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是如此?还有没有其他死因?”贺孟宇接着问道。

    “这个……”方敏支支吾吾,显得欲言又止,不时地瞧向顾明琴。每一次,只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对于他的小动作,贺孟宇视而不见,目光越过他,转向身后的老头:“老吴,你说说看,除了毒瘾发作,死者身上还有什么原因可以致他死亡?”

    那老头慢慢地走上前,抱拳一拜,语速缓慢地说道:“启禀大人,在死者的身上,除了发现吸食神仙草的痕迹,还有一些黑色的斑点。根据初步判断,此人生前应该是得了非常严重的花柳之症。”

    “花柳病?不是天花吗?”贺孟宇故意问了句。

    老仵作轻轻地摇摇头:“虽然两种病症有些相似之处,但根据经验,卑职偏向于花柳之症。”

    贺孟宇听罢,不觉地点点头:“也是,如果那个窦先生得的是天花,杜员外和他在一起那么久,不可能没有丝毫的影响。顾女医,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说到这,把头转向旁边的顾明琴。

    顾明琴起身一拜:“贺大人说得有理。”

    “如此说来,顾女医是支持贺某的观点了?既是如此,难道顾女医还要一口咬定那些所谓的女招待们得的是天花不成?”贺孟宇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渐渐地严肃起来了。

    顾明琴不慌不忙:“就算是他们得的不是天花,而是因为生活混乱染上了花柳,难道贺大人准备把他们统统打入大牢?”说到这,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刻意提醒道,“大人,在明琴看来,不管是天花,还是花柳,都改变不了杜员外利用她人恶意传播的事实。所以,这一切,罪魁祸首不言自明。”

    听到这话,贺孟宇有些无奈,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无的放矢。站起身,走到顾明琴面前,侧身对着她:“顾女医,你可知道,三年前,本官亲自下令,要求取缔沪城、包括方圆十里的姬馆、赌场,可现在看来,效果不佳……”说罢,深深地叹了口气,为自己一片心血付之东流而可惜。

    “贺大人难道是现在才明白醉仙楼做的什么营生吗?”顾明琴再次反问。

    “你什么意思?”贺孟宇皱着眉头,不由地对这个女孩产生了警惕。

    “贺大人当初一声令下,要求取缔姬馆、赌场,一夜之间,所有的姬馆、赌场全部关闭,却凭空多出许多酒楼、客栈,大人心里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顾明琴蹙蹙眉,不等他回答,“大人英明神武,在这个问题上,自然是心如明镜。这些人是换汤不换药,明面上是合法的生意,私底下却是原来的行当,对于这一点,沪城人尽皆知,大人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你是说本官道貌岸然,助纣为虐?”贺孟宇轻轻挑眉,有些不悦。

    “大人误会,明琴并没有责备大人的意思,因为明琴明白,有些事,根本就无法彻底禁止。”顾明琴起身,恭敬地行礼,然后这般说道,“其实明琴也知道,大人当初明令禁止,是为了整顿民风、洁净风化,大人的良苦用心,明琴实在是佩服、感动。只是有一个问题,不知大人是否考虑,那就是当这些违法之地彻底关闭,其中之人,大人准备如何处置?”

    面对这个问题,贺孟宇侧了侧目,但并未回头。

    不等他回答,顾明琴接着说:“明琴听说,当初那些地下赌场被关之后,大人曾安排那些抓到的赌徒们去修筑城防。不管是否乐意,总算是个差事,让他们有事可做;可对于那些歌女、舞女、姬人,贺大人似乎没有太多的考虑。”

    听此一言,贺孟宇深深地叹了口气,似乎也觉得安排欠妥。

    “刚才在公堂之上,花老板所言,虽然有些夸大,却也是事实。那些姬人都是穷苦家的女子,甚至是被人遗弃、被人拐卖、无家可归;就算是家人还在,恐怕也需要他们奉养。但凡家里有一口饭,父母怎么忍心把女子卖到那样的地方?虽然身份卑贱,好歹可以吃饱穿暖。人生在世,这不就是最基本的要求么?”

    “如今,贺大人一句话,将他们赖以生存之地连根拔起,万般无奈之下,这些地方才不得不改头换面。花老板之流当然是为了赚钱,可其他人,说白了,就是为了一口饭。”说到这,顾明琴歇了歇,深深一叹,继续说道,“其实有些事,贺大人也是心如明镜,如果贺大人真的想禁了他们,让捕快去一趟,一查一个准,可贺大人并没有如此。因为贺大人也清楚,这些地方是屡禁不止的,明的不行,还有暗的。而且明琴相信,在贺大人心里,着实也不愿意看到那些姑娘们流落街头。那样的话,恐怕才是真正的不安定。”

    “听你的意思,本官应该让那怡红院重新开张了?”贺孟宇挑眉问道。

    “那倒不必,终究是是非之地,能够逐渐减少,那是最好不过了。只不过这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如此一声令下,让他们在短时间内完全消失,实在是不妥。明琴相信,贺大人这三年来没有穷追猛打,也是因为如此考虑。在明琴看来,不如先就这般,明令禁止不许有公开的教坊、赌场。时间长了,自然没有人敢明目张胆,至于那些挂着羊头卖狗肉的酒楼客栈,随着时间的推移,说不定就成了真正干净的地方了。”

    贺孟宇听到这话,不由地点点头,顾明琴说的也不无道理。

    看到这般,顾明琴知道,贺孟宇已经接受自己的意见了。于是就趁热打铁接着说道:“明琴听说,两年前,贺大人修筑城防因为款额不够,曾向沪城所有百姓筹集善款。那花老板当初可是大手笔啊,所捐金额仅屈于顾氏之下,一千两白银,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你是让我感谢她?”

    “那倒不用,毕竟时过境迁,重提旧事,意义不大。明琴只希望对于今日之事,大人可以网开一面,对于一些特殊的真相,最后不要公之于众……”

    “你是想让我帮他们隐瞒那些女子的花柳之症?”贺孟宇微微挑眉,反问一句。看着顾明琴,轻咳一声才说,“顾女医,本官明白你的意思,也承认你说的不错,当初在明令禁止这件事上的确是操之过急了。事后,本官仔细地想了想,也觉得不妥。所以这些年来,对于他们的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今日之事,毕竟不同,如果传播开来,后果不堪设想。敌军已是不远,如果在这个时候,出现大面积的感染、传染,你让我拿什么人去抵御东丽人的袭击……”

    “大人尽可放心,通过这些天明琴的尽力治疗,所有病患已经恢复健康,不再有传染的可能。”顾明琴非常笃定地说道,看了眼贺孟宇,随后又说道,“若是贺大人心有顾忌,明琴可以想办法说服花老板再关闭一个月,以确保万无一失。”

    “你真的有办法说服此人晚开一个月?”

    “明琴自当尽力。”

    看到顾明琴恳切的模样,贺孟宇不由地点点头,愿意相信她。随后叹了口气,又问了句:“那个杜员外,你准备如何处置?”

    面对此问,顾明琴哑然失笑:“贺大人提出此问,岂非让明琴越俎代庖?当初因为杜员外设计陷害明琴、诋毁明琴,明琴无凭无据,才不得不请求大人帮忙,依律行事,还明琴一个清白。现如今,杜员外已经认罪,并且打入大牢、绳之以法,明琴已然目的达到。至于如何处置,自然是大人英明决断。”

    “你真的想让杜白文因为这件事付出惨痛代价,坐牢或者是流放?”

    “启禀大人,本人和杜员外无冤无仇,只不过是想给个教训,避免纠缠罢了。若杜家求亲,仅仅是为了所谓的一往情深也就罢了,可现在,他们所求的竟是顾氏的家业,甚至于为达目的,不惜陷害明琴,造成明琴差点声名狼藉。若是明琴听之任之、不予理睬,只怕他们会变本加厉。明琴脆弱,顾氏脆弱,如果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刻意诋毁,明琴承受不起,顾氏也承受不起。所以明琴不去警告、不去威胁,而是直接告上公堂,就是想让他们明白,明琴不惧威胁,因为明琴相信,自有国法为明琴做主。”说罢,向着贺孟宇深深一揖。

    抬起头来,顾明琴接着说:“至于在这之后,要把杜员外如何,明琴从来没想过,一切听从大人的安排。”

    贺孟宇微微颔首,对于他如此谦逊,表示满意。随后轻叹一声:“顾女医,你有所不知,其实这件事可大可小,关键在你。”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移开目光,又继续,“虽然现在已经查明,他想借花老板之手陷害与你,可到底是及时发现,再加上花老板幡然悔悟,主动坦白,可以说是陷害未遂;至于散布谣言、公然诋毁、派人闹事,如果可以真心诚意的道歉,本官还是希望顾女医大人有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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