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上榜的人, 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日看尽长安花。其实这秋闱中举之人, 也差不多也是如此了。

    他们人还没回来,各家的帖子就已经像是雪花片一样飞来了,这个称是同窗, 那个称是师兄弟, 总之怎么套近乎就怎么来。

    等这三人同一日从府城回来,各自回村之时,村里的老幼都夹道欢迎。要知道举人已经有了补官的可能性, 说不定就能补个县丞之类的, 到时候他们去县城, 也可以大摇大摆了。

    杨翼诚坐着牛车到了村口,看见他父亲母亲和兄长们一起站在前面,其他村民们站在后面, 马上就下了车,跪倒在村长面前。

    “孩儿不负众望,总算有所成就,劳双亲兄长已经父老乡亲们在此等候了,这真是折煞我了!按理应该是我去各位乡亲家中拜访的。”

    这一番话说的大家心里都暖融融的, 村长教出来的孩子就是好,即使成为了举人老爷,也丝毫不摆架子。

    村长连忙把他扶起来, 然后准备把车钱付了, 结果那赶牛车的人一直推拒, “我今天是烧了高香,竟然能送一位举人老爷回村,这可是大喜的事,这钱我怎么能要呢?”

    “老弟,收下收下,你不要这钱我们才不安心呢!”

    “不用不用,不过,嘿嘿,我也有个想法,你们听一听,要是不成就当我说了笑话。”车夫憨憨地笑了起来,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大哥你尽管说。”杨翼诚劝道。

    “我家娘子前两日刚生下一个娃儿,白白胖胖的生的很漂亮,都说有福气,我一想,这么好的娃,要是让我娶名字就不好听了,所以,我想请举人老爷给我家娃儿赐个名。”

    “敢问大哥贵姓?”

    “不敢不敢,我姓刘,生的是个男娃,我们家也没什么字派,您从那些字里面随便给他挑个名字就是了。”

    杨翼诚略一忖度,“愿他以后待人宽和,行事光明磊落,做个大丈夫。就叫他刘和光吧。”

    “待人宽和,光明磊落,好啊,谢谢举人老爷,有您起的这个名字,比得到什么都开心了。”刘车夫再三谢过杨翼诚,然后就离开了。

    其他村民见到这一幕,心里都是深深的骄傲,这样一个举人老爷是他们的乡亲,以后能受他的庇佑,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

    有些家里快要生孩子的人见到这一幕,想的则是,等以后孩子出生了也要请举人老爷起名字!

    章树搀着李木槿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也出来沾沾光。他们的孩子快要出生了,沾沾这文曲星的光,以后也能读书成才。他们现在要好好赚钱,以后也送孩子去莫家书院读书。

    大家簇拥着新任举人老爷回家,一路上喜洋洋的,比过年还开心。

    另一边的汉阳村,张举人坐在牛车上,趾高气昂地和这些过来迎接的乡亲们挥了挥手,然后看着他们跟在车后头走。

    回到家之后,他就进门了,然后叫章云出来付钱。穿着打补丁衣服,面黄肌瘦的章云扣扣索索的从袋子里摸出二十几枚铜钱放到车夫的手上,心里想,夫君又少吃了好几个鸡蛋。

    车夫接过钱,打探道,“你是这位举人老爷家的奴婢吧?举人老爷的派头可真大,他平时也很有威严吧?”

    这一番话说得章云脸都涨红了,“我,我是他的娘子!”

    车夫讶异片刻,然后鄙视道,“举人老爷怎么可能娶个你这样的?可别笑死人了。你分明是个煮饭婆子,居然还在这里冒充举人老爷的妻室,你胆子可真大啊!”

    章云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然后眼泪就出来了,这车夫连忙赶着车走了,生怕别人说他欺负举人老爷的仆人,须知打狗也要看主人呢!

    她垂着眼泪进去,一进去就挨了骂,“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我儿刚回来,你想给他找晦气是不?”

    “婆婆……刚才那个人说我是夫君的奴婢……”

    “云娘,别人说什么任他说就是了,我不是教过你吗?不过,你这一身确实也太难看了,还是去换身好点的吧。”

    章云诧异地看着张文杰,他以往见她这样穿都夸她有古人之风,怎么这会却说她难看呢?

    不过她历来对张文杰是言听计从的,立刻就回房换了她最好的一身衣裳,顺便还把躲在房间里的两个女儿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

    张文杰眼里的挑剔这才少了一点,古人云,糟糠之妻不可弃,看在以往她操劳整个家的份上,他不会休妻,但功成名就之人纳两个妾室是算不上什么的。

    刚刚他娘已经带他去看了那些谄媚之人送来的俗物,堆了满满的一屋子,光是银两,也有个三四十两了。

    十年寒窗苦读,换来一朝成名天下知,这种感觉让张文杰颇有一点雄心壮志,只要能当官,吃的这些苦算什么呢?

    ……

    章树不知道他的姑父已经考中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茬子上去。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他也不会勉强自己去讨好这个人,那还不如讨好他们村村长的儿子来的更快活一些。

    至少杨翼诚看起来比张文杰要来的正派的多,章树对于那个假斯文的姑父印象十分的差,他从小到大基本上没有见过他几次,就算见到了他,他看着他们一家的眼神也是高高在上的。

    他现在正在种秋薯,其他村民比他下种还要早,几乎是秋收一完就开始种秋薯了,他想把时间拖长一些,自家就种晚了。

    从地里回来,正好碰见村长让他们一家明天去吃席。村长家大业大,把酒席摆在了晒谷场上,一共有七八十桌。章家人马上乐呵呵地答应了,考中举人这样大的喜事,恐怕有些人一辈子都吃不上一次。

    九月份的天气晒太阳正好,大家坐在席上,一扫前几日的疲态。章树他们和来旺一家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这张桌子用的就是章树家的桌子,七八十桌,当然要自己搬桌子去了。

    桌子上摆着一盘花生,一盘瓜子,一叠枣子,还有一叠状元糕。这算是凉菜,先请大家吃的。

    有些桌子做的是一家人,长辈是不许小孩子乱伸手拿的,只等着酒席结束,再拿布袋子一装带回去慢慢吃。

    章树这桌已经吃的七七八八了,大宝的面前更是有许多的东西,惹的旁边的小孩都艳羡的看着他。

    大宝平时不太出去玩,他自然也没什么兄弟情分了,只给了一个年纪比他还小点的妹妹两颗枣子,其余的人是别想要的。

    热菜一时半会还不会上,因为杨翼诚还有老师和同窗没有赶来,他们是今天的上宾,自然要等他们到了才行。

    杨翼诚已经去了村口迎接,不一会儿,就带着一群穿着长袍,看起来自有一种特殊的气质,他们谈笑风声,一路上说着一些村民们听不懂的东西,让大家都有点自惭形秽。

    直到杨翼诚和这些人无间隙的融入在一起之后,大家才明白,他们这个山窝窝里真的飞出了一只金凤凰,虽然他人好,但是用以往的态度对待他是万万不能了。

    杨翼诚的几位先生都在主席落座,除此之外,还有他父亲,他家收粮的亲戚,以及几个隔壁村的村长作陪。

    杨翼诚和他的同窗们坐在一起,那个严复生也来了,既是同窗又是年兄,交情自然要比旁人好太多。

    不知为何,同年考中的张文杰却不在两人邀请的范围内,甚至连聊都没有聊到他。

    一挂大红鞭炮在晒谷场前盘了一圈又一圈,杨翼诚的哥哥拿着一支香把它点燃,瞬间,“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章树和李木槿同时伸手,把对方的耳朵盖上,这是他们从小培养的默契,两人相对而笑,温情默默流动。

    何越伸手盖住大宝的耳朵,来旺遮住何越的耳朵,看在孤家寡人余小六的眼里,真是特别刺激。

    鞭炮声响过之后,热菜就上了,随着村里的小伙子一声声的吆喝,这些十分喜庆的菜名也出现在大家面前。

    什么“喜鹊登枝”,什么“金榜题名”,什么“独占鳌头”,什么“蟾宫折桂”,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十分了不起。

    “喜鹊登枝”是松树枝烤的童子鸡,“金榜题名”则是一盘黄灿灿的玉米粒,“独占鳌头”是清蒸甲鱼,“蟾宫折桂”是桂花莲子百合汤。

    还有一些其他的菜诸如“福星高照”之类的,也纷纷取了寓意。

    村民们有幸和这些文人同席吃饭,举止动作都斯文了一点,就连那些平时混不在意的大老粗,动作也都轻了许多。

    村长置的这个席面,可以说是独一份的了,至少那些甲鱼,就再没在别人的宴席上看过了。

    其实他们没出什么钱,这钱基本上都是杨翼诚出的,考中举人一人有三十两的赏赐,回到县城之后,县老爷又一人奖了五十两,莫家书院对这两名学子也奖励了一人二十两,也就是说,光是考中举人的银两赏赐,他们就得了一百两!

    原来杨翼诚一个人在县城上学,花费颇多,家中的兄嫂也是颇有微词,但村长年富力强,在家中很有威严,才不至于让他们离心,现在杨翼诚中了科举,那些人原本就不敢轻易说出口的话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更让章树坚定了自己赚钱的意愿,只有家里好了,他的孩子以后才能受到最好的教导,变得知书识礼,即使没能光宗耀祖,至少出门不会被人看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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