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染眼中染上焦急之色,他这一路上都心惊胆颤,这个时候苏南衣不管不顾的到聚兴茶楼找他,一定是有大事。

    他看到一旁的云景,除了脸色不太好看之外,也不像受伤之类的。

    苏南衣微红的眼睛让他按捺不住心慌,“到底怎么了?”

    苏南衣抿了抿嘴唇,“帮我找一处小院子,要安静隐秘的,我要为一个人疗伤,时间不会太短。”

    她也不想总麻烦夏染,但现在只有夏染知道他的真正身份,而且要做的这件事必须万无一失。

    夏染毫不犹豫的点头,“可以。”

    云景在一旁扯了扯苏南衣的袖子,“娘子,我也可以找到这样的院子。”

    苏南衣勉强笑了笑,安慰的拍拍他的手,“我知道,但是这种危险的事情,景儿不要去做。”

    “……”

    夏染一口血哽在喉咙里。

    友尽!

    苏南衣没有时间和他开玩笑,“现在行吗?我要带人过去。”

    “好,”夏染点头,“你走前门,去永定街,由东向西,最里面的那道门,我在那里等你。”

    “好。”

    苏南衣拉着云景上了马车,在路上转了几个圈儿,这才去永定街。

    永定街上住的大多是商人,哪家的家境都不会太差,马车行驶在街上,苏南衣看着那些掠过的门,无一不是挺气派的。

    到了最里面的那户,却显得平平无奇,也没有什么装饰,普通黑色门板,门上挂着一块单薄的木匾,上面写着木府。

    木府?苏南衣从来不认识什么姓木的人,也没见夏染提过,不过,夏染认识的人何止千万,她不知道也正常。

    正想去叫门,门从里面开了,夏染站在门里,“进来吧。”

    苏南衣下了马车,云景紧随其后。

    “还要劳烦你帮个忙,帮我把抬下来。”

    夏染点点头,上前走到马车前,苏南衣说“抬”,他以为对方一定是重伤昏迷之类,没想到一抬头就对上一双明亮黑沉的眼睛。

    他一怔,借着昏暗的光打量对方,这一身叫花子的打扮,更让他惊讶。

    触碰到对方的腿时,夏染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苏南衣说的是“抬”。

    把人抬进去之后,夏染安排人给这人沐浴洗漱,他在外面忍不住问苏南衣,“这人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救他?你现在的处境也不怎么好,要格外小心注意,虽然有北离王府做掩护,但你知道,顾西宸是个狠角色,他……”

    “我知道,”苏南衣声音轻轻,语气却坚定,“但这个我不能不救。他是陆思源。”

    夏染霍然睁大眼睛,半晌才回过神,“你说……谁?”

    “陆思源,”苏南衣微合了一下眼睛,把眼底的泪意逼下去。

    云景轻轻拍了拍苏南衣的肩膀,轻声安慰,“娘子……”

    他不知道苏南衣为什么难过,但他可以感受到她的情绪,看她那么难受,云景的心里也堵得难受,就像……他有时候看到母妃偷偷哭泣一样的难受,虽然他也不知道母妃为什么要哭。

    苏南衣点点头,喉咙哽咽,她没办法平复心情。

    陆思源,神医谷老谷主的义子,也是她曾经最得力的助手,一直在心月城附近的落脚处暗中保护她。

    他有轻微的洁癖,总是穿白色衣袍,束白玉冠,手执流虹剑,一身轻功无人能及,干净高洁的像天上的云,不染一点世俗尘埃。

    而现在,苏南衣亲眼看到,他的头发,他的脸,他的全身沾染的污垢,形同乞丐,双腿残废,被几个流氓混混当街欺辱。

    为什么会这样?

    苏南衣感觉自己的心像被巨石砸过碾过,碎成了粉。

    夏染也一句话没说,这太过震惊,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和陆思源只有一面之缘,但名字却是如雷贯耳,知道他是苏南衣的心腹和得力助手,也知道他和神医谷的渊源。

    良久,夏染轻声道:“我回来以后,不只找过你的家人,还找过药王谷留在这里的势力,但发现他们都隐匿了,消失得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我以为是因为你出了事,他们撤走了,所以那天我跟你说,三天以后去观音庙中和你细谈这事,可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陆思源不但没有撤走,竟然还落得这样的下场。

    身后的门声一响,伺候陆思源沐浴的小厮从里面出来,屋子里的水汽如同薄雾,也涌了出来。

    夏染低声道:“我去推他出来。”

    苏南衣道:“不用了,我进去说,就在这里说吧。”

    夏染迟疑了一下,最终点点头,把门关上。

    云景想跟进去,夏染伸手拦住了他,“王爷,还是在这里等吧。”

    云景皱眉,“为什么?我想要和娘子在一起,那个人很危险。”

    夏染抿唇,面对这样的云景真是无语,他目光转向别处,“那个人不危险。”

    “危险,”云景语气坚定,“本王看到了,他虽然腿不能动,但这个人出招特别狠辣,眼神也狠。”

    夏染诧异,重新转头看着他,“你看到他出手了?”

    “对,”云景点头,“好几个人打他,他用树枝扎伤了一个人的大腿。”

    夏染心里的惊愕更浓,难怪……苏南衣会那么难过。

    “他不会对南衣出手,他曾经是她最忠诚的朋友。”

    云景眉头微拧,“曾经?”

    夏染的眼皮跳了跳,是啊……曾经,会不会……

    苏南衣进了门,水汽弥漫里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人,他穿着月白色锦缎里衣,乌发披散,还有淡淡的潮气。

    他瘦了许多,眼窝也深陷了许多,眼睛穿透薄雾,清冷的逼视而来,满是戒备。

    苏南衣从来见过陆思源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她无法想象,这段日子他是怎么过的。

    潮气钻入眼中,她的眼睛也泛起潮涩,一步步走向他,脚步沉重。

    她最终在他的面前停住,伸手搭在他的膝盖上,陆思源眉心跳了跳,想要躲开,却被她按住。

    “思源,”她开口,声音低哑。

    陆思源眸子猛然一缩,右手扶着轮椅扶手,眼睛落在她的头顶,只要他出手,她的头骨就会被打碎。

    “你是谁?”

    苏南衣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他,“是不是我不在了,就没有每月给你配治腿伤的药,才导致你的腿变成这样的?”

    陆思源眼睛霍然睁大,盯着她的脸,“你……”

    他生性要强,练剑法和轻功对自己要求到了极致,也因此在一次受伤之后没有妥善处理导致腿部的经络受损。

    苏南衣每月给他配治腿的药,慢慢给他修复受损的经脉,而这一点,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没有人知道。

    “是我,思源,我是南衣。”

    陆思源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睛里却迸出两道光彩。

    “思源,我回来了。”

    ……

    云景在外面十分不安,时不时就回身看看门里,听听里面的动静。

    夏染有些无奈,也有点好笑,“王爷,你很看重南衣啊。”

    “当然,她是我的娘子,”云景白了他一眼,“你不要肖想。”

    “……”夏染手抵唇咳嗽了两声,“她不是一般的女子,王爷最好不要用那些礼数教条去控制她,否则的话……”

    “没有否则,”云景一脸认真,眼神坚定,“她就是最好的,她做什么也是对的。”

    夏染吞了口唾沫,好吧,简单粗暴,却挺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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