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来,正在享用早食的叶凤泠被柳大夫人、小胡氏以及柳大小姐堵在了屋里。

    叶凤泠揉着额角,有些烦恼地暗自慨叹,大房吃早食的时间好早啊,每次都弄的她饿肚子开始应酬。

    柳大夫人觑叶凤泠,猜测着大房跟胡德宝密谋一事是否被发现。见叶凤泠态度如常,笑脸相迎,方微微放心。

    她拉着叶凤泠的手,哀戚:;外甥女,你可一定要救救胡府,你若不管,我还有整个大房可就没活路了。

    柳大小姐接话:;娘亲,你莫急,表妹一定会管的,是不是,表妹?

    ;要怎么帮呢?叶凤泠问。

    等的就是这句话,柳大夫人急声:;公公说,他手上的现银都被外甥女借走了,这个,胡府现在着急凑十万两,你看?

    ;可是我的银子都拿去买香料了啊。叶凤泠为难。

    柳大夫人和柳大小姐傻傻眼,不敢置信,齐声问:;全部都买香料了?

    叶凤泠叹气,道就是因为含香馆账面上的银子不够,她才咬牙跟外祖父借的,七分利呢。

    小胡氏最沉不住气,看败家子的神情:;表妹你是傻子么?手上怎么能不留现银。

    叶凤泠眼圈登时红了,委委屈屈:;那表嫂你手上还有多少银子啊。

    小胡氏咽住,心虚地转移话题。

    叶凤泠知道眼前几人手里都有不少体己,但都不想拿出来,这十万两赎金摆明是打水漂儿的钱,有去无回。

    她很抱歉自己帮不上忙,可该表的关心还是要表,叶凤泠问香料一事怎么办。

    说到这个,柳大夫人更愁,这次是真的愁的掉眼泪:;哎,我苦命的弟弟是造了什么孽,哪个挨千刀的搞走了香料啊,整整二十车,让我们胡府怎么交差啊。

    柳大夫人哭的肝肠寸断,小胡氏也愁眉苦脸,只有柳大小姐,捏着帕子,坐到叶凤泠身旁,轻声慢语:;表妹,或者你去求求世子呢?看看能不能跟京都那边求个情?

    ;怎么求情?是宽限时日,还是赔付金银?叶凤泠故作不懂。

    二十车香料,胡府花费一年心血精挑细选的,若是凑足怕是至少还得一年。已经即将拿出十万两白银加两个山庄的胡府,还能赔皇室多少钱?而且关键是,皇室缺钱么?皇室要的是香料,你香料没有,拿钱来,到底是谁给谁当差?

    这话问的柳大小姐脸青青白白,柳大夫人哭的更加伤心。

    柳大夫人三人磨了叶凤泠一个上午,见叶凤泠油盐不进,也不赶人,就是一副我没钱,我也不会去求苏世子的态度,没办法只得离开。

    她们一走,月麟就上前,道褚亮递进来消息,胡府的钱庄今日没有开门,另外,以石采风为首的三个变节掌事都找到含香馆,想回来继续效力。

    叶凤泠冷笑,告诉月麟:;去告诉褚亮,让他们三个该去找谁找谁,谁许了他们光明钱途,去找谁。含香馆永远没有他们的位置了。

    说完,她又叫回来月麟:;让柔兆叫告诉石头去吧,今晚就是昏礼了,叫褚亮赶紧歇歇。咱们去看纨娘。

    这边叶凤泠领着月麟在柳府帮纨娘梳妆打扮,那边胡府急得火上房。

    正如叶凤泠所问,现在摆在胡府面前的难题,最可怕的并不是十万两白银,而是那二十车香料。已经确定香料车被人从悬崖下偷走,怎么交差啊。

    胡府先想的办法,是从苏北城其他香料铺里买够那几种香料。打听一圈后,胡府众人的心凉了一半,不是买不到,而是买不够。

    二十车道地香料,还都是苏北特有的,作为苏北数一数二的胡府一年都只能种出来二十车,其他还都是小香铺呢。况且,其他香铺还有自己的小心思,这个时候不去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若是胡府能从皇商位置上摔下来,他们岂不是有机会接下这个肥差了。

    各有各的心思,各打各的算盘。

    胡府又想出来一个办法,就是从苏北城周边小城高价购买。半日过去,小厮们快马加鞭回来报告,大部分香料都能凑够,只有一种叫做茅苍术的香料,买不到。胡府两个公子和胡夫人急得跺脚,偏偏茅苍术乃苏北最富盛名的一种合香,是调配很多香方必不可少的一记佐料。没有茅苍术,皇室那边很快就会发现今年运送的香料有问题。

    小厮灰头土脸地趴在地上,望了眼胡夫人和胡公子们,怯怯道,有一家店铺,他们都没去。

    胡夫人忙问哪一家。

    小厮道,含香馆。

    说完,小厮就用一双小眼睛偷偷瞧胡府几位主子。

    胡大公子气喝为何不去?

    小厮支支吾吾。不是他们故意不去,而是昨日胡德宝带着大管家去府衙前特意叮嘱,近期都躲着含香馆走。

    胡德宝跟柳大夫人密谋含香馆一事是瞒着胡府其他人的,胡夫人和两个胡公子一无所知。胡大公子一脚踹翻小厮,自己领着人兴冲冲奔向含香馆。

    含香馆主店这几日都闭店,胡大公子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家开着的含香馆。进去劈头就问,店里有多少茅苍术,他全要了。

    店里的掌事姓黄,抬起眼皮,见是胡大公子,手上一顿,呵呵笑开。

    黄掌事道,茅苍术有是有,就是价格有些贵。

    胡大公子满不在乎地说全部要了。

    黄掌事笑眯眯地扒拉半天算盘,报出价格:十万两白银。

    胡大公子怒吼出声:;你穷疯了?茅苍术平时才一斤顶多五两。你要我十万两?

    黄掌事点头,安抚焦躁的胡大公子:;随行就市的道理,大家都懂。茅苍术我们收来就贵,卖出去肯定更贵。现在的价格一斤一千两,一共一百斤,不多不少,够装一车。胡大公子尽快给我答复,若是有别人来买,可能价格还得涨。

    十万两白银,惊的胡大公子毛爪,以及胡府一票人,包括柳大夫人。

    被请回娘家的柳大夫人听完,腿脚发软,跌进椅子,心道:完了,定是知道了。

    再巧也不能这么巧,全城及周边小城的茅苍术恰好都没了,就含香馆一家有一百斤,说出去鬼都不信,除非含香馆提前就有意识的囤积。再联想到叶凤泠借走柳老太爷手里所有的现银,柳大夫人百分百确定,叶凤泠知道她和弟弟密谋含香馆的事了。

    胡夫人和两个胡公子不明白内里,催着柳大夫人拿主意。

    柳大夫人心肝乱颤,哪里说得出什么,她不敢冒头,自己回了趟柳府,又叫胡大公子带着凑好的几万两银子,直奔府衙。

    两人把手中银票数好,交给府尹幕僚,终于领回板子上身在牢房苦挨一夜的胡德宝和大管家。这次为赎出胡德宝,柳大夫人自己搭进去了整整两万两,心里呕血。

    可她顾不上这些,扯着气若游丝的胡德宝连声问要怎么办。

    胡德宝毕竟沉稳老练,听完所有后,咬牙拍板,让大管家再去卖山庄和药田,务必凑够十万两。他想好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柳府表小姐已经给指明了路,刀山火海他都得跳下去。

    不然,恐怕整个胡府都得跟着玩完,他现在都怀疑,二十车香料是被叶凤泠弄走的,可他找不到证据,啥也说不出来,苦的跟黄连有一拼。

    胡德宝又嘱咐柳大夫人,去寻苏世子那个小厮,不是说可以走漕运么,他们就走漕运吧,先把皇差交了,再想其他。香料再不出发,就是漕运都快赶不上交货日期了啊。

    洗砚一点都不意外柳大夫人上门,他附耳苏牧野轻言数句。

    苏牧野从矮塌上坐起来,瞟他一眼,笑出声:;你去找漕运司?

    洗砚舔脸作揖,笑道:;公子忘了?在苏北漕运司当差的不正好是我那不成器的表叔么。

    苏牧野挑眉,想起来了。

    洗砚一家老小虽是在苏国公府当差,但早就从奴籍上划掉了,不过因世代忠仆,便一直留在苏府。洗砚这个拐着弯儿的表叔家,早年跟着先皇打江山,也谋了个一官半职,正是在漕运司上。

    洗砚等苏牧野示意,果然见苏牧野摸着下巴沉吟,半晌后挥手叫洗砚走近。

    等面对柳大夫人时,洗砚话说的巧妙,漕运司那边他已经打好招呼,运香料没问题,二十车一艘大船就能搞定,但是费用这块儿有点复杂。

    柳大夫人扶着柳大小姐从椅子上站起来行礼:;洗砚大人快讲,钱好商量,关键是时间。

    洗砚忙错身避开,笑道:;这钱就是跟时间有关。您也知道,漕运河道上不光行一条船,同时那是有很多船的,这船一多,事就也多。胡府若是想二十天内将香料运到京都,至少得这个数。

    说着,他比出了两个手指,在胸前交叉。

    ;十……十……柳大夫人哆嗦着嘴唇。

    洗砚帮她说全:;十万两。这是最少的,如果想尽快,十天内的话,得再翻一倍。

    柳大夫人欲哭无泪,攥着柳大小姐的手指骨泛白。

    洗砚身体微微弓着,也不着急。

    柳大夫人道:;此事干系甚大……我得去跟胡府商量下。

    洗砚应声,应该应该,不急不急。

    送柳大夫人离开时,柳大小姐故意错后一步,慢慢踱步回眸,为何苏世子都不露面。她停住脚步转身,被身后洗砚拦下。

    望着寸步不让的洗砚,柳大小姐忍着羞意问:;两日未见苏世子,世子可是身体不适?

    洗砚笑弯了眼睛:;这……恐怕不是大小姐操心的事。

    ;苏世子在柳府可千万别觉得不自在,若是有需要,洗砚大人尽可来找我。柳大小姐端庄得体地关怀着。

    洗砚笑而不语,身体纹丝不动、严严实实地挡在柳大小姐面前。

    他抬头望了前面一眼,道:;大小姐,大夫人在前面叫您呢。

    柳大小姐咬着唇恨恨不舍地望了一眼那扇窗户,终不甘不愿走了。

    洗砚抖抖袖子,刺溜儿跑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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