,顺着岳武的手指、手掌、胳膊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七经八脉游遍全身。

    岳武脑海中的那道流光与闪电对碰,炸出了一道璀璨的烟花。岳武已经将杀身剑的问题出了大概的轮廓,虽然大爷爷、三爷爷对文摘星的事情闭口不言,岳武以天雷,诛剑心,自己找到了期望的答案。

    可就在即将抓住折扇的瞬间,岳武想起了另一件事,另一件已经逐渐淡忘在他的脑海里,没有过多关注的事。香满楼里,白阳那一句‘你的竹叶为何如此单薄’曾让岳武产生过怀疑,此时岳武的疑惑变得更深。

    白阳突如其来的一脚,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岳武身上,岳武起身去拿折扇。然后周永憨的视线被岳武的折扇吸引了过去,其余人的视线被岳武的折扇吸引了过去。

    一行人从岳武那张脸上看到了仰慕、不解、怀疑、坚定与敬佩。除了没有见过孙子的文摘月,在其余老辈眼中,岳武一直以来都是镇定自若的潇洒才子。

    失去冷静的岳武,一定是想到了或者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而能让岳武失去冷静,唯有华城前方的冷脸白衣客。

    “白兄,你能未卜先知嘛?”岳武定了定神,双目灼灼,眸光似剑。

    场面霎时一静,岳武的话竟比白阳还要突然。

    “未卜先知,这是哪跟哪啊?”唐笑身子一晃,险些从木桩上跌倒,若是身边的道士说自己能够未卜先知,唐笑也许还会思忖一下真假,若是说这个神情呆滞的白阳能够未卜先知,难道真是曾经的小爷。不怪唐笑觉得岳武信口胡说,唐笑年约三十,对白阳的恨意,源于族中长辈传下来的因果,实际上与白阳并无交集,甚至于对曾经的白逍遥的了解,也只是道听途说。

    其余活过半百岁月的老人听闻此说,或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或微阖双眸惊疑陷入沉思,或悚然心惊如入幻梦在场之人,各异的神情,倒映在文摘星的血液凝成的眼眸中。文摘星在东西方大战之前便杀身成仁,对于白阳的了解,仍然停留在往日时光,冲着傻孙子说了一句

    “这,不正常嘛?”

    “正常!”唐笑惊呼,然后在同伴恶意满满的眼神中从木桩跌了下去。齐百斩招回自己染血的宝刀碎片,恨不得再山前刺他一刀。实在是太丢人了,见识短浅也就算了,偏偏还要无故插话。你不知道我们是这群里最弱的嘛,万一周永憨看咱们不顺眼,给咱们来一剑,我们哥仨全都得被撂在这里。

    城墙上,变故再起,清风未起,两个道士各化为一道符纸,化为灰尘,飘散入风中。冬化雪的压力陡然变轻,双眸一眨射出两道剑气,两道灰尘在剑气磨蚀下,消失无形,冬化雪凌厉的眼神却无法转回平静。

    不是一气化三清的分身,只是符箓分身已经让自己应接不暇,真身又会是何等实力。

    “无量天尊,未卜先知,难道小白兄弟会我道门神通?可喜可贺啊,不过,今夜发生的一切,与小白兄弟无关吧。岳小友,您应该关注的是你的爷爷,杀身剑,以及杀身剑手中握着的圣剑!”老道士渊渟岳峙,仙风古朴,已经无需分心控制两道符箓所化道法分身,气势却不涨反弱,唯有双眸,愈发地神采奕奕。想来今夜的变故,也超出了这位殇山道士的预料。

    化城内香满楼内的三位老者见老道士分身溃散,无不色变,两道分身能够与彻地境的冬化雪战成平手,这是何等样骇人听闻的战力。定是魂界之上,归一天仙无疑,而且是归一之中的巅峰!殇山老鬼睨着老道士,心情忐忑。张家的老人和富家公子家的供奉则盯着这位殇山老鬼。

    狂狂刀守着唐门笑千鬼,两个老人又何尝不是守着这一只老鬼呢。

    白阳看着岳武,怔怔地盯着岳武瞪大的眼睛,空洞的眼眸中竟然有了意味深长,好一个北阁大公子,识人之智,果然没人比得了我。

    “如果,你不能未卜先知,我的竹叶怎么解释?难道,不是想以我爷爷的血,来补充我的竹叶嘛?难道棋道可以观未来、望因果”岳武话中试探意味非常明显,已经石化了的脖颈终于恢复,摇头又摇头。

    “我会下一点棋。”白阳的手从衣兜里拿了出来,一把青油纸伞随着他的手在头顶绽放,轻轻地转着,转动青风,搅动风云。

    我会下一点棋。真是玩笑话,白逍遥会下一点棋,在场之人尽皆无语,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笑出声来,重点在那‘一点’二字。能和云都棋九对弈的白逍遥只会下一点棋?白阳的话很平静,乍听起来,像是胡扯,却似有魔力一般,让人不得不揣测他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是以棋道观未来,还是留下了一叶竹叶当作了棋子,华山事了之后,一定要看看找到那片竹叶到底在何处。许多人心中都生出了这样的想法,文摘日的老脸却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视线竟有些闪烁,毕竟不是小爷,文士修道者的领袖,做了亏心事还是有些不安,怎么说呢,那冰也许都被华山某一位幸运儿吃进肚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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