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关门声,刚才还“睡得很沉”的陈思婉,此时缓缓地睁开双眼。如己所想,房里一个人也没有,顾明琴和方敏都走了。

    长吐一口气,陈思婉眼里布满了杀气,联想到顾明琴刚才的不冷不热,她再度握紧了拳头……

    “吧嗒”又是一个开门声,有人来了,陈思婉急忙收回思绪,和刚才一样,闭上眼睛,假装睡觉,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打发了丫鬟进去伺候,方敏如释重负,吐了一口气,看向顾明琴,不无感激地说道“幸亏你也来了,要不然这个陈思婉又哭又问的,我还真不知道如何应付……”

    “那个何冲是不是你派来的?”此时,二人已经走出了陈府,远离陈思婉的卧室,顾明琴也就不再顾忌,直截了当的问他。

    面对此问,方敏顿时一愣,而后却像是被冤枉了一般,急切地解释道“你说什么呢,事发之时,我正在县衙,也是才得到消息……”

    “那上次那个袁大里……”

    顾明琴提及旧事,让方敏有些无奈,四处看了看,冷静片刻,点头道“我承认,上次那个袁大里过来复仇,确实是我透出来的消息;而且你也看见了,事发之时,我马上就出来了,因为我就在附近。可这一次,我真的是一无所知,你昨天和我说,何冲可能要复仇,我想想也是。只是何冲和袁大里不一样,因为当初的事,贺大人对于那个何冲非常重视,就算我想利用他试探陈思婉,也不可能毫无准备。若不是陈思婉亲口说出,我还真的不敢相信,那小子这么快就来了……”

    方敏解释了半天,却发现顾明琴眸子里仍有怀疑之色,更是无可奈何,原地踱了几步,似乎也有了主意,便说道“我现在要去找那个何冲,问问到底是不是他。如果你想知道缘由,可以和我一起去……”

    “好,我和你去。”顾明琴毫不犹豫地答道。

    虽然天色已晚,但顾明琴仍然是邀请方敏上了马车,一起前往何冲所在的工地。虽然顾明琴知道,这么晚了不回去,叔公肯定是非常担心。不过只要回去以后,如实相告,顾鑫必然会表示理解。更何况,还有方敏跟在身边,若是叔公知道,必不会多说什么,反而会看着自己,意味深长的笑。想起叔公对于自己和方敏的撮合,除了无奈,顾明琴不知该说什么。

    侧目看去,男人坐在自己身边,月光射在他俊逸的脸庞上,让人无端地心动,顾明琴只觉得心跳在刹那间漏了一拍。就在这时,对方突然回过头来,四目相对,男人先是一愣,然后唇角微扬,温柔地笑了。这一笑,更是让顾明琴手足无措,急忙低下头来,摸了摸发烫的脸颊。

    怎么回事,心跳的这么快,难道自己对他动了心?有可能么?为什么不可能?毕竟是朝夕相处,而且此人对自己无微不至、照顾有加,而且是非常尊重。这样一个温柔、知礼、宽容的男人,比之杜少航,好了千倍万倍。这样一个男人,如何不值得自己动心?

    可为什么,一直以来,顾明琴却觉得两个人之间少了些什么。只是,少了什么呢?

    两个人首先去了工地,却被告知,何冲因为身体不舒服、肚子疼,中午的时候,就提前回家了,这是绝无仅有的事,三年来,这是头一遭。听了监工的叙述,方敏和顾明琴互视一眼,看来陈思婉果然没有认错人。随后,两个人又去了工人们的集体工舍,也没有见他。

    “看来,何冲是去了贺大人给他安排的住地。”方敏这样说着,直接带着顾明琴去了目的地。

    这是一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草炉子,距离工地不远,孤零零的立在荒野里。据方敏告诉顾明琴,这个屋子是当初何冲离开顾氏之后,贺孟宇特意给他安排的。本打算让何冲进入县衙、做一个衙役,却被何冲以资质平庸为借口,断然拒绝了。然后何冲就去了工地,安安分分的做体力活。而这间茅草屋,在最初是堆放一些杂物,需要人看守,刚好,何冲喜欢安静,贺大人就安排他住在这里,一方面看守,另一方面,也算是给他自己一个家。随着时间的推移,茅屋弃之不用,何冲也在工地上有了朋友,自然是聚在一起的,这间茅草屋基本上就已经废掉了。而这一次,何冲再度躲入了茅草屋,显然是有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果然,一推开门,便看见何冲坐在灯下,正小心翼翼的包扎伤口。听见声音,立马从床边站起,回头看见二人,惊讶的语无伦次“方,方,方捕快……顾,顾,顾大小姐……”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没有和他们在一起喝酒?”方敏走进屋内,故作随意地问道。

    “我我我……我不舒服。”因为紧张,年轻人突然变成了结巴。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说话间,方敏已经站在他面前,自然看见了他手臂上的纱布,故作吃惊,“你受伤了?怎么会受伤,在哪里受的伤,是谁伤了你?”

    “我我我……”年轻人语塞,自是答不上来。眼看着方敏已经抬起手来,他急忙将胳膊收回。却不想,还是晚了一步,方敏已经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胳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一抓,却是牵动了伤口,使得何冲“嘶”的一声,没来由的倒吸一口冷气。

    方敏无视他的痛苦,只是低下头来,认真地研究着他的伤口。

    “伤口很深,看样子是长剑。一击而中,稳准狠,看样子是高手。顾女医,你觉得呢?”方敏说着话,向旁边退了几步,示意顾明琴过来看看。

    顾明琴凑过去,看着被方敏撕开纱布露出来的伤口,轻轻点头“我不会武功,但看形状,觉得凶器应该是长剑或者匕首。对方一击而中,动作一气呵成,应该是个非同一般的人物。”

    见顾明琴赞同了自己,方敏满意地点点头,放开何冲的胳膊,抬头看他“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敏一松手,何冲急忙把胳膊缩回来,轻轻地揉着,咬咬牙,忍着痛。耳畔,陡然一句这样的话,引得年轻人身体一震,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方敏,方敏也看着自己,神色平静。再看那顾明琴,亦是如此。见是如此,何冲心里更是不安,禁不住揣度,他们到底知道了些什么。正想着,突然听见方捕快又说了一句—

    “来这之前,我们去了陈府。是因为陈思婉遇到了刺客,并且陈思婉告诉我们,通过刺客的眼睛,她已经认出了那个人。”

    听罢此话,何冲浑身一震,呼吸不由地变得急促。

    知道他已经承受不住了,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方敏趁热打铁“话尽于此,我不想再说了。何冲,今日我来,是想给你一个机会,唯一的机会,如果你不珍惜,不仅是我,就算是贺大人,也保不了你。按照律法,无端行刺,轻则流放,重则按律当斩。”说到这,方敏深深地看着何冲,眉宇间写满了警告。

    何冲读懂他的意思,却没有马上“招供”,而是随即反问道“无端行刺,按律当斩;那如果有人忘恩负义、杀人灭口,让别人家破人亡、死无全尸,这样的人,难道就应该任由他逍遥法外吗?”说出这话时,何冲红了眼圈,望向方敏,眼里尽是愤懑与不甘。

    面对此问,方敏不知如何回答,本能地回头,看着顾明琴,对方也是低头不语、唉声叹气。方敏突然想起,眼前两个人,命运何其相似?而自己,作为一个外人,在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在他们看来,都算不得感同身受吧。正在这时候,何冲低沉的声音再度悠悠地响起—

    “是的,你说的没错,那个陈思婉也没猜错,跑去杀她的,就是我。可问题是,我真的错了吗?”何冲抬头看着方敏,眼里充满渴望,渴望被人理解。在两个人的脸上转了一圈,年轻人认真地点点头,“我知道,你们会说,当初的事,和陈思婉无关,她是无辜的。可如果她是无辜的,那我呢?”

    何冲指了指自己“想当年,陈锦显一句话,就让父亲替他顶了罪。他答应过父亲,放过我们,可结果怎么样呢?刚刚离开沪城,就派人追杀,杀人灭口,赶尽杀绝,杀了我娘、我奶奶,他们还不放心,放了一把火。如果不是我娘反应快,把我压在身子下面,让我装死,恐怕……”

    想起逝去的亲人,何冲早已泣不成声。擦干了眼泪,抬头看着顾明琴“顾女医,我知道,父亲对不起你们,他助纣为虐,他罪该万死;可这和我、和我娘、和我奶奶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到了最后,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他们可以死,为什么那个陈思婉就不能死?”

    何冲说完,猩红的眼圈满是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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