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泰章,你意欲何为!?”

    忽然间,张颢又听见厅堂之外,有府邸内的都管惊呼叫嚷,旋即又是声惨嚎声起,也骇得他更是浑身猛的打了个激灵旋即张颢瞪目望去,就见那个唤作钟泰章的吴国将官手持锋刃滴血的钢刀,带领着数十军汉,便已冲入厅堂当中。

    这钟泰章在宣城担任左监门卫将军,也算是响应左、右牙军行刺杨渥的同谋,然而他与徐温走得更近眼下当然也是来者不善,张颢立刻意识到,必定是朱温唆使这厮前来,而要取自己的性命!

    “钟泰章!你以为助徐温那奸贼杀了我,便能洗脱弑君杀王的大罪?既然几路兵马杀入宣城,要清算逆臣,就算我今日难逃一死,你们也都别想活!”

    张颢气急败坏的嘶声大喊,而钟泰章听了,却不屑的冷笑一声,便狞声说道:

    “杨渥小儿戕害旧臣,本来左、右牙军以兵谏的名义肃清他的亲信,再图谋行刺杨渥,即便会遭世人非议,但好歹其他宿将勋臣,也都能体谅当初你与徐节度的苦衷。杀杨渥,也才能保住他们的官身名禄。

    可你偏偏要趁机夺权篡位,废先主宗室而自称吴王,又有何德何能,能让众臣顺服!我等也要被一并清算?你又错了,我之所以按徐指挥使授意,要尽快杀来取你首级,为的就是向其他袍泽表明心迹,而与你这逆臣贼子划清干系啊”

    话音未落,钟泰章便疾窜了出去。而张颢平素疏于打熬身手,也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见钟泰章狰狞的面庞变得无比清晰,又是一刀劈斩,便已颈项间疾速掠过!

    刀锋割断了张颢的毕竟动脉,鲜血登时呲呲的向外喷涌。双目如死鱼般凸出的张颢刚要挣扎,便又被钟泰章一脚狠狠蹬翻,仰面倒在了地上,整个身子如堕冰窟,也再也无法站起身来

    钟泰章又一努嘴,其余如狼似虎的军汉,也扑向张府内其余人扑了上去。一时间凄厉至极的惨嚎声响彻厅堂,溅起血迹斑斑点点的,染得到处都是,也让人顿感心惊肉跳。

    张颢麾下左牙军部众,相继为周本、陶雅、李遇等吴军宿将所统领的军旅杀得溃不成军。如此张颢连同府邸一众人手,悉数为钟泰章率部轻易诛杀。然而徐温指使钟泰章召集军汉,趁乱袭杀张颢,他本人则率领着一彪亲随,抢先扑向宣城当中的王宫内苑

    “万幸王太后与诸位世子性命无虞!张颢贼子弑杀大王,犯上谋反,软禁宗室臣一直设法搭救。今日终于能开城门接迎勤王兵马入城,平乱诛贼,以保王太后与诸位世子周全!”

    王城内宫,徐温指挥右牙部曲,很快的便杀散了左牙军残部余众。直至寻到了杨渥之母史太夫人,乃至杨渭、杨濛、杨溥、杨浔、杨澈等杨行密膝下其他子嗣之后。徐温便立刻跪倒在地上,开始了他声情并茂的表演,只三言两语下去,就好自己包装成了忠君忧君,一直隐忍等候时机,而要与奸臣张颢对抗的忠义之士

    而史太夫人本为先王杨行密的侧室,还是杨渥、杨渭的生母,只不过却也是个毫无主见的妇人。面对曾主谋弑杀他亲生儿子的徐温,史太夫人却因这段时日担惊受怕,一见有吴国臣子还是一副忠心维护主母的模样她也如史载轨迹那般,反而对徐温极其依赖,遂当即带着哭音的恳请道:

    “先是渥儿遭逢不测可怜先王诸儿年纪尚幼,居然也要遭遇这等祸乱蒙徐公保护杨家宗室,您的大恩大德也必然铭记于心。”

    听得史太夫人这句话传入耳中,跪倒在地上的徐温嘴角微微翘起。心说差不过已能确定,自己从同样牵连弑君大罪的逆臣身份,已经洗白成一个定乱平叛,拯救宗室的忠臣要忽悠史太夫人这些孤儿寡母,这还不容易?而一旦能争取到先王遗孀的依赖,再由我扶植新主继位其他吴国宿将,哪个还会追究我弑君的行径?

    至于先王杨行密膝下的其他子嗣徐温微微抬起头来,乜向由内苑宫女看护住的那些孩童。其中杨渭、杨濛、杨溥年纪稍长,但年纪也都在七、八岁到十岁出头上下;至于杨浔、杨澈两个幼子,还只是襁褓里的婴孩

    所以当年哪怕杨行密从来都不认同他的长子有雄主之才,却又只得将吴王的位子传给他。而徐温朝着面前那些年纪幼小的孩童打量过去,就见他们一个个面色惊惧,瞪圆了双眼,依偎在身旁的宫女怀中死活不肯撒手。至于杨浔、杨澈两个婴孩,也被先前右牙军撞入王城内苑时发出的响动给惊吓到,各自在襁褓中正嚎啕大哭着

    而追随着父亲徐温,一并杀入内城宫闱当中的徐知训大咧咧的站在一旁,嫌婴孩啼哭聒噪,还不住狠狠的啐骂了一口。他横着眼打量杨渭、杨濛、杨溥等先王遗子,瞧他们也不过都是可以任凭处置的孩童,竟然也丝毫不掩饰脸上那轻蔑不屑之色。

    徐温心中更有城府,虽然不似他儿子徐知训那般张狂,但这个时候他心中也正暗忖道:

    所以说张颢终究是自取灭亡,又何必废黜先主宗室,非要做吴国的王,而惹犯众怒?杨渥那小儿既除,先主其他子嗣更是年幼,也只消扶植新王继位,而摄政把持大权如此即便名义上仍为吴国臣子,可实际上与吴国之主又有什么分别?

    也亏得你张颢太过急于求成,非要篡位夺来那虚名否则我还要与那厮一直尔虞我诈下去。不过张颢作法自毙,而我又抢先救应先主宗室,占得先机。如此那蠢汉看错形势,到底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而便宜了我啊

    心中虽正打着如意算盘,可徐温脸上仍扮出副气切关怀的模样,他又安抚史太夫人带着杨渭、杨濛、杨溥等先王遗子返回宫闱中,便表态如今由他分拨牙兵戎卫,也无须忧虑。

    又过了一阵,宣城王宫内苑间,忽的却又有衣甲铿锵声响起,由周本、陶雅、李遇所统领的吴军将士,也都抵至王城宫闱。

    而徐温立刻笑呵呵的前去相迎,摆出一副迎接许久不曾相见的同僚袍泽的姿态。而周本打眼瞧见徐温,先是重重的冷哼了一声,然而却也胡乱一施礼做了回应

    毕竟周本对徐温的看法十分复杂,弑杀吴王,本来大逆不道,偏偏这也是为他们这些旧臣宿将出了一口恶气,再加上徐温又立刻与张颢决裂,打开城门接迎征讨军旅,也是平叛定乱的有功之臣周本又是勇烈豪直的性子,为人处世直来直去,然而以徐温的行径看来,他一时间却也不知该如何对待;

    而陶雅则面色如常,与徐温攀谈几句,也并没有如何不快。这也代表他的态度:弑君的事,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毕竟你有你的苦衷,也算是解了我的危难既然你还认保先主宗室,这事就当翻篇过去了,我也不再提。

    然而等到徐温又要与另一员救援杨氏宗室而来的宿将李遇套近乎时,却见他面色不善,还阴阳怪气的说道:

    “徐指挥,先前无论是与张颢那逆贼合谋弑主,还是如今救援先主宗室,你来得可都够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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