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贵看到光绪躺在轿底板上,吃惊不小,急忙低声唤道:“皇上,皇上,您怎么啦……”

    光绪醒了,发觉自己躺在轿子里,便爬了起来。

    崔玉贵将光绪扶了起来,说道:“皇上,您不太舒服吧?”

    “没有什么,没有什么。也许是刚才的小米粥喝得猛了些儿,上了轿,吹了一阵风,有点往上犯。”

    “您该把轿帘子放下呀。来,我替您放下。”崔玉贵发觉这顶轿子上没有帘子,“奇怪,延庆州的这顶轿子竟没有装帘子……”:光绪回答:“原本是有的,启銮的时候,被秋太监下走了。”

    “我再找一个帘子,替皇上挂上。”

    “玉贵,算了,再走一会儿就到怀来县城了。”

    “到了县城就好了,一定要找人给您赶制一件龙袍。”

    光绪失神地望着前面,淡淡地说:“我早就不稀罕那龙袍了……”

    尹福、李瑞东在傍晚时分进了怀来县城,只见街上空无一人。二人驱马朝官衙走去,走到官衙门口,出来一位衙役,拦住尹福,李瑞东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闯入县衙!”

    尹福道:“圣驾就要到了,我们是清室大内护卫,前来打探信息。”

    衙役听了,惊奇地说:“圣驾已在上午到了这里,正在后面歇息,明早就要起身。”

    李瑞东道,“圣驾明明在后面,怎么会先到呢,一定是冒充的,你带我们去瞧瞧。”

    衙役带尹福、李瑞东穿庭过院,来到内宅,只见那里站着两个兵丁,都是清官虎神营士兵装束,扛着大刀。他们见到尹福等人到来,将刀一架,不让他们进去。

    尹福一见,抽出判官笔,左右虚晃一下,用笔格开双刀。那两个兵丁震得虎口麻木,忙问:“义士从何而来?”

    尹福道:“你们是何人?我们是圣驾的护卫。”

    有个兵丁道;“怎么又来了圣驾,我进去禀报一声。”

    尹福一挥手:“不用禀报,我们自己进去。”说着与李瑞东大踏步地走了进去。他们来到一座庭院,门口又立着两个兵丁,同内宅门口的兵丁装束相同。这两个兵丁手持洋枪,见到尹福,李瑞东,端起了洋枪,枪口对着他俩。

    尹福往里一望,有正房三大间,正房内太师椅上坐着两个人,一个与慈禧太后相似,一个与光绪皇帝相似,慈禧身后立着李莲英,光绪身后立着崔玉贵,两侧坐着隆裕、瑾妃等人。

    尹福和李瑞东看糊涂了,怔怔地,竟说不出话来。

    一会儿,那李莲英三蹦两跳地来到尹福面前,亲热地拉着尹福的手,叫道;“大师兄,我就知道你一定来。”

    尹福惊得用眼睛瞪着这个“李莲英”,半天才惊喜地叫道,“哎呀,是单刀李存义!”

    李存义,字忠元,直隶深县小营村人,生于道光二十七年,比尹福小4岁。他秉性温厚,轻财好义,性喜拳术,幼年学习长短拳。三十八岁时,拜形意拳名师兰为师,学习形意拳,习之数年,深得形意拳之精髓。以后闻听北京董海川精于八卦掌,便进京欲拜董海川为师。由于他与程廷华是同乡人,便请程廷华介绍拜董海川为师。董海川知道李存义精于形意拳,起初不肯收他为徒,后经程廷华、刘凤春、梁振圃等八卦掌门弟子一再说情,董海川才同意收李存义为徒。李存义艺成后来到天津以保镖为业,往来各省,名声大振。他因惯使单刀,人称“单刀李”。光绪二十六年,李存义看到清廷日益,民不聊生,参加了张德成组织的义和团,任义和团武术教头。八国联军入侵中因,李存义身先士卒,单刀上阵,面对洋枪洋炮,毫不畏惧,奋勇杀敌。在天津老龙头车站一役,他手刃洋兵十几人,誉满中原。义和团运动失败后,李存义退出京津,有人传说:他来到山西隐居。

    尹福见李存义如此打扮,忙说;“与师弟一别数年,师弟为何如此打扮?”

    李存义急忙招呼“慈禧”,“光绪”等人;“这就是我常向你们谈到的‘铁镯子’尹福。”他又拉着“慈禧”的手对尹福说道:“这位是红灯照忆贤师妹。”他指着“光绪”说:“他是义和团的小安子。”

    尹福一一与她们见过,拉过李瑞东道:“这位是‘鼻子李’李瑞东。”

    李存义喜道:“久仰大名,原来是直隶武清县鼻子李到了。”

    李瑞东喜形于色道:“天下谁人不知‘单刀李’老龙头一役,单刀上阵血刃十数洋兵的佳话,幸会!幸会!”

    李存义又拉过“瑾妃”、“隆裕”等人道:“这都是红灯照的姐妹们,我从天津逃出后一直在山西宋世荣大哥处藏身,以后遇到忆贤、小安子等义和团、红灯照兄弟姐妹,又聚到一起,听说慈禧等人由北京西逃要经过此处,我们要找慈禧那老贼妇索命,她出卖了义和团、红灯照,整整索去我们几万条性命,我们要把这老贼妇千刀万剐,油炸清蒸……”说到这里,李存义咳嗽不止。

    尹福劝道:“我们坐下来慢慢谈……”

    李存义,尹福、李瑞东、忆贤、小安子依次坐下。

    李存义缓缓道:“我们先扮做圣驾,大摇大摆地进了城,先演了这场戏。”

    尹福问:你们有多少人?

    李存义呵呵大笑道:“实不瞒大师兄,我们只有12人,但都是神兵神将,刀枪不入,以一抵百,个个都是好功夫,对付一个如丧家之犬的老太婆足够了。”

    尹福道:“现在慈禧身边有岑春煊的骑步军三千余人,又有马玉昆掌管的虎神营、神机营和护卫数百人,你们仅有12人,如何对付得了呢?”

    李存义神秘地一笑:“只可智取,不可强攻。我们出奇制胜。”

    尹福把李存义拉到旁边一间屋内,掩上门,急切地说:“存义,我何尝不想杀慈禧!她就像一具僵尸卧在紫禁城里,垂帘听政;光绪皇帝在康有为、梁启超的支持下,变法维新,学习外国的先进技术,重振朝纲;可是慈禧暗握大权,蓄谋反扑,那时我何尝不想杀慈禧。因为除掉慈禧,就如搬开绊脚之石,可是慈禧深居简出,颐和园有重兵群卫坚守,不能接近她一步。慈禧发动政变,捕杀了谭嗣同等六君子,将光绪皇帝幽禁瀛台,不少维新党人家破人亡,我又何尝不想杀慈禧!义和团运动爆发后,如火如荼,轰轰烈烈,慈禧妄图利用义和团对付洋人,柑制洋人,从中渔利,以至当看到洋人出兵入侵,又断然出卖了义和团,使轰轰烈烈的义和团运动失败,我更是冥思苦恕杀慈禧。可是你要知道,现在兵权掌握在后党手中,光绪皇帝只不过是个木偶,是个傀儡;杀掉一个慈禧,很可能又冒出一个荣禄,一个袁世凯,还是无济于事。况且如今八国联军大兵压境,重扼京都,他们正希望慈禧在这兵灾之中死掉,酿成全国大乱,藩镇割据,洋人正想坐收渔人之利,趁此机会瓜分中国。因为慈禧在当今满清王室中还有权威,连袁世凯也惧怕她几分,如果在这兵荒马乱的时节,她突然受毙,恐怕无人再能控制时局……”

    李存义听了沉吟未语。

    尹福又说道;“前不久八国联军统帅瓦德西又派了黛娜等杀手前来刺杀慈禧,在榆林堡险些得逞,后被识破,逃之夭夭,不知去向。洋人的意图,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李存义道;“我们在路上也曾遇到过一个洋女人,她坐在车轿里,神色诡谲,非等闲之辈。除了一个马夫外,还有一个跟车的保镖。她们见了我们这一行人,只打了个照面,便匆匆而去……”

    尹福道:“存义,你要三思而后行啊!”

    李存义缓缓道:“听了你这一席话,我好像多了几个心眼,此话确有道理,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我见许多义和团弟兄、红灯照姐妹死于洋人和清兵之手,愤懑已极,前几日又有这班弟兄、姐妹前来义愤填膺地要求处死慈禧,于是领了她们来到这里。如此看来,这个慈禧目前是杀不得,也罢,日后再杀她不迟。”李存义说到这里,喟然长叹道:“只怕是她日后虎归山林,再杀她也不容易了……”

    尹福道:“人生七十古来稀,此时饶了她,她受到八国联军入侵的如此惊吓,又能活得了多少年呢,可是皇上还年轻啊……”

    李存义握着尹福的手道;“大师兄,我听你的,咱们后会有期。”

    尹福笑道:“师弟,咱们见面的机会还多,有句话道:山不转水转。我常年在北京,慈禧目前正派李鸿章等人与洋人议和,我想出不了两年,她们就会回京,你我后会定会有期。”

    李存义欲出门又问:“近日形意门车毅斋和郭云深要在山西太谷比武,如果你们路过太谷,师兄可抽空到太谷一会,届时,我也去太谷。”

    尹福笑道:“我何尝不愿目睹二位高手比武,况且又有那么多名家前去观战,就怕无缘前去。”

    二人出了门,李存义对忆贤,小安子等人一挥手道:“咱们撤了。”

    忆贤听了,凤眼一瞪,急道:“存义兄,这是为何?”

    李存义一挥手:“待会儿我再告诉你们。”

    李瑞东、尹福将众人送出城,折回县衙。

    几个衙役迎了出来,又鞠躬,又磕头,皆说瞎了眼睛,没有看出李存义等人是假皇室。尹福、李瑞东也不怪罪他们,叫他们赶快准备迎接圣驾。

    —个衙役把尹福、李瑞东迎到后院一个干净的房间住下,一忽儿,又有一个衙役赶来请尹福,李瑞东去看为太后、皇上准备的房间。

    尹福二人随衙役来到一个庭院,有正房三大间。进了正房,只见陈设不多,但很雅洁,尤其西面的一张床,湖色软缎子夹被,新枕席配上螺纹帐子,垂着山水画卷的轴子,两个青绦子帐带。中堂的北面,一个条山的架几,一张八仙桌子,两把太师椅,鲜红的椅垫,显得匀称。正房东边有两间矮房,是耳房,与正房隔山相通。

    那个衙役道:“这是我们县老爷的卧室,准备让太后住的,皇上住外院的签押房,那是县老爷办公会堂的地方。”说着又带尹福二人看了看外院的签押房。

    那个衙役又指着跨院的三间西花厅说:“这里可以让皇后,格格们住。”

    尹福、李瑞东看了,连连点头。

    这时,县衙门口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大,还夹杂着女人的叫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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