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天舒出去送厉子安了,陈老夫人对迎秋道:“把人带过来吧!”

    “老夫人,您……”迎秋的语气有点迟疑。

    迎秋自然知道陈老夫人说的是谁。

    但是又怕把人带过来气到她,吵到她。

    迎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道:“奴婢觉得,您还是先养病要紧。”

    “让你带你就带过来,如今越来越会自作主张了!”

    陈老夫人这话说得虽然不重,但是迎秋立刻便不敢违逆,快步来到华安院,向家丁出示了令牌后道:“老夫人吩咐,把她们全都带过去。”

    曹嬷嬷嗓子都喊哑了,总算看见迎秋来了,气得直跺脚,沙哑着声音道:“你等着,待我见到老夫人,看这事儿怎么说!”

    迎秋理也没理,转身便走。

    曹嬷嬷气得要追上去,却被家丁一把拦住,要求她们四个人一起走。

    “你们……”曹嬷嬷跟在陈老夫人身边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屈辱,“迎秋那个小蹄子狂得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就罢了,你们一个个的也跟着蹬鼻子上脸不成?”

    只可惜家丁们更加不理会她这些话,一个个目不斜视,脸都板得跟木头一样。

    邬嬷嬷扯扯她的袖子劝道:“罢了,跟他们说不着,等见到老夫人咱们自有话说。”

    “对!”曹嬷嬷这才狠狠地吐了口气,开始打起了腹稿,等会儿一定要在老夫人面前狠狠告迎秋和盼夏一状。

    这两个小丫头,前几年年纪还小的时候还算乖巧,如今年纪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懂得尊老爱幼了。

    如今她们两个眼睛里除了老夫人还有谁?

    今天都敢把自己关起来了,明天还不得踩在自己的脑袋顶上拉屎?

    比起身为陈三老爷乳母的邬嬷嬷,曹嬷嬷显然对告状这件事更加有信心。

    毕竟她只是陈三老爷的乳母,又不是陈老夫人的乳母。

    陈老夫人照顾她,却也用不着敬着她。

    所以她也打定主意,一会儿进去了,若是曹嬷嬷占上风,自己就跟着敲敲边鼓、溜溜缝。

    若是连曹嬷嬷都被训斥了,那自己还是不要做声为好。

    四个人来到屋内,看到陈老夫人面色并不太好地坐在上面。

    之前还叫嚷着要告状的曹嬷嬷立刻把头缩了起来。

    邬嬷嬷更是擅长察言观色,站在最后面垂首不语。

    赵大夫心里有鬼,更加不敢吱声。

    只有薛珊雅完全看不懂脸色,也察觉不到气氛的凝重,一进屋就直扑沈老夫人身前。

    “姑祖母,您可要给我做主啊!”薛珊雅抽泣着,“我昨晚在房中睡得好好的,结果突然就有人闯进来把我抓起来了。

    “这么冷的天,我只穿着中衣被拉到院子里,把我冻得不行。

    “然后又一直把我关到现在……呜呜……姑祖母……

    “如果珊雅真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您只管打我骂我,替我祖父和父母管教我便是……”

    薛珊雅说到这里便巧妙地没有继续往下说了,而是开始伏在陈老夫人腿边哭泣。

    但是她的言下之意,陈老夫人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有什么问题希望陈老夫人亲自跟她沟通,而不是派丫鬟去“侮辱”她。

    不过她哭了半晌,陈老夫人也并没有安慰,甚至连理会都没有理会,而是直接道:“赵大夫,你躲在那么后面做什么?”

    赵大夫一听直接叫了自己,身子猛地一颤。

    “老、老夫人,您、您叫我有、有什么事么……”

    陈老夫人冷哼一声道:“你都抖成这样了,难道还不明白我叫你做什么?”

    迎秋在后面推了赵大夫一把:“上前面去!没听见老夫人叫你么!”

    谁知赵大夫双腿一软,竟直接跪倒在地,抖如筛糠。

    薛珊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并非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而是被赵大夫给牵连了。

    赵大夫虽然是经她引荐进入陈家的。

    但其实薛珊雅对她并不熟悉。

    薛珊雅今年不过才十六七岁,哪里认识什么名医高手。

    是她爹听说陈老夫人身体不适,不知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大夫,吹得天花乱坠,然后经由薛珊雅介绍进入了陈家。

    她不知道赵大夫究竟犯了什么事儿,此时也顾不得哭了,一脸惊慌地看向赵大夫。

    “姑祖母,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她若是做了什么错事,可真的与我无关啊!”

    薛珊雅不等陈老夫人说话,就先急着撇清自己。

    陈老夫人依旧没有搭理她,看着赵大夫道:“是你自己老实交代,还是我叫人去报官,你去官府再老实交代呢?”

    一听说都到了要报官的程度,薛珊雅也傻眼了。

    赵大夫突然开始拼命磕头,连声道:“陈老夫人,我,我虽说不是什么杏林高手,但,但是我给您开的药方,的确是我家祖传下来的。

    “您吃了药之后,这几天不是都睡得很好么?

    “之前董嬷嬷说您最近吃了药都睡得很好,还要给我赏钱呢!”

    董嬷嬷万没想到,自己都没开口告状了,居然还会被牵连进来,赶紧想要解释:“老夫人,老奴……”www..cc

    陈老夫人微微抬手,便立刻隔空堵住了董嬷嬷的嘴似的。

    然后她抬手指着赵大夫道:“你可知你那药方里都有什么药?是治什么的?”

    赵大夫一脸茫然道:“就,就是深深助眠的吧?我有时候睡不着觉,自己喝一副就睡得呼呼的,真的,我不骗您……”

    听到这里,迎秋再也忍不住怒道:“你那根本就是个蒙汗药的方子,吃了能不呼呼大睡么?

    “你以为蒙汗药是能天天吃的东西么?老夫人差点儿被你给害了!”

    “蒙汗药?”薛珊雅和董嬷嬷异口同声地大喊。

    “姑祖母,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我也是被她骗了,我……”薛珊雅简直都要疯了。

    最近因为赵大夫的药方让陈老夫人天天能够酣睡到天明,所以她没少吹嘘对方,更是没少往自己身上揽功。

    谁知赵大夫的胆子居然这么大,敢拿蒙汗药来滥竽充数。

    但她如今想要撇清自己,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了。

    董嬷嬷此时也悔得肠子都青了。

    为了如今还在薛家做事的亲人,她这半年可没少在陈老夫人面前给薛珊雅美言。

    赵大夫的药吃了“有效”这件事,更成了近期她夸赞薛珊雅孝顺,会办事的有力证据。

    可如今陈老夫人竟说这赵大夫是个骗子,非但没有对老夫人的病情有所帮助,甚至还差点儿害了老夫人?

    所以昨天半夜迎秋之所以突然冲进院子抓人,是因为老夫人的身体出问题了不成?

    到底是跟在陈老夫人身边多年,董嬷嬷想到这里,一时间顾不得自己会不会受牵连,立刻关心起陈老夫人的身体来。

    “老夫人,您没事吧?”

    “现在还没什么大碍,若是再吃几天,可就不好说了。”陈老夫人沉着脸道,“来人,把这个招摇撞骗的庸医抓起来,扭送官府,就说一切听凭县太爷发落。”

    赵大夫一听就慌了,虽然陈老夫人说是一切听凭县太爷发落。

    可是县太爷哪里敢不听她这个老封君的?

    自己若是真进了衙门,肯定少不得要吃苦头了。

    赵大夫急忙求饶道:“老太太,您饶了我吧,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个药方是什么,我……其实我连字都不认识几个。

    “当初是有人拿了这药方给我,然后教我怎么去忽悠薛大老爷,最后才通过薛姑娘进府来给您看病的……”

    “什么?”薛珊雅听了这话,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冲过去抓着赵大夫就打,“你竟然骗我爹,还骗我!

    “这么长时间,我怎么就没看出你是个骗子?你演技未免也太好了吧!”

    陈老夫人原以为只是侄子被庸医骗了,没想到这下居然还问出来个意外惊喜。

    屋里其他人更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的走向,全都目瞪口呆,却也都不敢说话,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屋里沉默良久,最后还是迎秋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老夫人,那现在还要送她去县衙么?”

    陈老夫人揉揉眉心,看来自己这边混进来的又何止一个内奸,当真是防不胜防。

    也难怪瑞亲王在密信中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甚至要让世子爷亲自去西北一趟见自家老三。

    原来根本不是人家想太多,而是自己如今年纪大了,舒服日子过久了,竟越发疏忽大意了。

    “先把她押下去,稍后我再处理。”陈老夫人揉揉眉心,心里也是十分无奈。

    才不过这么一会儿,自己竟然已经累得快要坐不住了。

    “你们也都下去吧,我也休息了,有什么事回头再说。”陈老夫人一脸倦容地摆摆手。

    在这种情况下,其他人哪里还敢再继续逗留追问,全都垫着脚轻轻地撤了出去。

    薛珊雅落在最后,她总觉得该为自己解释点儿什么,一时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走出寿安院的大门,沿着石阶往下走的时候,正好跟好不容易送完厉子安回来的沈天舒迎面撞见。

    虽然沈天舒此时已经重新戴上了帷帽,但是一个以前从未见过的妙龄少女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是让薛珊雅心里顿感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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