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地界,素以山势险峻、峰峦叠嶂著称,其间还活跃着苗人等当地土著。

    其实苗人本也算不得土著,先前亦是居于湖河沃野之畔。只是后来汉人势大,几番征伐,将之驱于穷山恶水之间。长久以往,苗人自成体系,与汉人素不来往。

    据传苗人女子精通巫蛊,个个都是用毒高手;苗人男子擅长攀爬狩猎,个个都是天生的猎手。湘西一地也因此显得颇为神秘,甚至危机四伏。寻常商客宁愿绕路而行,亦不愿途径此地。

    只是这日不知为何,湘西地界上迎来了两个陌生来客。瞧那模样,还甚是稚嫩……

    “这山路实在是太难爬了,我们已经是尽可能走官道了,却还是这么陡峭,你若是支撑不住可得提前跟我说声。”却见林浊累得是上气不接下气,额头上、脑门上都是豆大的汗珠。明明他自己已经支撑不住,却偏偏还要逞强,想要武月先提休整。

    武月一介女流,自然也是支撑不住,不过好在一切行李都是林浊担着,她倒相对轻松一些。

    自打从武陵出来,他们一路沿着湘西官道前行,一来是地势相对好走,另一方面也是怕遇到强盗匪贼或当地苗人。

    “不行,天色已晚,还没找到客栈,现在休息的话,今晚恐怕就得露宿荒野了。”武月累归累,可还是看得明白,眼下天色渐暗,必须要快点找到客栈。

    “还要继续!!”林浊顿时心里叫苦不迭,可武月说得在理,无论如何也不能宿于荒野!

    林浊看了眼弯弯曲曲、直入云霄的茫茫前路,只能轻啐一声,紧了紧行李,继续爬去!

    却道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

    又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愈发阴暗,却还是未见一个歇脚的地方。万般无赖之际,林浊左顾右盼,忽见前方微光点点,似有间房舍。

    “看!前面有间客栈,我们快去!”林浊激动地大喊起来。

    武月循迹望去,前方确实像是间客栈,但若说是客栈,也为免太过单薄了些。不过无论如何,终归是见到希望,二人加紧跑去,直想在此处好好歇歇。

    ……

    “这是客栈?”待看清眼前之景,林浊呆若木鸡,连手中的行李都不自觉滑落在地。

    这到底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却见一间残破潦倒的茅屋在山腰拔地而起!茅屋靠着数根高耸的木柱支撑着,而这木柱旁嘈杂一片,竟是些圈养的猪仔,排泄物遍地流淌,臭不可闻。

    原来,这种房子便是当地的特色,楼下养猪,楼上住人。

    “你们几个要住店?”突然,一伙计模样的小伙子从茅屋内探出头来,大声问道。

    林浊、武月直快要将午饭都吐出来,欲转身就走,可这天色已晚,他们又还能去哪儿呢?

    “我说你们到底住不住啊?这方圆几十里可只有这家店,你们自己想清楚了!”那小二见他们不作答,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不满嘟哝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无奈,二人面面相觑,只好点了点头。

    “那快上来吧!”小二见他们磨磨唧唧,赶紧催促道。随即,也等他们回应,自己先转身回了屋。

    林浊、武月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一边走着,一边细细看着路面,生怕踩到什么不可描绘之物。

    如此,用了小一会儿,方才登上腐木台阶,慢慢走进茅草屋内。

    好家伙!

    这屋内原来就是一通铺!却见诺大的屋内并没有任何隔断,而是在地上横七竖八摆放着一个个稻草铺,每个草铺之间相邻甚近,几乎就快挨着了一般。现在,好些草铺上已经睡满了人,甚至鼾声如雷!

    “你们两个睡那边吧!”那小二见他们来了,随手往边上一指,示意他们去抵墙的那两个铺位睡觉。

    这屋内鼾声大作,汗臭味、猪粪味交叉叠织,直让人作呕。可这毕竟也是个栖身之所,比睡在荒郊野外来得安全。无奈,林浊也只能点点头,带着武月就准备过去。

    “唉唉唉!还没给钱呢?你这人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什么规矩也不懂!”那小二见他们竟拔腿就走,不耐烦嘟囔道。

    “哦哦哦,不好意思,刚刚一急,忘了规矩,多少钱?”蛮荒之地,林浊也不好跟他计较,还是客客气气道。

    “一人一文!”

    贵倒是也不贵,只是这环境?罢了罢了,林浊也不去多想,掏出两文钱交给他,随即便带着武月去了铺位。

    铺位上倒是准备了一床薄被,只是油污锃亮、异味熏鼻,一看就是很久没洗过了,这怎么盖得下去?

    却见身旁的武月更是一脸铁青,委屈之色溢于言表。以她地位之尊,能下驾此屋已是不易,又怎可能去盖这等污秽之物!只怕宁可冻着凉着,也不会碰它半分!

    罢了罢了,好人做到底,林浊索性把外套一脱,铺在草铺上,权当铺盖。随即又从行李中把当初农家阿嫂赠予的两套棉袄拿出,让她当作被子用。

    见武月仍是面露难色,林浊不由嘟哝道:“少爷,事急从权,可计较不得许多,无论如何,先凑合一夜吧。赶明儿再去找间好点的客栈。”

    武月虽是长在宫廷,素来娇贵,可为了江山社稷什么苦不能吃!只见她秀眉微蹙,索性也不管不顾,直躺了下去!

    林浊这才如释重负!可他刚欲躺下,就听身侧之人悠悠说道:“你睡便睡了,可记得要把铺上的臭虫弄掉,省得明日恶臭难闻。”

    臭虫?

    林浊立时闻言望去!

    好家伙!

    当真是有只臭虫在自己铺位上肆无忌惮地攀爬,好似耀武扬威一般!

    这妮子定是早就看到了,却迟迟不不肯说,怕是担心自己发现之后跟她抢铺吧!

    这厮!!!!自己当真枉做好人,想不到竟成了冤大头。

    不过有道是好男不跟女斗,林浊尽管满腔怒怨,却不敢倾泻半分,只能兀自清去了臭虫,气呼呼躺了下去。

    ……

    夜渐渐深了,周围鼾声一片,猪屎粪便气息也越发浓郁,林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不经意间,他转了个身,准备看看武月睡得如何。可他甫一转身,却见一对亮晶晶的黑色深眸正直愣愣盯着自己,差点没把他吓一跳。

    “你没睡就没睡,一直盯着我干嘛?”林浊惊魂未定,小声说道。

    “不然我看哪里?至少你比他们稍微强点。”武月倒还觉得自己有理了,反驳了一句。

    什么?稍微强点?林浊心中顿时万马奔腾!想自己好歹也是堂堂明媚少年!

    林浊正要驳回去,却听外面忽地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这声音,来者似乎还不少。林浊心下暗奇,这么晚了,还会有谁过来呢?

    他正自思量,却陡然听得一阵噔噔噔地爬楼声。声音嘈杂粗鲁,直如强盗一般!

    咚!

    咚!咚!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且隐约可闻阵阵厚重凌乱的喘息声!

    林浊、武月二人对眼一看,均心道不妙,赶忙起身准备逃跑。

    可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二人刚刚起身之际,门轰地一声被踹开!只听一个粗嗓子大声喝道:“全他娘的给大爷起来!劫财!”

    ……

    片刻之后,茅草屋下,包括店小二在内的众住客整整齐齐列成两排,直如待宰的羔羊!数十个手持各式兵刃的中年糙汉点着火把立在旁边,凶神恶煞!

    “你们给我听着!咱们大王劫财不劫命,只要你们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咱们会给你们每人留上几个铜板作路费,放你们一条生路!如果你们有些人不识时务,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却见一刀疤汉子将硕大砍头刀扛在肩上,满面凶光地对着这群人喝道,言语中尽是威胁之意!

    见众人战战兢兢,未有逞强出头之人,那刀疤汉颇为满意,随即朝旁边一个穿着皮甲的小矮个使了个眼色。

    小矮个心领神会,便从头排第一个住客开始,索要财物。

    那住客是个老者,估计也是个赶路人,身上贫贫如也,没什么财物,搜遍全身也就几个铜板。那矮个子见状大声呵斥挖苦了几句,倒也没有太为难他,转身向第二个人走去。

    如此往复,中间除有个别人想私藏财物结果被发现后暴打一顿外,其他人等都还算比较配合,没出现什么大的岔子。

    眼见那矮子愈来愈近,林浊不由紧张起来,损失点钱财倒没什么,反正也没几个铜板,可是他那双糙手如若要伸向武月可怎么办?

    其实武月比他更为紧张,眼见那猥琐的矮个离自己越来越近,她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她打定主意,即便是死也不会让他侵犯自己!

    终于,不过片刻之后,那矮个还是走到了武月身前!

    他本是大摇大摆走来,可待抬眼看到武月之时,竟一下呆住了!

    他心中不由暗暗奇道:“想不到这家伙竟长得这么漂亮!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简直比红袖楼的花魁婆娘还要漂亮许多!可惜呀可惜,他竟是个男人,老子可没有这种癖好!”

    待他回过神来,终是摇了摇头,一双黑手渐渐向武月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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