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死了,秦宗权却膨胀了,然而他的确也有狂的资本。

    因为黄巢败亡之际,他那十几万大军除了被歼灭的,投降于各处藩镇的,当时朱温、李克用、时溥...乃至李天衢一门心思追击的黄巢这个正主,有许多部曲打散了之后也不顾得分批逐次的尽数剿灭。那些余部再聚拢在一处,他们可供安身的去处也所剩无几了,而投靠秦宗权,也是仅有的几个选择之一。

    再加上本身的实力,现在的秦宗权一方势力,却是中原地带最为强大的军阀集团。然而他残暴狠毒的凶名如今早已传开,比起其他无所不用其极的藩镇节度更是臭名昭著,但现在很有人为了生计已然肯为他卖命...由此可见唐末时期世人道德观念的沦丧,已经到了那种地步。

    李天衢心说秦宗权可还是要继续膨胀猖狂下去,早晚还会自立为帝。而那残暴的屠夫急不可耐的发动战争侵攻,到处疯狂拉仇恨的行为倒也能够理解。就和某些大国为了转移内部矛盾对外发动战争的情况一样,接受了大批黄巢余部,又没有足够的粮食养活军队,那也就唯有以战养战,疯狂的侵攻劫掠周围的军州。

    而且这仗一打起来,便要持续几年。

    强如朱温,由于军力上的劣势也曾几次被秦宗权打得败退示弱。而且秦宗权张开魔爪侵攻河南道、江淮乃至荆襄地界,多线作战,甚么山南东、西道藩镇节度使,说灭就灭。所以朱温等各处藩镇眼下也只得报团取暖,李天衢也很清楚其中也当然要包括自己。

    然而义成军治下诸部军旅的战力而言,按霍存的原话来讲:“三个月应有小成,六个月堪堪能当得大用,至于以后也须让这干鸟闲汉多见见血。可眼下若要出兵,的确仓促了些......”

    至于葛从周也忧虑的说道:“不得已只得出战,我军也须避敌锋芒,做为一路偏师协同进退,如此慎之而待敌,不可不察。”

    李天衢也清楚就算是眼下军力有限,可打算滥竽充数是不行的。朱温等藩镇节度一个赛着一个的精明狡诈,各自算计,又岂会让旁人白占便宜?而且就连陈州赵犨、赵昶、赵珝那哥仨刚死扛过黄巢大军时日未久,便又要抡胳膊撸袖的要与秦宗权硬干。李天衢知道自己倘若借故推搪不肯出兵,亦或出工不出力的对战事没有半点贡献,非但于理说不过去,恐怕其他藩镇掉过头来便要一块收拾自己。

    所以哪怕只是打打辅助,今番出兵在所难免。

    然而仗也要分怎么打,这次出战不可倾尽全力,也须有所保留。李天衢倒也想一举讨灭秦宗权取其首级,但是按史载轨迹就连朱温都险些为那屠夫军阀所灭,要一举功成,无疑是痴人说梦。

    而点拨此番出征的藩镇将领之时,由李天衢私下召见的王彦章先是愣怔了片刻,随即疾声说道:“主公,我的本事,你也晓得!既然秦贼势大,也正是因为我义成军眼下军力有限,好歹凭我摧锋破阵的手段,应也有以少可多的战机可以寻觅。可主公为何要教我留守藩镇,而不随军出战?”

    李天衢则上前拍了拍王彦章的肩膀,并语重心长的说道:“彦章兄弟,你骁猛勇烈,我当然晓得。可这次战事,我军虽要有所建树,但也不必倾尽全力。更关键的是,张归霸三兄弟,从周、霍存等降将我虽也都信得过,可如今毕竟接管义成军时日不久。

    而且北面魏博藩镇,多有凶暴贪婪之徒,要掠杀犯境,也不理会什么乱党反军与同为藩镇牙军的身份。我领兵出征,稳妥起见,主持留守统管驻军的,也须是有统兵御将之才,与我能肝胆相照,完完全全能够信赖的心腹。张归霸等人,我也会委以重用,早晚也须赤诚相待,可眼下而言,彦章兄弟,你就是唯一的人选。”

    “...主公如此信我,这一辈子就以这腔热血效力到底,肝脑涂地,也是值了!”

    王彦章闻言顿时似有一股豪情涌上心头,他激昂的朗声说着,只是略一寻思,王彦章又向李天衢问道:“可是主公,既然你也说此番讨伐秦贼不必倾尽全力,而且接管藩镇时日不久,也须把细持重。如此主公为何不坐镇义成军,只管调拨我或是几员良将统兵奉旨讨贼?”

    “我仍须亲自领兵出战的理由,倒也不全是因为讨伐秦宗权战事......”

    李天衢意味深长的说罢,思绪却转到了此番被朝廷封为东南面招讨使,绝想必这次出兵也带着几分不情不愿的河阳军节度使诸葛爽身上。

    做为义成军的近邻藩镇节帅,那诸葛爽当初本来也是小吏出身,却因被县尉杖责,不愿怄鸟气遂弃官而去,投从当年与王仙芝、黄巢并称三大造反势力的庞勋于军中只做得个小校,随后于庞勋败亡时向唐廷投降,累功升迁至夏绥银节度使,可黄巢要攻陷长安之际,诸葛爽再度举部倒戈,然而到了河阳藩镇继续做节度使,时逢黄巢遭遇联军围攻眼见长安死守不住,这诸葛爽便又他娘的反了......

    于唐廷、庞勋乃至黄巢之间反复横跳的频率也未免太勤了些,可这年头降而复叛的藩镇节度比比皆是,谁都别笑话谁没节操。何况当初驰援长安的勤王兵马里面,诸葛爽也算甚是卖力,结果眼见长安保不住了,其他唐廷军旅或是调头便走,或是按兵不动,致使诸葛爽寻思过味来时,便要率部独自直面黄巢大军......

    就好比两伙摇人码圈架,当中有个人骂着街抄家伙都撒腿冲到一半了,可回头一瞅,得,自己这边都散伙了。再转回头,就见对面那伙各个朝着木棍、板砖、镐把子正要往上上呢......

    估计当时诸葛爽少不得要把所谓的友军将帅祖宗先人给骂个遍,而那时尚效命于黄巢的朱温单骑赴营,晓以利害,这才促成诸葛爽又反了唐廷。

    当时被狠狠坑了一把的诸葛爽统掌河阳藩镇,除了与当时屡屡打算吞并邻镇魏博节度使韩简交锋杀伐,对其他藩镇也都是副爱答不理的态度。几处藩镇联合讨伐黄巢之时,李克用南下借道,诸葛爽非但不肯,还直接以驻军万余把守黄河要隘,迫使李克用只能来回绕远路,这便险些让朱温趁机给搞死。

    就连河东强藩李克用的面子都不肯给,李天衢本来心说虽是近邻,可去串个门拉近关系很有可能要吃个闭门羹,也就不必去自讨没趣。然而诸葛爽却被唐廷封作东南面招讨使,恐怕也是看他太过反复无常,不能光靠钻空子投机坐享节度使的好处。诸葛爽也只得出兵,想必也是不愿给任何藩镇兴兵问罪讨伐的理由......

    按说那诸葛爽应该也活不了多久了,而他那不成器的儿子诸葛仲方按原本轨迹因秦宗权势大,打破河阳藩镇而投了宣武军朱温,也不值得去关注...李天衢心中寻思,如今非是因为那诸葛爽,但有联合出兵的名目,我的心思所在,却尚是在他藩镇牙军中如今还很不起眼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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