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朱由检看着跪在地上的温体仁,冷冷道“温卿,朕听说,御史言官竟然有人参与结党,这件事,你怎么说?”

    “呃……”

    温体仁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天子会直接道出他昨日聚会一事。

    现在看样子,他好像并不知道自己昨天都干了什么。

    这样事就好办了。

    温体仁回禀道“陛下,御史结党一事,臣实在没有发现,自从陛下您扫平阉党,又结束了东林党总览朝权之后,哪里还有大臣敢做这种事?如您所言,莫不是东林党野草不尽,春风又生?”

    “呵呵,你觉着现在是朕在问你,还是你在问朕?”

    朱由检嘴角一挑,冷笑道“何况,朝廷里面既然出过阉党,又出了东林党,那么怎么就不会有西林党,北林党呢?难道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和朕说,马上探查?”

    温体仁当然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应该去做什么,他这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搅扰朱由检。

    希望皇帝能够在自己巧言舌辩下,进入圈套,最终目的他是想将这件事推到那些已经被收拾过的勋贵身上。

    反正他们都那个样子了,再多一项罪名,天子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或者,如果循规不合适,那么还有卫所那群人,天子对卫所动手,就算有之前三千营、神机营无情镇压,可是难道他们就真会束手就擒吗?

    那群人反正都成了乌鸦,也不怕再多一笔黑墨涂在脸上。

    温体仁不疾不徐道“陛下,此事臣一定会严格彻查,只是臣认为,这件事或许是早有预谋的,只为和陛下抗争。”

    “结党,自然是早有预谋!”

    朱由检语气越发冷冽。

    温体仁这个人性情深邃,任人唯亲,善于党争不算,而且十分会卖乖,又十分圆滑。

    这种人要是不好好敲打,于朝堂之上,就是一颗毒瘤!

    而且这家伙心里想什么,朱大皇帝一清二楚!

    朱由检丝毫不给他面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温卿,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比较好,想想崇祯二年,当时有人弹劾你,说你贪赃枉法,娶娼妓,夺人家产,那个时候你对朕怎么说的,还记得吗?”

    “这……”

    听闻此言,温体仁全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来。

    他怎么会忘记那次,自己是如何把这些事实,全凭一张巧嘴推到钱谦益身上,之后又是如何假意辞官威胁崇祯的……

    这些事,对他而言向来都是禁忌,而且从那之后,天子也没有再提及过。

    然而今天,天子不但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倒出,还当着满朝文武硬呛他,很明显是刻意表现出对自己的不满来了……

    温体仁不敢再往下想,刚要开口,可是朱由检瞅准了时机,硬生生把他的话给堵了回去。

    “温卿,朕知道,你不会忘记那个时候都发生了什么,当时你和九华、赞化二人唇枪舌战,你对朕说他们两个都是钱谦益的党羽,之后又向朕请求辞官,朕没有答应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陛下,臣……臣知道。”温体仁说着,整个人为之一振!藏在袖子里的手,也纂成了拳头。

    “你知道就好!”

    朱由检眼睛一瞪,示意王承恩把骆养性备好的那份卷宗给他送去。

    “温卿,那个时候朕觉得你是忠心侍主,所以留下了你,但是不成想啊,这才过去几天,你就成了这副样子,真是深负朕望!你好好看看吧!”

    其实他这番话,温体仁根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眼睛全都落在那份卷宗上,看着上面的一字一句,就像刀子一样把他戳的千疮百孔!

    此时此刻,温体仁才知道,天子所说那个御史言官,竟然就是昨天在自己家中商榷进言一事之人!

    天子都知道了!

    一瞬间,温体仁就觉五雷轰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与此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今天自己在殿前,会看到曹荣、曹真兄弟两个。

    他们怕不是天子专门为自己预备的?

    但,就算是这样,无论如何自己也必须把这件事搪塞过去,难道我温体仁大风大浪都走过来了,却要在这阴沟翻船吗?

    一想如此,温体仁心往下沉,果断开口了,“陛下!臣何时有过不忠之举?您说臣什么都行,惟有不忠二字,臣不能接受!臣请人到府,也是为了国家社稷阿!”

    说着,温体仁就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一样,竟红了眼睛,紧皱在一起的眉宇,更是能拧成了一个坨。

    “不能接受?”

    瞧着他这副样子,朱大皇帝哼的一声,愤然起身,两手直按在桌面上,廷着身子瞪他,“白纸黑字放在那,莫非是你觉得朕,会污蔑你吗?温卿,你还是自己好好想想吧!朕不再像多说!”

    不想多说,就是不想和你说话的意思,这远比任何惩罚对于臣子来说,都要要严重的多,顿时一股五雷轰顶的感觉,直接把温体仁劈了个外焦里嫩,六神狂飞,再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正在此时,所幸朱由检和缓了一下情绪,把话题拉到了和温体仁同党出身,又是最支持他跻身内阁的副督御史张捷身上。

    这个人昨天虽然没有去温府参加讨论,但却是温体仁心腹。

    自从他出任副督御史之后,朱由检几乎再没有从御史台听到有人弹劾温体仁。

    其实朱由检今天想法和温体仁不谋而合,反正都是泼脏水。

    只不过,温体仁是想要把事情搅浑,趁势把脏水泼到落配勋贵和卫所身上。

    而朱由检却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旁敲侧击,从侧面恫吓一下温体仁及其党羽。

    他之所以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切入正题,是因为他今天根本没打算直接挑破脸皮。

    如果温体仁够聪明,懂实事,今日朝会之后,他就会将进言皇家商牌一事作罢,永远不提。

    相反,如果今日之后他还是要坚持那么做,那被迫辞官事小,下半辈子在哪儿过,倒是个值得思索的问题了……

    跟我斗?玩不死你!

    朱由检心下冷笑,随后问道“副督御史张捷在吗?”

    “臣,张捷在。”

    下列大臣中,一个脊背有些佝偻的小胡子走了出来,微微躬身。

    朱由检打量了对方一眼,点点头“张捷,你身为副督御史,自己手下出了结党之人你却不察,这是御下不严,失职之过,你可认罪?”

    完犊子了!

    早在刚刚温体仁被皇帝蹂躏的时候张捷就猜到了自己的结局,而且也明确的很,瞧这架势自己的靠山温相爷都有可能自身难保,指望他解救自己全无可能。

    所以维今之计,除了干脆利落的认罪,以博取一个好态度外,在无他法!

    想到这里张捷哪敢辩驳,连忙跪在地上认罪,磕头如捣蒜一般!

    “很好。”

    朱由检颔首,又对温体仁道“温卿,张捷是你举荐的官员,他失察,你也有罪,不过朕今日不罚你,毕竟你在身在内阁,每天要处理的公务太多,所以……朕给你一次机会。”

    说到这里,朱由检面色一寒,冲殿外道“锦衣卫何在!”

    “在!”

    曹荣曹真兄弟应声入殿。

    朱由检指着张捷道“你身为副督御史,不能明御下属,有失察之过;又牵连恩官,险些与你连坐遭罚,实是可恶之极,把张捷拖出去,廷杖六十,着实打!”

    “诺!”

    曹氏兄弟起身拖着张捷往外就走。

    此时此刻,大殿内,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尤其是温体仁,更是全身汗流。

    打廷杖,其实在明朝非常普遍,有些时候就是皇帝恫吓百官的一种手段,可是有些时候却能成为谋杀工具。

    机关就在最后三个字上。

    朱由检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在最后加上“着实打”三个字。

    按照其所学记载,锦衣卫打廷杖看似相同,实则很有门道,要是皇帝只说一个“打”字,那就算是五百廷杖、血肉模糊,受刑人也不会有生命之忧,甚至连重伤都算不上。

    而如朱由检今天这般,告诫“着实打”,那可就不是开玩笑了。

    一顿棍子下来,是死是活全凭受刑人身体支撑,当然还有廷杖数量决定。

    万一要是皇帝下令“用心打”,那这个人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希望,哪怕是只一廷杖,也能送他升天!

    朱由检今天告诫锦衣卫要“着实打”,就是在表明一种态度,同时暗示温体仁,要他好自为之。

    谁都知道张捷是他温体仁党羽,朱由检又在殿上故意提醒众人,仔细想想的话,今天张捷挨得这顿棍子,不正是在打他温内阁的脸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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