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宫中与宫外却出奇的平静,年关将至,大家似乎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皇后与贤妃照常看管后宫,德妃十月底生产,喜获公主,将近一个半月未出宫门,而另一边武落蘅也一直在鹿鸣殿,闲时吟诗作对,忙时与李隆基插科打诨。

    若是日子可以一直如此,相安无事也便罢了。

    十二月入冬,寒风刺骨。洛阳城迎来了难得的清净,因为日落较早,除了主街上的摊贩外,零散挑担都已经回去,街上慢慢变得空无一人。

    繁华的洛阳城怎能耐得住如此的长夜寂寞,不知是哪里传来了嘤嘤燕语,时而清唱,时而低语。

    城东是富人官宦聚集之地,在这里即便是寒冬你也能找到春色。暖香阁就是其中之一,与其他舞妓坊不同的是,除了舞姬,歌姬外,还有另一群女孩子,她们穿着鲜亮,一不唱歌跳舞,二不陪酒作诗,只坐在二楼的平台上,低眉不语。

    王守一进来的时候只觉得一阵暖风带着香气扑面而来,身上的皮袄在这里实在多余,便脱下来递给迎客小厮,缓步向里走去,身上依旧觉得燥热,直到脱去外层衣服只剩内里汗衫的时候才觉舒爽。

    因皇甫青岩已经打过招呼,来人一问便知是谁,于是领着他上二楼入了厢房。

    少坐片刻,只见一妙龄少女缓缓而来,腰间的金铃随着摆动发出清脆的声音,装扮不似舞姬妖艳,却让人怜爱。

    王守一见了心里立刻如百爪挠心,而那女子落座后,也不说话,也不倒酒,只是生涩的偷瞄了他几眼,便别过头去不再晃动。

    两个人正静静的坐着,一位老鸨模样的女人笑着走了进来,轻轻怒斥道“诶呦,怎么也不给大爷倒酒,冷落了大爷可怎么好。”

    说着话坐在了二人中间,把酒壶推到女子面前,自己则转头看向王守一,笑着说“大爷是第一次来吧,本来第一次来的客人都应该是先在二楼点花名,然后再入厢房闻花香的,不过皇甫大人已经打过招呼了,所以我就擅自做主给您送来一朵。”

    王守一的眼睛早就被面前的女子勾去了,那还有心思与她计较,只胡乱的点点头,依旧看着那女子笨拙的倒酒,害羞的将酒杯送到他的面前。

    老鸨一见他已经顾不得自己,心想应该还算满意,便慢慢退了出去,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见惯了娇媚多姿的舞姬,这还是王守一第一次看到如此羞涩的女子,她惴惴不安的眼神,不断的闪躲回避,一动不动的身体明明就有一点点抗拒,但又不敢轻易挪动,这样的不安却让王守一格外的兴奋。

    他索性推开酒杯,一伸手将女子拉入自己怀中,一股幽香瞬间飘入他的心脾,那女子先是吓了一跳,柔软的身体颤抖着,任他拉扯。

    “可人儿,你叫什么名字?”王守一在她耳边轻轻问道。

    那女子结结巴巴的低声回答道“无梦。”

    “无梦?是一个如何无梦的法子?”王守一原本还保持着冷静,可不知怎的,被这股幽香牵住了魂,开始释放体内的冲动。

    无梦只觉得王守一把她越抱越紧,双手上下乱动,她尽量把自己的头转向另一边,身体却不敢反抗,毕竟那样非人的待遇她已经尝过。

    一阵闻香后,王守一只觉得身体仿佛被掏空一般,有心而无力,当他瘫倒下来的时候,无梦摇响腰间的金铃。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老鸨又摇摇摆摆的出现在厢房门口,探头说道“大爷可觉得妥当?要不要到后面的客房小住一晚?”

    王守一明白刚才的闻香只是探探客人的喜好,后面的客房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他看了一眼无梦点头笑道“甚好,就是我这身子……一言难尽呀。”

    老鸨一挥手,无梦便从门边离开,她进来后,扶起王守一,从袖中拿出一个盒子,神秘的说道“大爷不用担心,我这早就准备好了,这叫龙虎丹,大爷吃下去保证你金枪不倒!”

    与老鸨谈笑一会,王守一自觉身体已恢复少许力气,便服下龙虎丹,随小厮向客房走去。

    一夜天明,王守一还在熟睡的时候,无梦已经端来早膳,梳洗打扮好坐在桌边等他醒来。

    “啊,这还真是一夜无梦呀。”王守一躺在床上,昨夜的神勇随着药效丧失殆尽,不过那回味的感觉他是绝对忘不了。

    无梦话不多,却很懂眼色,把王守一服侍的非常舒心,一连几日,王守一都不曾回府,就在暖香阁与无梦厮守。

    第五日一早,老鸨笑着进来,先是说了一大堆好话,而后又吐了半天苦水,什么经营不易,好酒好菜现在有钱也买不到之类的话。

    王守一明白,他这几日一分钱都不曾付过,无梦依旧服侍妥帖,老鸨也算是给足了面子,而现在自己也不好继续在这里,只留下一句话,说过几日再来。

    王守一回到府中,本想拿些银子,却被夫人好一顿数落,而后两人吵了起来,他只得出来,留夫人在家中寻死觅活。

    在街上闲逛的时候,恰巧遇到白奇,对方下朝回府,坐在车上一眼就看到王守一便叫住他要一同去吃酒,王守一心中烦闷,想想正好可以解烦便携手而去。

    酒过三巡,白奇见他愤愤不快的样子,很是好奇,便问道“国舅爷,怎么如此烦躁,眼看就要过年了,是家中年货没有备齐吗?”

    “什么年货,说来不怕兄弟笑话,皇家也有三门穷亲戚,我就是一门。”王守一想到刚才一幕不免气不打一处来,又狂饮了几杯,借着酒劲说“陛下听了姚相的建议,什么不用外戚之臣,搞得自家人都快过不下去了,外臣却个个肥的流油。”

    这样的话如何也不该从王守一的嘴里面说出来,他若只是本本分分的安家过日子,那些俸禄还是说的过去,可偏偏要风花雪月。

    白奇也跟着叹了口气,摇着脑袋说“姚相做事是有点过,不照顾咱们反倒照顾起武氏家族的人了。”

    王守一听到武氏心里就更加来气,若不是惠妃宫中独宠,皇后也不至于孤独至此,说不定还能得个一儿半子,他们王家也有些脸面,怎么落到如此境界。

    白奇与他推杯换盏,正说得欢实,突然一小厮跑了进来,要凑到白奇耳边回话,被白奇呵斥道“有什么不能说的,这里又没有外人,国舅爷与我如兄一般,但说无妨。”

    小厮见二人都有些脸红想是酒气上来了,也不好理论,免得再讨一身鞭子,便站在一旁说道“贾大爷的货到了,小的们给送去了,贾大爷说今年丰收要再多运几船瓜果,请您给想想办法,银子还是老样子,三千两一船。”

    白奇眯着眼睛,想要让自己清醒,可酒劲上头,实在理不清个思路,只胡乱问道“怎么,又要多几船,这马上就到年关了,我上哪去给他找船。”

    王守一听到银子,三千两,便两眼放光的问道“什么银子?啊,不是,什么船?”

    白奇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管他什么船,咱们接着喝。”

    王守一按下他抬起的酒杯,苦着脸说“兄弟你是有银子赚,藏着掖着不让我知道呀?”

    白奇连忙解释道“国舅爷这么说就是冤枉我了,我也不过是从人家牙缝里剔些肉来,怎么会对你藏着呢。”

    王守一攥住他的手,一字一句的说“兄弟要是认我,就也透露一些,让我也好红红火火过个年,也不枉我们几年的交情。”

    白奇咬咬牙,拍桌说道“好,既然国舅爷问了,我也不隐瞒,其实就是私下卖些官船票子。”

    在古代,运输交通并不发达,水运又是其中最为便捷快速的方式,洛阳水道发达,官船私船众多,即便是这样也是应接不暇,供不应求。

    而官船又比私船牢固可靠,一些小渡口,关卡不必停歇,查验的程序也简便一些,所以无论是速度,装载量都是私船无法比拟的。

    官船除了官府使用外,还可以根据官船票子运载货物,不过官船票子都是由官府印制发放,只有少数皇亲国戚和朝中官员可以领到,算是一种恩赐。

    “私下买卖官船票子?”王守一不解的问。

    白奇解释道“洛阳城中富户不少,尤其到了年关,各大户家中都要准备年货,可是光靠私船和车队运输是远远不够,所以就有人想要买官船票子,走官家的水路,一来省些时日,二来也能满谷满仓。反正我家的年货也装不满一船就匀些地方给他们,换些碎银子。”

    王守一点点头,想到自己还有三张官船票子,便试探的问“不知是哪里的大户?都运些什么?”

    白奇笑着说“嗨,能是什么不过是一些瓜果蔬菜,鲜鱼活鹿这样怕挤怕坏的东西。”

    王守一动了心思,可面子上又不好直说,只能干笑几声,暗自琢磨如何开口,谁知白奇早就看出他的心思,问道“对了,国舅爷家可有多余的官船票子?”

    王守一故作镇定的说“这,我倒没有主意,一直都是小儿管着,兴许还有几张吧。”

    白奇兴奋的说“若是这样,小弟愿意帮国舅爷牵线,反正官船票子放在家中也无用,不如换几个钱,也能解一解国舅爷的燃眉之急。”

    王守一点点头,又与白奇饮了几杯酒,方才离去。白奇送到门口,见他远去,才要上车,忽被一人拦住,定睛一看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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