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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馆陶县以南。

    当大名府首将王定带着四个营“两千兵”,磨磨蹭蹭走到馆陶县城约莫四里地时,同军三师李逵部突然从东面杀来。

    王定还算镇定,一面组织援军背城列阵缓缓后退,一面令城中守军速开城门接引守军。

    可惜,这种常规战术显然无法应对“非常规”的同军。

    为了快速穿插,李逵只带来了三个战营,携带六门营属轻炮,即便是如此单薄火力,接阵后的一轮轰击就让大名府援军当场崩溃。

    “安全”的馆陶县城近在咫尺,溃军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是赶紧入城躲避。

    而之前周瑾的“坚守战术”,又使得馆陶守军士气跌至底点,被其人驱使出城接应援军的官兵本就一百个不愿,结果出城仅里许就遭到溃军的冲击,当即也乱了套。

    初时还有指挥使试图约束部伍,喝令溃兵停下并返身列阵,然后整体保持阵型缓慢撤入城中。

    但之前的炮击中,援军带队将领王定好巧不巧被一发炮弹砸爆了头,当场就死透了,正是将官的恐怖死相让大名援军当场崩溃。

    没了将官又被恐惧支配的士兵哪里还能约束得住?

    慌乱逃命的溃兵不管不顾,直冲救援本方的守军军阵而来。

    出城接应的指挥使正犹豫要不要下令射杀这些溃兵,惊恐的溃兵却先发制人,将与同军战前上弦却没来得及射出的箭矢倾泻到挡道者身上。

    两批宋军自相残杀又迅即崩溃的“惊人”表现,让追击溃军的同军将士大开眼界。

    而馆陶城墙上目睹这一幕的守军更是当场崩溃,未待凶神恶煞的同军将士靠近,便径自抛弃兵甲,跑下城墙,躲进城内民宅之中。

    “他娘的!晦气,打的是甚鸟仗!”

    预定的围城打援变成了援军和城池一起崩溃,李逵也是郁闷至极,但馆陶城中秩序已经大乱,到了这个时候,不进城也得进城了。

    次日,徐泽率主力赶到馆陶。

    城中秩序已经基本恢复,躲藏起来的宋军散兵也尽皆被清除出来并登记造册。

    对宋军的拉胯表现,徐泽早有心理准备,倒是没有半点烦躁。

    其人甚至在安排张雷献身说法,对冠氏、馆陶两县俘虏开展同舟社政策宣传后,又亲自对他们进行“武人荣誉观”教育。

    这些被禁军坏风气严重污染的丘八当然听不懂什么“荣誉、责任、国家”之类的高调理论,徐泽也不会讲这些不接地气的大话。

    当兵吃粮,是单纯“卖命”,还是有更高的责任?

    若是大宋遭受北虏侵略,谁来保护你们的父母和妻儿?

    同样是人,为啥你们就不能直面同军,像个爷们一样干一场?

    用这些最粗鲁的武夫都能听懂的简单问题,直击降军官兵的灵魂。

    倒不是因为朝廷兵马迟迟未至而让徐泽闲得慌,拿这些俘虏寻优越感,他还没这么无聊。

    此战之后,河北东路将有大批的旧军队要改造。

    这项工作并不一定要等到战后再进行,趁着战时,将思想改造和心理战结合起来,效果会更好。

    稀里糊涂败了不会让人绝望,绝望的是知道差距在哪里却仍然无法比拼的失败。

    而大名城中,人心也已经不稳了。

    王定带兵增援馆陶县后一直没有消息传回,大名府城内各种谣言满天飞,兵马都监闻达只得亲自坐镇营中,调度兵马以防意外。

    知府梁子美年老体衰,经不起战事折腾,却是大名城军民的主心骨,非紧急情况,闻达不敢打扰梁相公,大小事都得他自己担着。

    朝廷的大军一直没有动静,以城中的有限兵力注定打不赢这一仗,其人本就有些上火,偏偏一众部将还不让他省心。

    “都监,要不要派探子到馆陶看下情况?”

    闻达扭头,语气生硬地对这建言的部将回道

    “你想了解啥情况?馆陶要是丢了,你是能带兵收回来,还是赶紧逃跑?”

    那部将被闻达之言所怼,结结巴巴地道

    “末,末将,末将怎敢?”

    “好了。”

    闻达也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大战将起,守城全靠这帮部下卖命,他可不敢真伤了他们的心。

    “贼军势大,当避其锋芒,我们的任务是守好大名城不丢,勿要节外生枝,其他的事,还是等朝廷大军到了再说吧。”

    大名城中人心浮动之时,朝廷大军的消息终于送来。

    太师、泾河公童贯(因平灭方腊之乱有功,天子加童贯为太师)亲率二十万大军北上平灭贼乱,前锋统制王禀部三万兵马已过开德府卫南县。

    闻达亲自跑到知府官衙,将这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告知梁子美相公。

    “嗯,知道了。”

    老知府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万事不慌的形象。

    “来了就好啊,早点打完仗,春耕还赶得上。”

    闻达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接了句“相公说的是。”

    梁子美当然看出了闻达的言不由衷,眼角斜上翻。

    “别看徐泽闹得欢,河北东路是啥地方?百姓终究是要吃饭的,给不了饭吃,再能折腾也没用。”

    “相公,说的是!”

    “什么声音?”

    梁子美年龄虽老,却仍是耳聪目明,听到城外似有歌声传来。

    很快就有报信的军士为梁知府、闻都监解了困惑。

    “报——相公、都监,周副将回来了!”

    周副将即是馆陶守将周瑾,其人“回来了”,也就是说馆陶县丢了,可这歌声又是怎么回事?

    闻达与梁竫搀扶着梁子美上了城墙,就见到六千余宋军俘虏正在城门外整齐的列着阵,除了没着甲携兵,就如同接受检阅的京营禁军一般。

    这次的人少了很多,又是黄河都没有解冻的早春,徐泽没让俘虏脱掉御寒的衣服,比起前年彭城送俘的震撼效果差了不少。

    当然,“护送”俘虏回来的张雷才会如此想,其人前年在利国监送走被俘的西军同袍,现在又送大名府败军,心中颇多感慨。

    但对于从没有见过彭城盛况的大名府官兵来说,效果还是很好的。

    “好了,梁相公在看你们呢,再唱一遍。君不见,开始——”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这曲儿不错!”

    城门楼上,梁子美手扶墙垛,看着城下卖力唱歌的宋军。

    “很不错!知耻而后勇,军心可用啊!待他们回城了,定要教会其他将士。”

    闻达望着俘虏阵后正转身有序离开的同军队伍,心不在焉地附和道

    “相公说的是。”

    带队返回馆陶的张雷也想着心思,暗自嘀咕

    “多好的一首曲子,浪费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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