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远流长的黄河之水在养育中华民族的华夏大地不知流了多少年,它经历了炎黄子孙的欢乐和幸福,也饱尝了屈辱和辛酸;它目睹了秦皇的骄横,汉武的豪迈,唐宗的大度,宋祖的劳顿,成吉思汗的狂妄,乾隆的文采,但是流到公元一九oo(庚子)年八月十四日(阴历七月二十日)的黎明,它却由哽咽而爆发号啕,日、德、奥、意、俄,法、英、美八围联军的铁蹄踏进了北京城。

    中国人的都城北京陷落了!

    八国联军由天津出动的人数,远不及中国官兵、义和拳众和禁卫军三者总数的十分之一,可惜中围军队不堪一击,河西坞一场血战,中国将领李秉衡战死,中队军心涣散,节节败退……

    北京城里,联军的残酷罪行写成东方有史以来最残酷、野蛮的一页。帝俄军队最残忍,他们每抢劫一家,临走时必掳去年青的女人,割掉老太婆的。英国士兵酷爱中国女人的小脚,他们把女人强奸了以后,还要剁下她出小脚鞋塞在行囊里,英国的军官喜欢中国字画,他们甚至把中国人家祖宗的容像都搬走了。奥地利军人杀人成性,杀男人是为了要脑壳后面拖着的一条发辫;杀女人是为了要剥下她身上的大红肚兜和脚上的一双绣花鞋。日军士兵深知王府贵宅里文物的价值,一抢而光。德军驻屯的区域里,男人杀光,房屋烧尽,庵观焚毁,据德国士兵史兹密德亲笔记载说:“抢掠是挨家挨户的,决没有一个北京人家能得幸免。前3天里北京的小脚姑娘,都成了我们的爱人;我相信在这座古城里,再没有—个姑娘还是处女,除非她在我们末到之先,便逃出城去了。凡是收容或附和过义和团的人家,我们奉了命令,对此辈不论妇孺老弱,一律枪杀无赦!”

    “单是皇族宗室,满洲官员和他们的家人,投井、服毒、悬梁、自刎的男女至少在5千人以上,被杀的就更不计其数了。”

    没有出京的王公、贝子、贝勒以及宗室近支,被捕之后先是一顿箠楚,然后罚做苦工。男的忍受苦役,女的忍辱就淫;怡亲王被拘在德军营里,替士兵们洗衣服;克勒郡王被日军官逼迫劝诱命妇贵女、福晋格格、郡主小姐们就淫;庆却郎宽在俄营里洗刷马匹;尚书启秀负责打扫府署庭院,大学士徐桐之手徐承煜洗刷军营官兵厕所。尚书崇绮全家所有女眷被拘解到天坛奸污;前任安徽巡抚福涧93岁高龄的老母也未逃脱被奸杀的命运……

    巍巍橹楼,击碎烧弃,损失数百年来魁伟威严。联军土乒白昼宣淫,公然掠夺,计京城富豪仕官之家,名门深闺之媛。柴扉蓬门之主,王府佛观之居,竟无一家一人不遭此难!

    北京被蹂躏践踏到此种地步,史无前例!

    就在八国联军官兵在北京城兽行之时,北京德胜门前,难民和车辆像潮水般涌出。太阳还没有露脸,天,灰沉沉的,远处枪声不断。

    在这人和车的潮流中,有3辆陈旧的小轿车,这3俩轿车的双套牲口着实健壮,仿佛与这陈旧的车厢不太相称。

    第一辆轿车顺利地通过了。第二辆轿车却被拦住了,挂辕坐着的一个面貌清癯的青年引起了守城兵丁的注意。

    这青年丽色忧郁。一双乌黑的眼睛呆滞失神,脸颊挂着汨花。池穿一件黑纱长衫,围了两条黑布战裙,鞋子沾满灰尘,袜子却精致洁白,手里紧抱着一只小木头盒子。

    检查的兵丁瞪了他一眼,掀起帘子往车厢里张望:车厢里坐着两个标致的妇人,一个正值妙龄,粗布衫掩饰不住她的华贵气贡和美丽神韵。另一位是中年妇人,端庄秀丽,雍容大方,一身汉装打扮,乌黑的头发,梳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髻子,穿一件天蓝色夏布衫,煞是一个小京官家的女眷。

    “你们检查什么?”她镇静地问。

    “除了皇太后和皇上都要检查。”兵丁理直气壮地回答。

    你见过皇上吗。妇人翻了翻眼皮。

    兵丁摇摇头,支吾道:“听说他一直关在瀛台……压根儿没瞧过。”

    前面的一辆车子已走出一箭之地,发现这辆轿车被阻,走下来一位老者;他气冲冲来到兵丁面前:“你这人不嚼狗不啃的小子,你是有限无珠呀!”他打掉兵丁掀帘的手。

    “好,你他妈吃了豹胆啦,居然敢满嘴喷粪!你以为北京城被洋鬼子占了,就没了王法?!”兵丁毫不示弱。

    “王爷,你不要这样。”车厢里那女人柔声柔气地说。“把这交给后面他们办吧,我们赶路要紧!别耽误了。”

    那兵丁被第三辆轿车下来的人,死拉活拽地推到城楼里,门口松动了一下,第二辆轿车鱼贯而出,向西北驶去。

    走了一程,到了颐和园后门前,三辆轿车停了下来,有个人从颐和园大门里扛了—件东西出来,安放在第一辆轿车上,这一群人马车轿又继续赶路了。

    车子缓缓地朝北走,已经看到了香山之东的卧佛寺,此时皇郊的景色冷静凄凉,在危难之中,那第二辆轿车上的青年很想听到一两声寺钟,想填补一下内心的空虚。驱散些许恻怅,偏偏远山古寺在这晨曦之际异样的沉寂,只有隐隐的炮声由城内传来,更加使人惊悸。

    从北京城里逃出的难民,多半散居乡间,这些繁衍生息在燕山脚下的市井百姓,多半想避一避战乱的烽火,待平定了再回城里料理破碎的家园,因此越往北走的大道上,难民愈少。只有这三辆轿车在小道上疾行。

    万寿山和玉泉山的正北是北路进京的最后一个腰站,这里有一条小街,但街上的人家都逃光了,连骡马行里都找不到一只牲畜。这一簇人马车轿走过那条街时,马蹄踏打石板,清脆、痛快,害得身临其境的人更显得惊恐不安。

    由此正北行有两条路:偏东到沙河镇,走白蛇村到大小砀山;偏西径北走直达昌平县。但是洋兵会不会在攻取北京之前,发一支兵取顺义、下昌平?可是正西行,绕香山,过杨庄,去大觉寺,洋兵也可能已由丰台,越宛平,渡卢沟桥;沿永定河,下长辛店,取戒台寺、潭柘寺,攀马鞍山,抿门头沟,守妙峰山,包围北京。

    第二辆车辕上坐着的那位青年,神思恍惚地跳下了车,在大路边徘徊,并不时地叹息:

    “前途渺茫,逃往何处呢?”他喃喃自语。

    “我们还是回去吧,我……情愿战死在北京城里,与我的爱妃死在一处,我不能看着老祖宗的帝业毁于战火。逃,逃,逃,逃了这大半天,北京的城楼子还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唉……”

    这位青年就是光绪皇帝,车厢里那两个女人是慈禧太后和隆裕皇后。

    这时,从卧佛寺的后山小路上走来一群人,有二十多人,大家一看有些慌张。为首骑马的一人商人打扮,年纪稍长,却没有一根胡髭。

    “老佛爷在哪一辆车上?”为首的那商人问道。

    “噢,是李总管。”第二辆轿车上,隆裕皇后正惊疑不定地掀着轿帘,朝外窥视。

    那化装的商人正是太监总管李莲英。

    “皇上,快上车,洋鬼子已经占了西直门,老佛爷呢?”

    车厢里传出女人的哭泣。

    李莲英辨出是慈社太后的哭声,三步并做两步走到第二辆轿车前,掀起了帘子。

    “莲英,你赶来了,我就放心了……”慈禧说完,便呜咽得不成声了。

    坐在第一辆车辕上的那个王爷走了过来,招呼着李莲英道:“你们从哪里来?”

    李莲英抹了抹嘴,说道:“我正在午门里埋藏东西,王文韶告诉我,说老佛爷已经乘车从后门走了,我想一定是由这条路走的,便带领这二十多名护卫闯进西直门,杀开—条血路,经八里庄,三里河,到了三家店,一路上部是败兵散勇,我料定圣驾不会奔门头沟,便由杨家坨折到这条路上,幸亏个个骑马:又都是强壮汉子,及时找到你们。”

    慈禧叹了口气:“如今剩下咱们这点人马,就是遇到土匪大盗也对付不了呀!”

    李莲英拍拍胸脯,指着自己带来的那一彪人马:“这可都是大内高手,以一抵百,甭说碰上土匪,就是撞上洋人的大队兵马也不含糊!”

    “你甭吹牛,昆明湖边上的铜牛都被你吹乎跑了,以前不是说义和团神通广大,刀枪不入吗?洋枪一响,照样不是给撂倒了!我可不再任你们灌黄汤子了。”

    李莲英小声地说:“唉,您那不是想利用义和闭吗……”

    “引火烧身,甭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慈禧微闭双目。

    脸上皱出几个疙瘩花儿。

    李莲英从护卫群中推出两个人,—位50多岁。面容清瘦,儒雅凤度,身穿青布长衫,头戴青色瓜皮小帽。另一位40来岁,面貌丑陋,鼻子向上翻卷,双目熠熠生辉。

    “这两位都是武林高手,一位是清官大内护卫武术敬头‘瘦尹’尹福,一位是清官大内护卫枪棒教头‘鼻子李’李瑞东。有了这两位武术名家护驾,一路上老佛爷尽管高枕无忧”。

    这时只听第三辆轿车内有人干咳几声?紧接着轿帘一抖,尹福和李瑞东猛见眼前有亮晶晶的东西闪烁。尹福一伸手,接住一只铁鸳鸯。李瑞东来不及伸乎,只好张开大口,叼住一只铁鸳鸯,牙床被震出了血。

    李莲英一见大怒,喝道:“何人在那里撒野?”

    第三辆轿车的轿帘一抖,亮出一个老鼠脸,此人没有胡髭,满脸皱纹,头发花白。两只小眼睛放出阴毒的光。紧接着身子现了出来,只有4尺多高,身穿杏黄衫,足登黄金履,仿佛年逾古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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