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外边?儿啊,是不是官府收赋税的人找上门来了?”

    正当白家汉子与萧殷冉秋念对峙之际,屋里突然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那白家汉子听到这个声音之后,面色立马就变了,也顾不上外面的这两个外乡人,转身就匆匆忙忙的进了屋子,连门都忘记了关。

    萧殷和冉秋念对视一眼,听着里面似乎传来了些碰撞的声音,意识到不对劲,也顾不得许多,冉秋念拉着萧殷就走进了白家的院子里。

    “娘,您怎么自己下来了,外面来的不是官府的人,您别怕,别怕,喝口水,顺顺气,快回榻上休息一会儿。”

    白家汉子被差点儿摔倒的老母亲吓了一跳,赶忙白着脸扑过去扶住人,看着本就身体不好的老母亲经过这么一吓,立刻就开始猛地咳嗽起来,登时就有些慌了手脚。

    “快给老人家用这个药丸服下,咳的这样厉害,过会儿她恐怕要岔气的。”

    冉秋念几步走过去,正看见眼前一幕,她也算是知道一点儿简单的医理,想到身上正巧带了一些鬼医前辈临别前送给她吃的养神药丸,立马便取出来一颗送到了白家汉子的手里。

    若是这东西出自萧殷的手上,少不得这白家汉子要怀疑一番,不敢轻易拿来用。可是药是被冉秋念拿出来,这白家汉子看冉秋念面上担忧关切之色不似作假,本身又长的好看,于是天然的就少了几分戒心。

    他只是犹豫了一瞬,便接过冉秋念手里的药丸,低声道谢后,用刚刚取来的温水,裹着冉秋念给的药丸,喂给了气息虚弱的老母亲。

    吃下冉秋念给的药之后,这老人家果然很快就缓了过来,精神也好了许多,竟然可以慢慢的开口说话了

    “多谢姑娘,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到我家来?”

    老人家喘了一口气,看着冉秋念和她背后一看就不好相处的萧殷,迟疑着问道。

    “娘,你没事了?真是太好了,您先别管这么多,我先扶您到榻上躺着,下回可千万不能再这样吓儿子了。”

    白家汉子顾不得招呼萧殷冉秋念,把自家老母亲扶到了榻上之后,才总算是能够松一口气了。

    “你放心吧,我那药丸可是很厉害的大夫送我的,老人家吃下之后,很快就会恢复过来。”

    冉秋念看着吓出一身冷汗的白家汉子,颇有几分感同身受,对这样孝顺的人,冉秋念自然有几分好感,便出声安慰了几句。

    “夫人不要介意,我娘她只是看你长的年轻,所以才那么唤你,你救了我娘就是我白家的恩人,先前你说想要买鱼是吗,我愿意卖给你们。”

    冉秋念听白家汉子一说,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正与萧殷假扮成夫妻,自然不能再被人叫做姑娘、小姐的,刚才她一时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被白家汉子特意拿出来说了一通,才觉得有几分害羞。

    她轻咳一声,表示并不介意,又偷偷瞧了一眼萧殷,没想到却正与他对视在一起。冉秋念一愣,旋即便若无其事的挪开了视线,只是面颊上更加红了。

    “你说愿意卖给我们新鲜的鱼,那可太好了,现在就带我们去取鱼吧。”

    冉秋念压下心头的几分害羞,对着白家汉子正色道。

    谁知白家汉子面上却又忽然露出了几分犹豫之色,让冉秋念大为不解“怎么,难不成你又反悔了?”

    面对冉秋念的好奇,白家汉子面上一红,却是有些羞愧,他摆了摆手,小声地对着萧殷和冉秋念说道

    “不瞒二位,我现在身边确实没有新鲜的鱼,不光是我,恐怕这附近村子里的渔民家里全都没有新鲜的鱼了。但是若是二位想要,入夜之后,我便去为你们打几条来。只是,得等上许久。”

    白家汉子面上的羞愧几乎有些盖不住了,他心中懊恼,自己这般说辞听在面前两位恩人耳朵里,简直像是故意推诿,心意不诚,可他确实有切切实实的难处。

    “白家大哥,你为何这样说?难不成淮水城这里的渔民捕鱼还有什么特别的说法?为何现在不能去,非要半夜三更的摸黑去捕鱼?”

    冉秋念皱了皱眉头,倒是没有怀疑白家汉子是故意推辞。冉秋念心中隐隐有所预感,接下去从白家汉子嘴里说出来的那些话,就是他们此行最大的收获了。

    从这白家汉子口中,冉秋念可算是知道了淮水城的真面目。这个小渔村,世代以捕鱼为业,也以此为名,从这里产出的鱼十分肥美,受到各方的喜爱,鱼价也随之水涨船高。

    谁知道这个淮水城的新任郡守一到这儿,听说了渔村产出的鱼价格颇高,便也想着分一杯羹,硬是把捕鱼的赋税增添了三成,让百姓叫苦不迭。

    这往年,虽然捕捞的鱼要上交大半,赚得的银子也得往赋税里投入许多,但好歹淮水城地处江南,粮食的价格并不高,村里人剩余的那点儿银子,也足够用来裹腹。

    日子虽然紧巴,但也将过且过,一直到了今年开春,几场冻灾下来,地里刚刚播种的粮食冻死大半,剩余的新鲜粮种根本不够,而那些黑心商人趁此机会坐地起价,把粮食的价格定的极高。

    百姓根本买不起新的粮种,地里没有东西,平日里的吃喝也越发缺少。可就算这样了,淮水城的郡守依然没有松口降低赋税,闹得民不聊生。

    “外头的粮食是买不起了,为了吃饱饭,乡亲们只能在半夜里摸黑偷偷去河里捕鱼,捕到的鱼不敢卖出去,也不敢让人看见,免得又要交大笔的赋税银子,只能供自家吃喝。所以,二位要是想要买鱼,除了我这里,别处你们是绝对买不到的。”

    因着冉秋念误打误撞救了自家老母亲,白家汉子对他们彻底没有警惕心了,许多事情也愿意告诉他们一些。

    冉秋念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缘故,心中对那横征暴敛的淮水城郡守恨得牙痒痒,面上也露了几分出来“这淮水城郡守实在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面对冉秋念的愤愤之语,白家汉子只当她是为村民打抱不平,更觉得冉秋念是个古道热肠的好姑娘,他忍不住出声劝说道

    “在这淮水城地界,到处都是那郡守的耳目,夫人还是慎言吧。若是被那有心之人听去,你们这些外乡人绝对落不着好。”

    似乎是生怕冉秋念不相信一般,那白家汉子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秘的说道“尤其是近来,郡守不知为何突然下了严令,叫我们只能说他好,不许说他坏,若是被传到他的耳朵里,恐怕就要被无声无息的抓走了,连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白家汉子说的真切,仿佛是亲眼所见一般,冉秋念和萧殷不由得对视一眼,萧殷对着冉秋念摇了摇头,示意先回去再说。

    冉秋念见状,点点头,对着白家汉子说道“我们也不是非要买鱼,你们都这般不容易了,实在没有鱼,也不必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半夜去捕。相信我那个亲戚不会太在意礼物的贵贱,我们换成别的就好。”

    那白家汉子一听,更是觉得汗颜,连忙要解释自己不怕冒险,却见冉秋念把那瓶药丸全部拿了出来,送到了白家汉子手里,继续说道

    “这瓶药你收着吧,给老人家每隔三日服用一枚,吃过一个月,她的病症就会痊愈大半,到时候再好好养着,很快就会与常人无异了。”

    见冉秋念竟然要把全部的药都留给自己,还是不要钱白送的,那白家汉子怎么好意思收,连忙推辞道

    “这是夫人自己的药,您全给出来了自己怎么办?”

    白家汉子听到这东西能够治好他的老母亲,自然是眼馋的很,可是让他就这样无功不受禄的拿下,他又有些犹豫。

    “拿着吧,我也是家中有长辈的人,最是看不得老人家受苦。那老人家比我更需要这些药,你就收下吧,权当是你提醒我们那些事情的报酬了。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

    冉秋念说完,不等白家汉子在推辞,拉过萧殷便转身离开。

    白家汉子出声挽留,却见冉秋念和萧殷去意已决,他又看了看自己手里那瓶沉甸甸的药,即便知道这样无功不受禄不好,他却说什么也舍不得再还回去了。

    “娘,咱们这是遇上大善人了。”

    白家汉子拿着药转身回了屋。

    “二位谈的怎么样了?那白家汉子愿意卖你们鱼了吗?”

    见冉秋念和萧殷相携从屋子里走出来,车夫赶忙迎了过去,他看了看冉秋念和萧殷空空如也的双手,也不觉得意外,又看看四下无人,才做贼一般的凑过去低声询问。

    显然,看他这副模样,也是知道这渔村的情况的。

    冉秋念掩下眼中的异色,对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白家汉子手里也没有鱼,看来我们还是死了这个心吧,这鱼是无论如何买不成了。换成别的礼物也就算了,只是可惜了白跑一趟。”

    听冉秋念这么说,车夫也觉得有些可惜,却没再说什么,显然很清楚为何冉秋念他们买不成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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