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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京道隰州急报海滨县盐场遭遇自称同舟社海军的攻击,盐场和所有海船尽皆被毁。

    中京道来州急报来宾县渔村遭遇自称同舟社海军的攻击,房屋被毁,百姓尽遭受掳掠。

    中京道迁州急报迁民县县城遭遇自称同舟社海军的攻击,东面临海城墙被轰塌,在城上部署防务的兴善军刺史萧思望及百余守军战死。

    南京道平州急报……

    敌船之大宛如小山,且行动快如闪电,还能喷射长达数里的火焰;

    敌人身似蛟龙,可不依靠外物涉海如履平地,个个都会操纵神雷;

    有军民打算用投石车击打海上之敌,结果,投石车还没有布置完毕,敌人就降下神雷,现场只剩下一堆焦黑的血肉残渣。

    敌军非人力可以阻挡,所触者无不灰飞烟灭。

    被金人蹂躏了好几年后,辽人又遇到了更加恐怖的敌人。

    大辽国祚到头,已经被上天厌弃,逆天而行者必遭天谴……

    从中京道到南京道,从隰州到析津府,由北岛南,各地急报不断,谣传也不断,消息越传越玄乎,越传越恐怖。

    燕京析津城内,也是一片兵荒马乱。

    辽帝耶律延禧刚刚赶到燕京,计划就近处理与南朝的军事危机,便被一连串的军事打击搞懵了。

    更惊人的消息还在后面

    嚣张至极的敌军在析津府沽水岸登陆,随即深入内地近百里,烧毁了沿途所有村庄,还击溃了匆匆前去驱赶侵略者的两千辽军。

    得知同军击溃本队后失去踪迹,辽帝耶律延禧惊慌之下,当即做出率御帐亲军转进西京道的决定。

    耶律延禧的仓惶举动让本就紧张的析津城秩序更加失控,燕京行宫前,人喊马嘶,混乱至极。

    参知政事李处温竟然趁着御帐亲军防护的空挡,扯住了皇帝坐骑的的缰绳,苦苦哀求耶律延禧不要走。

    “陛下,陛下不可以放弃南京啊!”

    “你这狗才,快放手!”

    耶律延禧大急,举起马鞭,就要抽打李处温,却被另一个臣子出言制止。

    “陛下,不可!”

    喊话制止皇帝的人,是进京面圣的辽兴军节度使耶律大石。

    耶律延禧此时心情极度恶劣,见到此人,怒不可遏地吼道

    “大石!你也要造反?!”

    “臣怎么可能造反!”

    面对皇帝口不择言地呵斥,耶律大石怡然不惧。

    “事情还没到这一步,陛下请先听臣一言,再决定走留不迟。”

    这一会时间的耽误,南京留守都元帅耶律淳、南府宰相张琳、翰林侍讲学士虞仲文、内库都点检刘彦良等人也匆匆赶了过来,耶律延禧情知暂时走不脱了。

    “好!朕就听你慢慢讲!”

    耶律延禧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之前挡住皇帝去路的李处温赶紧松开缰绳,闪到一边,耶律大石却仍是不慌不忙。

    “陛下,南朝之前在边境大肆修建烽堡,可有大举增兵边境诸州军?”

    耶律延禧既恐惧又烦躁,消失无踪的敌人随时都会出现在析津城外,他哪里还有有心思思考这些烂七八糟的问题。

    “增兵又如何?不增兵又怎样!”

    “南朝与我朝并立一百六十多年,所倚仗者无非就是兵甲精良,人多势众,两国数次相争,都是宋人兵多而我国兵少。”

    耶律大石知道皇帝没耐心听,赶紧三两句话讲明燕京城的安全性,以打消皇帝马上就跑路的想法。

    “南朝太宗亲率数十万开国精锐兵马北侵,都没能打到南京城下,他们若不大举增兵,只是依靠几万孱弱的河北兵的话,能做什么?”

    耶律延禧想起南朝这段时日的异常举动,放下马鞭,冷静了些许。

    “就算南朝没有大举增兵河北,可他们的军队现在都打到析津府来了,又算怎么回事?”

    皇帝的语气明显有了松动,耶律大石也松了一口气。

    “南朝肯定有趁我朝动荡窥伺南京道的想法,但两国并立多年,相互都奈何不了对方,国战不是儿戏,仅靠一支水军绝不可能拿下燕京。以宋人的战力,没有二十万人以上的兵马,就算趁乱占了我大辽几个州县,也会很快被我们赶走。”

    辽国战乱多年,耶律延禧也不断经受战火洗礼,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稍稍一想,也就明白了耶律大石的话有道理。

    “什么意思?那你说他们究竟想干啥?”

    见皇帝有所醒悟,耶律大石继续分析。

    “臣也猜不到南朝的想法,只是有一点推测,这几年我朝内忧外患,南朝同样不稳,应该也发生了动荡,这个同舟社徐泽和南朝朝廷似乎并不是一回事。”

    “不是一回事?”

    耶律延禧以手扶额,陷入沉思。

    随着同舟社的逐步崛起,同舟社徐泽的事迹也频繁传入耶律延禧的耳中。

    辽国皇帝对这个神秘人物并不陌生,但因为关键信息的缺失,始终看不透此人。

    当年在咸州被实娄驱逐消失无踪的徐泽,六年前占据辽东南路又命蒲离卜返回大辽讨封的徐泽,以及现在出现在南朝河北并悍然打上门来的徐泽。

    当徐泽所有的事迹开始重合后,耶律延禧似乎抓住了某些关键信息。

    “你是说,这个什么同舟社派水军骚扰我朝沿海,真的只是为了对我们之前派兵威胁南朝边境做出的回应?”

    “……”

    耶律大石的确有这样的猜测,但他也不敢肯定,只因为其人也看不懂徐泽。

    ……

    “徐某不才,愿打破这地域之别,有生之年,游遍这天下,见识最壮丽的山川,摘录最动人的诗篇,集天下之美景美文汇而成书。”

    “让天下人足不出户,亦能知晓这天下之大,遍地壮景;化外之民,亦有美文;万里之外,还有文明!”

    这些动人心魄的豪言壮语多次出现在耶律大石的梦中,但那个豪迈洒脱“踏霞行、客天下”的徐霞客却已经消失在了这人世间。

    取而代之的,是狡诈阴险、极擅钻营,游刃于辽、金、宋、丽等势力之间的可怕阴谋家徐泽。

    八年前,燕京开阳门外的偶遇,勒德山下的再相逢,以及之后茫茫雪原的携手共进,都似乎是一场非常不真实的梦。

    就如同国力鼎盛的大辽也随着时光消磨变得虚弱无比,只能在梦中才能追寻大辽的荣光一样。

    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终究是要面对苍白而无奈的现实。

    耶律大石深吸一口气,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臣猜不到徐泽的想法,但陛下若想稳定时局,是不是应该先回宫?”

    街道上仓惶乱窜的官民越来越多,远处还传来隐约的哭骂声,靠上来的臣子们个个面露焦急之色,耶律延禧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既然可以确信暂时没有危险,大辽也的确需要一个稳定的南京道支撑摇摇欲坠的帝国,还是先稳定城中人心再说吧。

    “回宫!”

    回宫的路上,耶律延禧将这段时间两国边境冲突有关的所有情报认真回想了一遍,总算认清并接受了同舟社问罪辽国的事实。

    南朝的“皇弟”肯定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正如耶律大石所说,没有几十万的大军屯驻河北,赵佶小动作都不敢玩,更不可能派水军袭扰沿海。

    虽然还搞不懂南朝朝廷和徐泽的同舟社究竟是什么关系,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挑起事端的,只能是同舟社徐泽。

    这个人早在八年以前,带商队来春州时,就已经盯上了辽国。

    甚至,其人还有极大可能和金国打过仗,至少能和女直人有来有回。

    不然的话,以女直人的贪婪和蛮横,绝对不可能放任同舟社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占据东南路。

    若论智商,“北朝皇兄”耶律延禧在“南朝皇弟”赵佶面前完全不够看,但论务实,后者又大大不如前者。

    辽帝耶律延禧信奉释教,还曾亲手抄写佛经并赐予寺院,但其人并不怎么相信超自然的力量。

    谣传中,同舟社有能喷射大火的怪船他信,会操纵操雷的士兵他却持怀疑态度。

    但不管怎样,都可以确认一点同舟社的水军非常强大,而拥有这支水军的徐泽是金人和南朝都奈何不了的狠人!

    内忧外患虚弱至极的辽国,绝不能再招惹如此强横的同舟社徐泽。

    回到宫内,辽帝没有急着问跟来的耶律大石有什么意见,而是让内侍传旨。

    “叫同平章事左企弓过来见朕!”

    左企弓正和一帮臣子跟在皇帝的后面,很快就到了耶律延禧跟前。

    “再跟朕说一遍之前和同舟社谈判的事,一字不漏!”

    “是!南朝……‘放开边境,让以平灭天下战乱为己任的同军北上,替你们平灭国内的大小动乱,要么——’。”

    “等一下!”

    之前左企弓和耶律高八带回与同舟社谈判的消息时,就提到过这句话。

    但彼时耶律高八在高药师态度和语气上用了不少修饰词,成功引起大辽君臣的愤慨之情。

    是以耶律延禧记得这句话,却没想太多。

    此时,静下心来,其人便听出了徐泽的诚意。

    “莫非,同舟社真的愿意帮大辽平灭动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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