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阳险而又险地避过了藏锋,飞也似地逃离了玉女苑,不敢再招惹这对既苦也甜的鸳鸯。

    “可惜可惜,不能再睡了。”白阳回望柳梢,不舍地呢喃。

    “再说,你是我的,下手怎么这么重呢。”他捂着胸口,想着那把青油纸伞,漫不经心地在街上闲逛。不久后,他的面前出现许多青油纸伞。

    紧接着,一个卖伞的摊主打量着一块儿突然出现的冰块儿,挠着头仰望天空:

    “下冰雹了?”

    白阳打着青油纸伞,轻声嘟哝。他的脸色微红,血色翻涌。

    风霄的藏锋剑杀伤力惊人,几乎无可躲避,若不是他的身体已经化开很多,且风霄受到因反噬受伤,他定然伤得更重。

    “香满楼,香味不错。”白阳正思索着风霄的藏锋剑,不小心走进一个僻静地的角落,忽然闻到一缕奇异的清香。清香浓烈,是浓烈的酒香。白阳抽了抽鼻子,想到了白天时误闯进去的香满楼。

    白阳轻轻翻墙进入了后院,大摇大摆的在院子里闲逛起来。香满楼后院布局简单,院落四周整齐摆放着成片的酒缸和一系列酿酒的器具;院落正中间假山假水相伴,再无其他。正北靠墙处,有两个建筑,一个房屋,矮的像狗窝,灰色木门木窗随风吱嘎作响,屋顶一半发灰的泥瓦已经碎成烂泥,好不寒酸。

    房屋旁边,是一栋精致的檀木高楼。楼高三层,琉璃金瓦,红漆艳抹,大红灯笼高高挂在翘起的房梁之上,龙凤雕花在立柱上盘绕,轻纱红帐在摆着各色野花的窗边随风鼓荡。

    富丽清雅别致。

    白阳正是从矮狗窝与三层木楼中间的夹缝钻进后院。

    他随意打量四周,忽闻一声轻响从高楼传来,白阳应声再次向木楼二楼望去。这才发现,白天时撞见的替自己老板娘打不平的老板正挂在窗框上,呆呆地看着白阳,眨巴着茫然的眼睛。

    白阳转了一下伞,正要迈步逃离,那老板却似更加慌张。老板双手反握在窗框上,将窗框都握得吱嘎作响,却一动不敢乱动。他见白阳转伞欲逃,吓得全身打颤,连忙松开一只手伸出食指摆在鼻尖,上做出了噤声的手势。

    白阳见状,落下将抬的脚,点了点头,又踮起脚尖向楼内望了一眼。楼很高,他什么都看不到,老板却突然急了,向白阳瞪眼,做了你不许看的嘴型。

    “诶,你在干嘛。”白阳挑挑眉,大声地问。

    “嘘!”老板被这喊声吓得全身一抖,汗毛倒竖,惊慌失措间差点摔下了楼,赶忙借力又向上爬了一层,挂在三楼的屋檐上,蹑手蹑脚做蜘蛛状爬到三楼窗边。

    老板转头冲白阳冷脸做了个不要出声的口型,而后不管白阳答不答应,便匆匆转向木楼。只见他伸出舌头和右手食指在一起碰了碰,而后在窗纸上轻轻点开一个小洞,也不管白阳还会不会捣乱、也不问白阳来干嘛,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闪着贼光的眼睛贴在了小洞上,那一刻对他而言,仿佛世界上所有的风景、所有的人与事都比不上那指尖大小的纸洞重要。

    白阳摇了摇头,想不明白从那一个小洞能看见什么,还不如翻到楼栋揭瓦,确认了老板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楼内后,他随风闪进了香满楼正楼……

    香满楼内,正搂着一个老大娘熟睡的店小二猛地惊醒,旋即抱着大娘消失在了角落里。

    “死鬼,都怪你,差点被发现了呢!”

    “对哒,谁让人家想你呢!”

    脸上黄斑点点的老大娘和店小二躲在角落里拥在一起互相撒娇,轻手轻脚地缠绵了起来,场面霎是诡异。

    白阳没有发现楼内的人,也没有听见两声嗲声嗲气的情话,他的眼里只有酒菜没有其他。扫荡一番走出香满楼后,白阳向后楼三楼一瞥,只见三楼内水汽从那个小洞向外逃串,一个模糊的人影虽然在水汽和窗纸两重模糊之下依然可以窥见其妖娆婀娜。妖娆身影抬起两个纤长的胳膊,轻轻撩起一头水幕般的秀发。长发卷起一阵风,风带来一件朦胧的长衫,长衫轻盈穿过那朦胧身影的胳膊、盖在了一道完美的的曲线上。

    “好看吗?”隔着出现了一个小洞的窗纸,楼内之人,冷声俏皮地问。

    老板做贼心虚,挂在窗户上,却不敢继续将眼睛贴在小洞上,咧嘴傻笑道:

    “嘻嘻,漂亮,漂亮。”

    “那想不想进来看啊?”听见这声笑,白阳忽然感觉道一阵阴冷袭来,默默地替老板默哀。

    “想啊!啊,不,不想了。爱呦!”一只漂亮的手突然从那个小洞穿了出来,狠狠地揪住了老板娘的耳朵,在空中用力地抡了一圈,猛地将他甩到了那个矮房屋屋顶上,砸碎了一片泥瓦。

    白阳嘴角抽搐了两下,总算明白泥瓦为何破损。

    老板躺在矮房屋屋顶,嘴里嘟哝着疼死了疼死了,脸上却傻笑不停,且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三楼,两眼充盈着精光。白阳望了一眼水汽氤氲的三楼,三楼之内人影在窗边钉住不动,一手摆弄着舞动的长发,一手捏住长衫的一边向心口扇风,也盯着屋顶的老板,隔着窗户也可见其摄人心魄的妩媚勾魂。

    “有意思。”白阳扬了扬嘴角,向屋顶的老板大声问了一句:

    “你到底干嘛呢。”

    “看我老婆洗澡啊。”老板古怪地看向白阳,暗想这个小偷竟然这么胆大,还不跑,偷我老婆的东西,不跑等同于找死。

    “自己老婆为什么要偷看。”白阳不解地问。他还想问他为什么没有和老婆住在一起,看着那个狗窝似的住处,没忍心打击他。只在心里纳闷现在的夫妻关系已经连看都不能看了吗,果然世风日上、人心将古啊。

    “我老婆不愿让我看啊。”老板坐了起来,眼珠仍然盯着高楼。白阳余光一瞥,发现楼内女子摆弄长发的手忽然顿了一下,暗道傻子活该吃素。

    “那你为什么不进楼。”白阳平静地问,做好了跑路的准备,他感觉楼内的女子像窗边跨了一步,心弦莫名收紧。

    “我老婆没让我进楼啊,诶,打住!你谁啊,这是我家。该我问你吧。”老板终于不耐烦地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沉声质问白阳。

    白阳闻言微怔,收回了已经迈出去的腿,冲着屋顶楼里各看了一眼,颇有深意地问道:

    “你们真不认识我。”老板摇头间,白阳跃上了香满楼楼顶,且向老板抛去了一块儿碎冰。

    老板随手一招,将寒冰握在手心,漫不经心地打量一眼,憨厚的脸上骤然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冲着楼内打了一个后退的手势。白阳已经背对后院,看也不看后院内的两人,又大声问道:

    “你老婆不让你进你就不进了。”他仍然不理解这夫妻二人的相处之道,在他的印象里,夫妻就是每时每刻都腻在一起,无论吃饭睡觉、逛街洗澡。问完话后,即使没有看向老板,白阳也能感受到老板脸上的笑意。

    “正因为老婆不让进才不进的啊。”老板将冰甩进了高楼,笑呵呵地说道,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白阳点了点头,轻声回了一句突兀的话:

    “有理,但她还是留橙发好看。”白阳也不管老板和老板娘听没听清,乘伞跃下高楼,回到街上漫步。白天闯进香满楼时,他便看出了老板娘的发色不是黑色去,而是橙色。

    白阳没有注意到,香满楼里古怪的夫妻,因为白阳最后的一句话,再次陷入相对无言的沉静之中。

    “好羡慕啊,我也想让人陪啊。诶,你站住。”白阳鬼魅一样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飘荡。发现一对儿有故事的夫妻,让他心情不错,要说为什么的话,就是那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你难过我也难过时便会开心一点的慰藉吧。

    恰在此时,他突然看到两把阔刀。

    白阳不认得人,但是认得刀,他有一位故人也用双刀。

    王贵心中一万匹草泥马跑过,他好歹也是守城兵,他曾为自己身为守城兵队长而骄傲,何曾被人这样呵斥。白阳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是有时候,平淡等同于蔑视

    ——你是我追的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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