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帅!有紧急军情!木王爷急邀您前去相商!”

    这声音还是那么粗犷沙哑,可此刻却多了些慌张与急迫!林浊看着他那气喘吁吁的样子,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渐渐强烈。

    待跟着他七弯八转,来到了议事厅,林浊见武月以及木波平父子等人均已在此,只是个个愁眉不展、心事重重,气氛颇为凝重。

    “林帅,刚接到探子消息,金人已经攻下金州,复帝被擒,余部皆降。两湖、华南等地督抚也望风而降,已经交出汉室宗亲,递上降表了!”见林浊进来,木天海急切说道。一句话便将形势讲得明明白白!

    想不到这么快半壁江山即已易主,所谓江淮天险真是如纸糊的一般!林浊心中不由一阵哀叹,随即又问道:“那目前整个江南、两湖、华南都没有抵抗力量了?”

    “就目前掌握情况来看的确如此,除有部分零星义军外,大部皆降。”说到此处,木天海也是悲愤异常,数十万大汉男儿,坐拥主场之利,竟不发一枪一矢,全部缚手就擒、引颈待戮,可悲!可悲!

    论及此处,在场众人皆默然不语。他们皆是精英翘楚,形势危局自不消细说。只是,沉默又岂能解决问题。终于,一个苍老的声音悠悠响起。

    “圣上!金人扫荡东南后,务必是要进军西北、西南的,这点毋庸置疑。究竟如何定夺,望圣上早下抉择!”木波平神色凝重,向武月请命道。他言语虽然和缓,但总隐隐给人以胁迫之意。

    依现今之势,武月是决不能再坐困滇南。即便金人暂时不出兵西进,可一旦它整合了东南富庶之地,实力将更为强大,届时再谈光复中原无异痴人说梦。

    时不我待矣!可她又能如何,木波平让她抉择的,恐怕不是这起兵之事,而是她与木天海的婚事。

    “王爷,在下以为,做好出兵准备已是刻不容缓,在下与金人多有较量,也算知己知彼,愿辅佐天海将军出征。事有轻重,北伐之事急切,需投入一切精力,至于联姻之事可暂缓矣!”见木波平再提此事,林浊终于忍不住出言反驳,以为武月解围。

    “林元帅,本王不这么认为!联姻对北伐大有裨益,又怎算是可缓之事!值此国难之际,大婚仪式可以从简,但意义却非同一般!本王以为,可以先大婚,新任皇夫再领兵出征,如此一来,既可激励士气,又能收拢人心,岂不更好!”木波平坚持己见,分毫不让,声调还重上了几分!

    好家伙!这尚未出兵,内部就先起了隔阂。林浊还欲再辩,却听那个清亮威仪的声音陡然响起。

    “勿需再辩!天下苍生为重,朕决意与木天海完婚,有劳舅舅即刻准备,越快越好。”

    此言一出,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林浊如遭当头棒喝,整个人都懵在了那里。他震惊地扭过头去,悲愤地看着这个声音的主人!

    她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容,仿佛刚刚所说的,只是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罢了!只是她的眼眸中,却藏不住那抹淡淡的哀怨与忧伤。她双眸直视,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天际,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留给林浊。也或许,是不敢留给他。

    看着这样的武月,林浊心中的那丝愤怒早已荡然无存,有的只是万般心疼与无奈,他忍不住出声道:“圣上……”

    “林浊,别再说了……”

    林浊话未出口,便被武月打断,林浊能听得出她语中的恳请与哀求!是啊,事已至此,即便他开口又能做些什么?又能改变什么呢?或许,祝福是自己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一切又归于平静,只有天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像是在为这桩婚事报喜一般。鸟儿啊鸟儿,你怎么全然不懂人世间的悲欢与无奈!

    ……

    夜幕降临,明月升起,世间又归于了黑暗。

    林浊在院中踱来踱去,纷乱的情绪非但没有丝毫平复,反而愈发纠缠,越来越理不干净。

    往事历历在目!任凭他怎么努力,那个清丽的身影却始终挥之不去,一颦一笑反而愈加清晰,像是早已镌刻在他心里一般。那份深埋于心底的情感终于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此刻,他不想等,也不能再等。

    是了!无论如何!自己要找她问个明白,给她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

    武月的院子是在王府正中央,整个王府外紧内松,外围布置了大量兵力,这府中自然就轻松了许多。她虽贵为天子,但院子前也只有数个兵士把守着大门。

    暗夜寂静,一个诡异的黑影悄悄摸上了院墙。却见他一个翻身鱼跃,轻巧地从院墙跳落,进入到了院内,全程如行云流水般,干净利落、悄无声息。

    此刻院中的那间小宅里,孤零零烛灯一盏,暗漆漆辉芒几许。烛火下,一个清丽的身影正落寞地坐在桌前,微微灯火将她的背影拉得老长老长!

    “吱!”

    一个细微的声音倏然响起,如投入死水的石子一般,打破了漫长的沉寂。

    “谁!”武月猛地回头望去,警觉地呵斥起来!

    弯弯的眉毛,贼溜的眼睛,还算秀气的面庞,那人自是再熟悉不过!只是此刻再见却恍如梦里!

    许是这声呵斥闹出了动静,突然间,院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不速之客赶紧闪身进屋,躲在房柱之后。

    “圣上!可是有人闯入?”听到汉帝呼喊,护卫兵士们赶紧冲进院内。人还未到,声已先至!

    武月轻轻打开房门,走出屋去,对着院内的一众兵士道:“适才老树摇动,朕看走了眼,没事了,你们都散了吧!”

    原来如此,见圣上安然无恙,众兵士都松了口气,随即领命退去,不敢再作打扰。

    眼见众人走后,院中空空如也,武月才返身回屋。

    “你为什么要答应?”

    她刚一进屋,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质问。她抬起头,凝视着面前这个带着些许怒气的倔强男子,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段奔波逃窜的岁月。

    “你为什么还要来?”武月没有理会,淡淡说道。

    “我想要一个答案!”

    “答案已经有了,只是你不愿相信而已。”

    武月的回答总是清冷如水,淡漠得简直有些可怕。林浊的满腔热血像是打在了松软棉花上一般,有力却使不出。

    终于,他近乎狂躁地低声嘶吼道:“跟我走,我们去西北,那里还有我的亲信,我们从那里重新开始,我一定帮你收复河山!”

    “你又何须再自欺欺人,吴天的前车之鉴还不够么?再者,西北的势力太小了。”武月看着如孩童般歇斯底里的林浊,眼神中闪过一丝感动与不忍,可还是只能残酷地点醒他。

    这些他又何尝不知!可除此之外,他还拥有什么?林浊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一无所有!痛恨自己辽东之役的无能!

    沉默,良久的沉默。终于,林浊从狂躁与焦虑中清醒过来,脸上的神色不再那么狰狞。只是,两个人相顾无言,唯有听时光静静走过。

    林浊看着烛光灯火下的武月,那清丽的脸上渐渐染上了一层红晕,透着一股说不清的娇艳与美丽。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他们二人。

    终于,他鼓足勇气,渴求说道:“武月,莫不如,莫不如跟我走吧!再也不管这凡尘琐事,找处清净地方好好安顿下来,快快乐乐过一生。现在就算兵戈再起,也难得完胜,莫不如早些放下吧……”

    他一边自顾自地说着,一边满是紧张地看着武月,眼神中带着殷切的期盼!他多想等到他要的答案!除了逃避,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挽回。

    可是,随即,那个清冷的声音倏然响起,击碎了一切的幻想。

    “我是大汉国主,这本该就是我的命!如你想走,便走吧。”言语中多了一丝决绝,多了一丝哀默!或许,这也是她可以为心中所爱做的最后事件。

    林浊素来聪慧,其实早就猜到了她的答案,只不过还想再做最后一次挣扎,想获得最后一丝奢望。不过,幻想终归于破灭,一切又终归于沉寂!

    月色清冷,冷得有些瘆人!

    林浊不知道还该说些什么?或许,什么都不该再说。

    “你喜欢过我吗?”

    终于,他说话了,这是他最后的倔强,明明不该问,却又偏偏说出了口。

    没有回声,只是火烛轻燃、时光慢走,一切静悄悄。那个佳人就这么安然坐在那里,如老僧如定般,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或许,自己是该走了。

    林浊满腔热血渐冷,也不忍再看她,转身便要离去,带着这个无言的结局。他终究是不能改变什么。

    可就在转身之际,忽然间,他只觉后背一阵暖意,随即闻到阵阵香风,那竟是一具温暖的身躯紧紧贴了上来,搂住了他坚实的后背!

    万籁俱寂,唯有彼此的心跳。

    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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