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 灵均也渐渐适应了这种生活。
有时候003都不得不佩服这位宿主变态的适应能力。
秋去冬来, 如今付博武又出门了, 他在镇上找了个短工, 隔一段时间回家一次。
期间, 灵均就在家里料理家务,带孩子。
农家的家务说多不多, 说少也不少。最初她用这些练手, 学会了之后, 她就不想怎么做了。
无他,都是些重复的无意义的劳作, 做多了, 反倒是让人头脑麻木。
所以入冬之后她就开始寻摸起其他的事情了。
她坐在凳子上发起了呆,没一会儿, 腰就被一双小手从后面扒拉住了。
二郎现在粘她粘得紧, 一会子不见她, 就要闹。
大郎大妞任何手段使尽,都无法让弟弟改变心意, 最后只能放任自流, 不过每当弟弟跟后娘在一起时,两人中总有一个要在旁边看着。
灵均却是不怎么在意,看吧看吧,反正她又不会少两块肉。
她曾经有过自己的小孩儿, 所以对待孩子比普通人要细致温柔许多, 幼儿最是敏感, 第一时间能分辨出谁喜欢他,谁不喜欢他。
这也是为什么大郎大妞拦不住他的缘由了。
灵均回头看他,二郎立刻露出一个萌哒哒的笑容,张着双手,唤道:“抱,娘抱~”
大妞每次听着二郎那声“娘”,脸都臭得不行。
灵均看她吃瘪,憋笑不已。哎,没办法,日子太无聊,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嘛。
只是乐子笑过就过了,最重要的是该把正事提上日程了。
灵均当初给梅大娘透露她生父是秀才,并非只是为了一个名声好听而已。
她不想干农活,可是她的村妇身份就已经限制了太多的可能性。
这个朝代又是典型的重农抑商,除非做了皇商,否则普通的贩夫走卒,真的是会被人瞧不起。再说,灵均同样也吃不消风吹日晒的苦= =
所以她思来想去,想去思来,最后决定还是走读书人的路子吧。
然而她女子的身份,又把这条康庄大道变得狭小无比。
简直血虐。
不过“道路狭窄”,却并没有完全堵死。
原主的生父虽然早逝,但好歹也是个秀才,在原主少的可怜的记忆里,余父在镇上是有一好友的,原主幼时甚至还去对方家里玩过。
灵均现在就是打上了那位余父友人的夫人的主意。
没办法,谁让她是女子呢。
所以灵均开始以去镇上给付博武送饭为由,频频出门。
本就对她没什么好感的大郎大妞更是不虞,只是灵均站着“大义”,大郎大妞拿她也没法子。
这个时候二郎就起作用了,二郎粘灵均,见不到她就一个劲儿的哭。
大郎大妞借题发挥。
灵均微微一笑,抱着二郎进了小屋,一番安抚,二郎破涕为笑。
灵均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目光明媚而忧伤:大业尚未完成,怎能后方失火呢。
也不知她跟二郎说了什么,这小家伙在她走后,还真的安分了许多。
好吧,灵均就是许诺二郎,如果他不哭的话,每天她回来,不但给他做好吃的,睡觉前还可以奖励他三个亲亲。
时人含蓄,民间更是有抱孙不抱儿的习俗,所以当灵均跟二郎这般亲昵,小家伙立刻妥协了。
安抚了小的,又要安抚大的,否则他们在后面拱火,她的计划可能得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小的要哄,大的靠半真半假的糊弄 。
灵均的做法简单粗暴。直接一句,如果你们希望你们爹在面前挣钱不安心,想说啥就说,反正出了啥事也是你们受着。最后还装作小声嘀咕:要我就大年说,正好让所有人都知道。
两个大的一听,有点儿道理啊,立刻暗搓搓的记下后娘的一二三四五六条罪,等着新年到,把后娘的“丑事”宣扬得人尽皆知。
解决了三孩子,另一边灵均让003帮忙,一次给付博武送了吃食之后,成功偶遇了那位夫人。
说来也巧,那位余父的友人,姓于,两人音相同,少年读书时,总有人念错,一来二去两人就认识了,后来一接触,哎呀,志趣相投,立刻引为知己了。
只是余父点儿背还是怎么的,一生就止步秀才了,还英年早逝。
而那位于姓友人反而要好上许多,秀才往上中举,然后衣锦还乡,在一个小镇上,举人的威望比之县太爷也差不远了。
日子过得平静又舒坦。
灵均私下偷偷猜测,这于举人肯定是个特别会享受生活的人。
她真的是,好羡慕啊。
灵均感慨过后,擦了擦流出的口水,艰难的面对苦逼的现实。
或许是老天爷终于想起眷顾灵均这个小可怜儿了,那天刚好有个小偷盯上了那位于夫人的钱袋子,四处张望,确定对方身边只带了一个丫鬟,就下手了。
灵均多正义的一个人啊,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帮于夫人抢回了钱袋子,她也顺理成章的扑街了。
于夫人感激她的见义勇为,又怜她无辜受罪,自然把人带回家了。
嗨呀,这一带回去可不得了了。
于夫人给她上药的时候,灵均当场来了一句,“我观夫人面善,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这是多么不要脸的一句话啊,可灵均就是好意思说出口。
于夫人都有些怀疑,灵均帮忙是不是故意套近乎了。
只是灵均的眼神太过清澈无辜,好像随意猜测她都是一种侮辱。
灵均又不是真的村妇,于夫人无心抛出一个话题,她都接的上。上至各地风土人情,下至衣裳首饰,厨艺女红,她都能接得上。
一来二去,两人聊越投机。又因她性格豁达爽朗,于夫人对她越发心喜。
不过灵均也把握着一个度,来于府的次数不会太频繁,免得以后翻船。
所以每一次的会面,都是灵均提前打好腹稿,争取怎么清纯不做作的给于夫人留下良好的印象。
说真的,当年她对晔帝都没这么费心思过= =
直到某一天,灵均终于见着了那位于举人,毫无征兆流泪了。
灵均:“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观夫人面善了,没想到”
她丢下一句掐头去尾,引人遐思的话,就哭着跑了。
她跑的太快,以至于于夫人一时都没拦住她。
之后几天,于夫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好觉,于举人被她弄得没法子,只好派人去查。
只是这一查,却叫他也跟着难受,每夜辗转反侧,睡不安稳。
于夫人受不了,逼问丈夫,于举人只好把底下人查到的事情都说了。
于举人感慨:“我是真没想到,茂之他,哎………”
于夫人却跟丈夫的关注点不同,“那怜儿?”
于举人:“怜儿就是茂之的女儿。”
于举人:“那也是个可怜的女子,茂之夫妻死后,她被大伯收留,却不想那大伯纯粹拿她当丫鬟使,动辄打骂,甚至在怜儿十五岁时,诱哄着她给一农户做了续弦,然后卷了聘礼,带着妻女跑了。可以想见怜儿那丫头什么都没有,只一个人进了夫家,对方会怎么看她。”
于举人说起这些很是不好受,当初的好友,没想到最后落得了这么一个下场,若他泉下有知,知道自己的女儿受此磋磨,恐怕亡灵都得不到安息。
于夫人也沉默了。
良久,她才叹道:“难怪那孩子一见到我,就说我面善,我那时还以为她是为了套近乎呢,没想到我们之前竟是真的见过,怜儿小时,我还抱过她一次呢。”
于举人点点头,“你们第一次相遇也是凑巧了,怜儿来给她丈夫送些吃食,本来要回家,正好撞上了你。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吧。”
于夫人:“谁说不是呢。”
之后的日子,灵均没有再去寻于夫人,常言道,上赶着不是买卖。
而且年关逼近,付博武也要回家了= =
这段时间,灵均天天待在家里,实验各种菜品,二郎还以为这是娘在给他做好吃的呢,每天都乐呵呵的。
灵均:都是些素,咋就能这么高兴呢。
灵均啼笑皆非,摸了摸二郎的头,单手把他抱起来,另一只手端着一碗芋泥丸子出门了。
大妞拦住她:“你去哪里?”
灵均:“我去梅大娘家,你去吗?”
大妞其实不怎么想去,她怕何氏。可是弟弟又在后娘手里,她思考再三,咬了咬牙,说:“我去。”
灵均:…………
我们只是去隔壁唠嗑而已,你为什么搞得像去闯龙潭虎穴啊喂。
灵均抽了抽嘴角,“行,那就跟着吧。”
灵均:“对了,大郎去不去?”
大妞一口应下:“他去。”
跟小伙伴约好了,正要出门玩儿的大郎:…………
大妞一个眼刀子甩过去。
大郎:“我去。”
然后灵均就怀里抱着一个,身后跟着两个萝卜头,敲响了梅大娘家的院门。
不过出乎灵均意外的,竟然是何氏来开的门,她看到灵均很是高兴:“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灵均笑着颔首,把芋泥丸子递过去,然后摸了摸二郎的脸蛋,诱哄:“二郎乖,这是何婶婶,给婶婶问好。”
二郎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软软笑道:“婶婶好。”
何氏:“哎,二郎也好。”
二郎立刻羞得把脸埋在了灵均的脖颈处,灵均摸摸他的背,赞扬道:“二郎可真懂事,娘最喜欢二郎了。”
二郎羞哒哒的抬起头,期待的问:“真的吗?”
灵均:“真的。”
何氏惊讶,怜妹子厉害呀,才多久不见,就把二郎的心笼了去。瞧二郎这样子,分明是把她当亲娘了。
不知其他两个是何种态度?
此时她才注意到大郎和大妞在灵均身后。
灵均:“大郎,大妞,叫婶婶好。”
大郎/大妞:“婶婶好。”
声音细若蚊呐,跟在付家作天作地的熊孩子判若两人。
灵均也是服气。
她跟在何氏身后,进了梅大娘的家。
梅大娘正在给最小的孙孙喂蛋羹,看到灵均来了,她有几分不好意思,“怜儿来啦。”
灵均:“嗯。”
灵均:“今儿过来是有个事拿不定主意,想让大娘参谋参谋。”
梅大娘把最后一点儿蛋羹喂了,让老二媳妇洗碗,她自己擦了擦手,坐了过来,“你说,大娘懂的,绝不藏私。”
灵均:“那,我就姑且一说。”
其他人也好奇的看着灵均。
灵均:“我是这样想的,我爹以前教过我识字,我也记住了一些。虽然不是多高深,但平时日常使用是没问题。我想着给三个孩子启蒙,不知可行否?”
梅大娘当真惊了:“怜儿也能识文断字?”
灵均羞赧不已:“不过是会些粗浅的东西罢了。”
她想了想又道:“大娘家里可有炭枝?”
梅大娘:“有的有的,老大媳妇快去拿。”
何氏二话不说跑去了灶屋,挑挑拣拣,寻了两根最好的才拿过来。
灵均放下二郎,蹲在地上,写写画画,不多时,地上便出现了两排笔迹优美的文字。
灵均:“这是三字经,我三岁就会背了,也记得最牢。”
其他人:Σ( ° △°|||)︴
梅大娘:“我的个乖乖,怜儿你这是那什么,什么深、不露啊”
灵均:“哪有大娘说的那么好。”
何氏也附和婆母:“怜儿就别谦虚了。”
灵均:“可惜我是个女儿身,否则………”
梅大娘她们也觉得可惜,只是大环境如此,她们也没有办法。
灵均摆摆手,打起精神来:“所以我想着不能让所学的白费了,正好大郎大妞也大了,我想把我会的教给他们。”
大郎大妞闻言,诧异的抬头看她,似乎是不敢相信后娘会这么好心。
梅大娘一家也是心情复杂。
灵均搂着又蹭回她怀里的二郎,把玩着他的小手,苦恼不已:“只是一来我所记得的太少,如果真要教,肯定还是要去书铺里买书才行。二来,我到底是个女儿身,就怕博武会不愿意,嫌弃我一个妇人。”
何氏闻言立刻炸了:“怜妹子这么好的人嫁给付博武是他的福气,如果他真不愿意,怜妹子就来教我的木头,我不但不介意,每月还给你口粮,就当我们木头的束脩了。”
此话一出,满堂寂静。梅大娘捶死老大媳妇的心都有了,就算你有这个想法,也别大剌剌的说出来啊。
大郎和大妞则紧张的抓紧了衣摆,眼睛直直地盯着灵均,生怕她答应下来。
如、如果后娘教其他人的小孩,不教他们的话,他们、他们就告诉爹去。
灵均愣了一下,而后失笑:“何嫂子可真是看得起妹子我了。”
何氏:“怜妹子,嫂子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灵均也不好再推辞,“这样吧,我回去试着跟博武商量一下,若是他同意了,前期的准备也要做,确保万无一失才行。我是起个好心,可不能办坏事了。”
何氏:“那怜妹子是答应了。”
灵均无奈点头。
何氏高兴了。沈氏却是愁眉苦脸,梅大娘哪能不知她心思,只是嘴巴动了好几次,还是没有厚着脸皮说出口。
罢了,且再等等吧。
灵均跟她们说了一会儿话,就离开了。
大郎和大妞心里揣着事,回家后,各自回了屋,灵均抱着二郎坐在凳子上,脑子里也在想着事儿。
次日,付博武终于回家了。若是之前,大郎大妞肯定一马当先地跑过去,跟爹告后娘的状。
可是经过昨日之事,两孩子却有道一通闭嘴不言。
爷几个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灵均自觉去了灶屋做饭。
大妞给大郎使了个眼色,大郎立刻拉着付博武进了屋。
大郎:“爹,爹,你这次赚了多少钱?”
付博武笑着比了两根手指头。
大郎颤声道:“二、二两?”
付博武点头。
大郎惊喜连连,差点叫出声来。幸好及时捂住了嘴巴。
他低声道:“爹放心,我不会告诉后娘的。”
付博武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他摸了摸儿子的头,转身去把钱藏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在琢磨,如果灵均问起,他该怎么含糊过去。
甚至当灵均跟他说话时,他都会不自觉避开视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在心虚。可惜当事人和几个孩子还不自知。
当局者迷,或许连付博武自己都没发现,若是之前,他挣了多少钱,有多少家底,问都不许余怜问,理直气壮的不得了,哪像现在,还得费心思怎么瞒着。
然而他的纠结,灵均却是毫无所觉,每天该干嘛干嘛,一点儿也没提及。
好几次,付博武忍不住起了个头,灵均都能给他岔开。
这让付博武更憋屈了,明明他才是该得意的那个。
临近年关前两天,灵均背着人出门了一趟。
她从梅大娘那里借了点钱,买了一张上好的纸,说了一番吉祥话,才从掌柜那里借了只毛笔,蘸着她自己配的颜料,画了一副“柿柿如意”图。然后洗净毛笔,还了回去。
离开书铺,她带着一篮子冻柿子,带着画,敲响了于宅的后门。
她来过好几次,于家的下人都识得她,又兼之她平时为人和善,性子又爽朗,下人们也是喜欢她,所以一听她的来意,立刻就去禀报了夫人。
于夫人早就想见她了,只是碍于某些事情,不好出面,这会儿灵均来了,她说什么也不让人走。
灵均把柿子和画递过去,“以前不知道夫人就算了,现在遇上了,不好装作不知,只是礼物轻薄,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于夫人又怜又气:“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婶子何时嫌弃过你。”
灵均猛的抬头,泪眼朦胧:“夫人刚刚说什么?”
于夫人笑她:“你是余秀才的女儿,唤我一声婶子理所当然。”
灵均:“怜儿,怜儿不过一村妇,怎么好高攀。”
于夫人佯怒:“怎么,怜儿是不想认我这个婶子了?”
灵均:“不不不,怜儿只是一时太过心喜而已。”说着脸红红唤了一声,“婶婶。”
于夫人喜笑颜开,这才打量画作,“这柿子图画的红润饱满,细腻形象,不错。想不到怜儿还有这手艺。”
灵均不好意思笑:“雕虫小技,在婶婶面前献丑了。”
于夫人:“怜儿切莫妄自菲薄,这画让你叔叔来看,也是好的。”
灵均害羞掩面,两人不过一会儿就聊的热火朝天。
直到日头偏西,灵均才急忙提出告辞。
于夫人挽留不下,只好送她,灵均临走前,她叫住她,送了两本书过去。
灵均:“婶子,这如何使得?”
于夫人:“上次见你眼睛都快粘上面了。”
灵均:“让婶子笑话了。只是当初父亲教我启蒙就是用的三字经和百家姓,我一时见到,难免触景生情,倒是失态了。”
于夫人心里跟着一酸,“孩子,苦了你了。”
灵均摇头,然后郑重的给于夫人行了个大礼。
于夫人连忙扶她:“你这是做什么?”
灵均:“婶子的大恩大德,怜儿感激不尽,惟愿今生尽最大努力来报答。”
于夫人叹息:“你啊!”
有时候003都不得不佩服这位宿主变态的适应能力。
秋去冬来, 如今付博武又出门了, 他在镇上找了个短工, 隔一段时间回家一次。
期间, 灵均就在家里料理家务,带孩子。
农家的家务说多不多, 说少也不少。最初她用这些练手, 学会了之后, 她就不想怎么做了。
无他,都是些重复的无意义的劳作, 做多了, 反倒是让人头脑麻木。
所以入冬之后她就开始寻摸起其他的事情了。
她坐在凳子上发起了呆,没一会儿, 腰就被一双小手从后面扒拉住了。
二郎现在粘她粘得紧, 一会子不见她, 就要闹。
大郎大妞任何手段使尽,都无法让弟弟改变心意, 最后只能放任自流, 不过每当弟弟跟后娘在一起时,两人中总有一个要在旁边看着。
灵均却是不怎么在意,看吧看吧,反正她又不会少两块肉。
她曾经有过自己的小孩儿, 所以对待孩子比普通人要细致温柔许多, 幼儿最是敏感, 第一时间能分辨出谁喜欢他,谁不喜欢他。
这也是为什么大郎大妞拦不住他的缘由了。
灵均回头看他,二郎立刻露出一个萌哒哒的笑容,张着双手,唤道:“抱,娘抱~”
大妞每次听着二郎那声“娘”,脸都臭得不行。
灵均看她吃瘪,憋笑不已。哎,没办法,日子太无聊,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嘛。
只是乐子笑过就过了,最重要的是该把正事提上日程了。
灵均当初给梅大娘透露她生父是秀才,并非只是为了一个名声好听而已。
她不想干农活,可是她的村妇身份就已经限制了太多的可能性。
这个朝代又是典型的重农抑商,除非做了皇商,否则普通的贩夫走卒,真的是会被人瞧不起。再说,灵均同样也吃不消风吹日晒的苦= =
所以她思来想去,想去思来,最后决定还是走读书人的路子吧。
然而她女子的身份,又把这条康庄大道变得狭小无比。
简直血虐。
不过“道路狭窄”,却并没有完全堵死。
原主的生父虽然早逝,但好歹也是个秀才,在原主少的可怜的记忆里,余父在镇上是有一好友的,原主幼时甚至还去对方家里玩过。
灵均现在就是打上了那位余父友人的夫人的主意。
没办法,谁让她是女子呢。
所以灵均开始以去镇上给付博武送饭为由,频频出门。
本就对她没什么好感的大郎大妞更是不虞,只是灵均站着“大义”,大郎大妞拿她也没法子。
这个时候二郎就起作用了,二郎粘灵均,见不到她就一个劲儿的哭。
大郎大妞借题发挥。
灵均微微一笑,抱着二郎进了小屋,一番安抚,二郎破涕为笑。
灵均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目光明媚而忧伤:大业尚未完成,怎能后方失火呢。
也不知她跟二郎说了什么,这小家伙在她走后,还真的安分了许多。
好吧,灵均就是许诺二郎,如果他不哭的话,每天她回来,不但给他做好吃的,睡觉前还可以奖励他三个亲亲。
时人含蓄,民间更是有抱孙不抱儿的习俗,所以当灵均跟二郎这般亲昵,小家伙立刻妥协了。
安抚了小的,又要安抚大的,否则他们在后面拱火,她的计划可能得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小的要哄,大的靠半真半假的糊弄 。
灵均的做法简单粗暴。直接一句,如果你们希望你们爹在面前挣钱不安心,想说啥就说,反正出了啥事也是你们受着。最后还装作小声嘀咕:要我就大年说,正好让所有人都知道。
两个大的一听,有点儿道理啊,立刻暗搓搓的记下后娘的一二三四五六条罪,等着新年到,把后娘的“丑事”宣扬得人尽皆知。
解决了三孩子,另一边灵均让003帮忙,一次给付博武送了吃食之后,成功偶遇了那位夫人。
说来也巧,那位余父的友人,姓于,两人音相同,少年读书时,总有人念错,一来二去两人就认识了,后来一接触,哎呀,志趣相投,立刻引为知己了。
只是余父点儿背还是怎么的,一生就止步秀才了,还英年早逝。
而那位于姓友人反而要好上许多,秀才往上中举,然后衣锦还乡,在一个小镇上,举人的威望比之县太爷也差不远了。
日子过得平静又舒坦。
灵均私下偷偷猜测,这于举人肯定是个特别会享受生活的人。
她真的是,好羡慕啊。
灵均感慨过后,擦了擦流出的口水,艰难的面对苦逼的现实。
或许是老天爷终于想起眷顾灵均这个小可怜儿了,那天刚好有个小偷盯上了那位于夫人的钱袋子,四处张望,确定对方身边只带了一个丫鬟,就下手了。
灵均多正义的一个人啊,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帮于夫人抢回了钱袋子,她也顺理成章的扑街了。
于夫人感激她的见义勇为,又怜她无辜受罪,自然把人带回家了。
嗨呀,这一带回去可不得了了。
于夫人给她上药的时候,灵均当场来了一句,“我观夫人面善,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这是多么不要脸的一句话啊,可灵均就是好意思说出口。
于夫人都有些怀疑,灵均帮忙是不是故意套近乎了。
只是灵均的眼神太过清澈无辜,好像随意猜测她都是一种侮辱。
灵均又不是真的村妇,于夫人无心抛出一个话题,她都接的上。上至各地风土人情,下至衣裳首饰,厨艺女红,她都能接得上。
一来二去,两人聊越投机。又因她性格豁达爽朗,于夫人对她越发心喜。
不过灵均也把握着一个度,来于府的次数不会太频繁,免得以后翻船。
所以每一次的会面,都是灵均提前打好腹稿,争取怎么清纯不做作的给于夫人留下良好的印象。
说真的,当年她对晔帝都没这么费心思过= =
直到某一天,灵均终于见着了那位于举人,毫无征兆流泪了。
灵均:“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观夫人面善了,没想到”
她丢下一句掐头去尾,引人遐思的话,就哭着跑了。
她跑的太快,以至于于夫人一时都没拦住她。
之后几天,于夫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好觉,于举人被她弄得没法子,只好派人去查。
只是这一查,却叫他也跟着难受,每夜辗转反侧,睡不安稳。
于夫人受不了,逼问丈夫,于举人只好把底下人查到的事情都说了。
于举人感慨:“我是真没想到,茂之他,哎………”
于夫人却跟丈夫的关注点不同,“那怜儿?”
于举人:“怜儿就是茂之的女儿。”
于举人:“那也是个可怜的女子,茂之夫妻死后,她被大伯收留,却不想那大伯纯粹拿她当丫鬟使,动辄打骂,甚至在怜儿十五岁时,诱哄着她给一农户做了续弦,然后卷了聘礼,带着妻女跑了。可以想见怜儿那丫头什么都没有,只一个人进了夫家,对方会怎么看她。”
于举人说起这些很是不好受,当初的好友,没想到最后落得了这么一个下场,若他泉下有知,知道自己的女儿受此磋磨,恐怕亡灵都得不到安息。
于夫人也沉默了。
良久,她才叹道:“难怪那孩子一见到我,就说我面善,我那时还以为她是为了套近乎呢,没想到我们之前竟是真的见过,怜儿小时,我还抱过她一次呢。”
于举人点点头,“你们第一次相遇也是凑巧了,怜儿来给她丈夫送些吃食,本来要回家,正好撞上了你。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吧。”
于夫人:“谁说不是呢。”
之后的日子,灵均没有再去寻于夫人,常言道,上赶着不是买卖。
而且年关逼近,付博武也要回家了= =
这段时间,灵均天天待在家里,实验各种菜品,二郎还以为这是娘在给他做好吃的呢,每天都乐呵呵的。
灵均:都是些素,咋就能这么高兴呢。
灵均啼笑皆非,摸了摸二郎的头,单手把他抱起来,另一只手端着一碗芋泥丸子出门了。
大妞拦住她:“你去哪里?”
灵均:“我去梅大娘家,你去吗?”
大妞其实不怎么想去,她怕何氏。可是弟弟又在后娘手里,她思考再三,咬了咬牙,说:“我去。”
灵均:…………
我们只是去隔壁唠嗑而已,你为什么搞得像去闯龙潭虎穴啊喂。
灵均抽了抽嘴角,“行,那就跟着吧。”
灵均:“对了,大郎去不去?”
大妞一口应下:“他去。”
跟小伙伴约好了,正要出门玩儿的大郎:…………
大妞一个眼刀子甩过去。
大郎:“我去。”
然后灵均就怀里抱着一个,身后跟着两个萝卜头,敲响了梅大娘家的院门。
不过出乎灵均意外的,竟然是何氏来开的门,她看到灵均很是高兴:“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灵均笑着颔首,把芋泥丸子递过去,然后摸了摸二郎的脸蛋,诱哄:“二郎乖,这是何婶婶,给婶婶问好。”
二郎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软软笑道:“婶婶好。”
何氏:“哎,二郎也好。”
二郎立刻羞得把脸埋在了灵均的脖颈处,灵均摸摸他的背,赞扬道:“二郎可真懂事,娘最喜欢二郎了。”
二郎羞哒哒的抬起头,期待的问:“真的吗?”
灵均:“真的。”
何氏惊讶,怜妹子厉害呀,才多久不见,就把二郎的心笼了去。瞧二郎这样子,分明是把她当亲娘了。
不知其他两个是何种态度?
此时她才注意到大郎和大妞在灵均身后。
灵均:“大郎,大妞,叫婶婶好。”
大郎/大妞:“婶婶好。”
声音细若蚊呐,跟在付家作天作地的熊孩子判若两人。
灵均也是服气。
她跟在何氏身后,进了梅大娘的家。
梅大娘正在给最小的孙孙喂蛋羹,看到灵均来了,她有几分不好意思,“怜儿来啦。”
灵均:“嗯。”
灵均:“今儿过来是有个事拿不定主意,想让大娘参谋参谋。”
梅大娘把最后一点儿蛋羹喂了,让老二媳妇洗碗,她自己擦了擦手,坐了过来,“你说,大娘懂的,绝不藏私。”
灵均:“那,我就姑且一说。”
其他人也好奇的看着灵均。
灵均:“我是这样想的,我爹以前教过我识字,我也记住了一些。虽然不是多高深,但平时日常使用是没问题。我想着给三个孩子启蒙,不知可行否?”
梅大娘当真惊了:“怜儿也能识文断字?”
灵均羞赧不已:“不过是会些粗浅的东西罢了。”
她想了想又道:“大娘家里可有炭枝?”
梅大娘:“有的有的,老大媳妇快去拿。”
何氏二话不说跑去了灶屋,挑挑拣拣,寻了两根最好的才拿过来。
灵均放下二郎,蹲在地上,写写画画,不多时,地上便出现了两排笔迹优美的文字。
灵均:“这是三字经,我三岁就会背了,也记得最牢。”
其他人:Σ( ° △°|||)︴
梅大娘:“我的个乖乖,怜儿你这是那什么,什么深、不露啊”
灵均:“哪有大娘说的那么好。”
何氏也附和婆母:“怜儿就别谦虚了。”
灵均:“可惜我是个女儿身,否则………”
梅大娘她们也觉得可惜,只是大环境如此,她们也没有办法。
灵均摆摆手,打起精神来:“所以我想着不能让所学的白费了,正好大郎大妞也大了,我想把我会的教给他们。”
大郎大妞闻言,诧异的抬头看她,似乎是不敢相信后娘会这么好心。
梅大娘一家也是心情复杂。
灵均搂着又蹭回她怀里的二郎,把玩着他的小手,苦恼不已:“只是一来我所记得的太少,如果真要教,肯定还是要去书铺里买书才行。二来,我到底是个女儿身,就怕博武会不愿意,嫌弃我一个妇人。”
何氏闻言立刻炸了:“怜妹子这么好的人嫁给付博武是他的福气,如果他真不愿意,怜妹子就来教我的木头,我不但不介意,每月还给你口粮,就当我们木头的束脩了。”
此话一出,满堂寂静。梅大娘捶死老大媳妇的心都有了,就算你有这个想法,也别大剌剌的说出来啊。
大郎和大妞则紧张的抓紧了衣摆,眼睛直直地盯着灵均,生怕她答应下来。
如、如果后娘教其他人的小孩,不教他们的话,他们、他们就告诉爹去。
灵均愣了一下,而后失笑:“何嫂子可真是看得起妹子我了。”
何氏:“怜妹子,嫂子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灵均也不好再推辞,“这样吧,我回去试着跟博武商量一下,若是他同意了,前期的准备也要做,确保万无一失才行。我是起个好心,可不能办坏事了。”
何氏:“那怜妹子是答应了。”
灵均无奈点头。
何氏高兴了。沈氏却是愁眉苦脸,梅大娘哪能不知她心思,只是嘴巴动了好几次,还是没有厚着脸皮说出口。
罢了,且再等等吧。
灵均跟她们说了一会儿话,就离开了。
大郎和大妞心里揣着事,回家后,各自回了屋,灵均抱着二郎坐在凳子上,脑子里也在想着事儿。
次日,付博武终于回家了。若是之前,大郎大妞肯定一马当先地跑过去,跟爹告后娘的状。
可是经过昨日之事,两孩子却有道一通闭嘴不言。
爷几个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灵均自觉去了灶屋做饭。
大妞给大郎使了个眼色,大郎立刻拉着付博武进了屋。
大郎:“爹,爹,你这次赚了多少钱?”
付博武笑着比了两根手指头。
大郎颤声道:“二、二两?”
付博武点头。
大郎惊喜连连,差点叫出声来。幸好及时捂住了嘴巴。
他低声道:“爹放心,我不会告诉后娘的。”
付博武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他摸了摸儿子的头,转身去把钱藏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在琢磨,如果灵均问起,他该怎么含糊过去。
甚至当灵均跟他说话时,他都会不自觉避开视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在心虚。可惜当事人和几个孩子还不自知。
当局者迷,或许连付博武自己都没发现,若是之前,他挣了多少钱,有多少家底,问都不许余怜问,理直气壮的不得了,哪像现在,还得费心思怎么瞒着。
然而他的纠结,灵均却是毫无所觉,每天该干嘛干嘛,一点儿也没提及。
好几次,付博武忍不住起了个头,灵均都能给他岔开。
这让付博武更憋屈了,明明他才是该得意的那个。
临近年关前两天,灵均背着人出门了一趟。
她从梅大娘那里借了点钱,买了一张上好的纸,说了一番吉祥话,才从掌柜那里借了只毛笔,蘸着她自己配的颜料,画了一副“柿柿如意”图。然后洗净毛笔,还了回去。
离开书铺,她带着一篮子冻柿子,带着画,敲响了于宅的后门。
她来过好几次,于家的下人都识得她,又兼之她平时为人和善,性子又爽朗,下人们也是喜欢她,所以一听她的来意,立刻就去禀报了夫人。
于夫人早就想见她了,只是碍于某些事情,不好出面,这会儿灵均来了,她说什么也不让人走。
灵均把柿子和画递过去,“以前不知道夫人就算了,现在遇上了,不好装作不知,只是礼物轻薄,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于夫人又怜又气:“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婶子何时嫌弃过你。”
灵均猛的抬头,泪眼朦胧:“夫人刚刚说什么?”
于夫人笑她:“你是余秀才的女儿,唤我一声婶子理所当然。”
灵均:“怜儿,怜儿不过一村妇,怎么好高攀。”
于夫人佯怒:“怎么,怜儿是不想认我这个婶子了?”
灵均:“不不不,怜儿只是一时太过心喜而已。”说着脸红红唤了一声,“婶婶。”
于夫人喜笑颜开,这才打量画作,“这柿子图画的红润饱满,细腻形象,不错。想不到怜儿还有这手艺。”
灵均不好意思笑:“雕虫小技,在婶婶面前献丑了。”
于夫人:“怜儿切莫妄自菲薄,这画让你叔叔来看,也是好的。”
灵均害羞掩面,两人不过一会儿就聊的热火朝天。
直到日头偏西,灵均才急忙提出告辞。
于夫人挽留不下,只好送她,灵均临走前,她叫住她,送了两本书过去。
灵均:“婶子,这如何使得?”
于夫人:“上次见你眼睛都快粘上面了。”
灵均:“让婶子笑话了。只是当初父亲教我启蒙就是用的三字经和百家姓,我一时见到,难免触景生情,倒是失态了。”
于夫人心里跟着一酸,“孩子,苦了你了。”
灵均摇头,然后郑重的给于夫人行了个大礼。
于夫人连忙扶她:“你这是做什么?”
灵均:“婶子的大恩大德,怜儿感激不尽,惟愿今生尽最大努力来报答。”
于夫人叹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