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蒋兴又给章卫平打电话要“货”,章卫平便按江芸芸的话作了回答。这个消息对于蒋兴来说,恰似三九严冬劈头淋下了一盆冷水。当天傍晚,范晓琴下班后,蒋兴对她一说,她也是一个激灵。但是,两人非常相信和章卫平的友情,没有怀疑其中有鬼。当晚,蒋兴、范晓琴凑在一起商量:断了章卫平那条路,往后怎么办?是借此机会洗手上岸呢?还是另寻新的上家再干下去?前面说过,这对情侣当时正处于“鱼见饵而不见钩”的情势之下,哪里把“头顶三尺有王法”放在心上,所作的结论自然是“按既定方针办”;“桃树上不长果子,就到李树底下去”,于是决定另外寻找上家。蒋兴、范晓琴另外寻找的上家,就是蒋兴有朋友杜建设。在贩毒方面,杜建设比章卫平晚“下海”。但他在云南有许多朋友,其中己是黑道上小有名气的人物,因此当他下决心进行“毒品买卖”后,很快就自行找到了上下家,“生意”做得还不错。后来,杜建设在上海落网,按照其所犯罪行是可以判处死刑的,但是由于他有重大立功表现,按照法律规定网开一面,法内施恩,判了有期徒刑十年,缓期二年。

    杜建设知道蒋兴的上家是章卫平,现在见蒋兴愁眉苦脸找上门来,马上猜测到是供货方面出了问题。以杜建设跟蒋兴的友情,他在这时候是应当向蒋兴提供帮助的,但是,当时杜建设的上家及“水镜先生”等人早已去了国外,不知是避风头呢还是另有原因,他自己也正处于“休整阶段”,无法帮助。在云南某地,蒋兴亲眼目睹的一幕镜头使他目瞪口呆:一个打工仔模样的瘾君子毒瘾发作,急匆匆从一间屋子里奔出来,手里拿着一包海洛因和一个针筒,因为没有现成的水,竟然就以路边的泥浆水将海洛因稀释后直接注射进了体内……

    蒋兴也下了车,看到路边有一家小饭店,就进去坐下,要了一瓶啤酒和两个菜。哪知刚刚打开酒瓶,门口出现了三个汉子,一个个显得精悍威猛,站在店门口朝店里坐着、站着的每个人扫视着,目光炯炯而锐利。蒋兴感到不秒,寻思这三位定然是来者不善。他正在猜测对方的身份时,其中一个自报家门了,高嗓大调震得耳朵“嗡嗡”作响:“都别动!我们是警察,检查毒品!”话音未落,他们的手里已经亮出了“警官证”,缓缓晃动着,其中一个的手上像变戏法似的还出现了一把手枪!蒋兴惊得呆若木鸡:“啊!”

    蒋兴的行李很简单,就一个小挎包和一个最为普通的市场上免费赠送的塑料拎袋。塑料袋里装着水果,“白粉”就藏在水果里,那是毒品贩子在他付过钱后,当着他的面操作的。蒋兴进饭店后,随手把这两个包袋放在旁边的一张空椅子上。当时,蒋兴已经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逃也逃不掉,毒品也藏不了,甚至连扔都无法扔掉!蒋兴呆呆地坐在那里,脸色如土,一双眼睛神经质地、直勾勾地望着前面,此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地重复着两个字:完了!蒋兴这次所带的“白粉”有一百四十多克。根据法律规定,贩毒超过五十克的,就可以判处死刑了。所以,他知道这次真的“完了”。这时,饭店外面突然驶来了两辆警车,从车上下来几名警察,个个荷枪实弹,眨眼间就把饭店给包围——看来警方是有备而来的。

    那三个便衣警察像是已经知道是谁携带了毒品似的,首先对坐在门口的两个青年妇女进行盘问检查。那两个女人,穿着打扮不俗,一看就知道是从城市过来的,带着数码摄像机、照相机、坤包和小旅行箱,蒋兴记得她们是跟他乘坐同一辆车过来的。一个警察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两个女人用满不在乎的眼光望着警察,其中一个回答:“黑龙江海伦。”“请出示身份证。”检查过身份证后,警察又问:“来这里干什么?”“旅游。”“旅游?没有随旅游团过来吗?”“没有,旅行社的服务还没弄到你们这里,我们是自己过来的。”“可以看一下你们的摄像机吗?”“当然可以。”警察熟练地打开摄像机,把里面拍摄的图像快速地浏览了一遍,估计是从中发现了她们不是来旅游的蛛丝马迹,马上宣布:“我们要对你们的行李进行搜查!”这时,从外面进来了两个年轻女警察,一看就知道是准备对这两个已经被铆上的女人搜身的。那两个女人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警察随即利索地进行搜查,当场查出藏在一本书里的一包毒品。一副手铐立刻扣住了两人的手腕,店堂里响起了绝望的哭声。女警把那两个女毒贩往外面警车上押解的时候,警察随即注意到了神色异样的蒋兴,马上朝他走过来。蒋兴已经没有任何选择了,他的目光不敢迎视警察,垂下眼皮去看旁边椅子上的行李。这回,搜查手续简化了,不再检查身份证/一双大手伸向挎包和塑料袋,一把攥住,问道:“这是你的?”蒋兴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有点头的份儿。警察把挎包和塑料袋放到桌上,当着蒋兴的面打开。就在这时,蒋兴惊奇地发现,那个装着水果的塑料袋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个了,虽然是同样颜色,同样的水果,但是他生怕出现差错而特意系在袋口上的一根橡皮筋没有了,这说明塑料袋已经被人调了包。由于蒋兴神情异样,警察对他的东西检查得特别仔细。挎包和塑料袋的每件东西都被一一检查了,没有发现毒品。这时,蒋兴已经从极度的惊恐中渐渐恢复过来,他怎么也想不通塑料袋会被调了包。警察对于蒋兴的怀疑还未消除,让他出示身份证,又要他到后面的屋子去接受搜身。蒋兴到这时变得十分坦然了,因为他身上没有带毒品。搜查很快就结束了,蒋兴被警察放行。蒋兴怀着满腹疑窦慢慢走回汽车,上车后,他坐下睦脚无意之中触到了座位下面的一样东西,低头一看,又是一个愣怔:座位下面放着的是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水果,袋口上系着一根橡皮筋!毒品失而复得了。这一幕奇遇,蒋兴后来曾经多次对人说起,也力图猜测究竟是怎么地回事儿。但是,一直到他离开这个世界,也未能破解这个疑团……

    范晓琴对着这一堆钞票,脸上笑出了一朵花。但是,蒋兴却跟以往不同,没有任何得意的表示,一个人闷坐在那里,呆呆地望着桌上的钞票,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范晓琴以为蒋兴毒瘾发作了,正要给他送毒品时,却被他一声长长的带着凄凉味道叹息阻止了。范晓琴从未听到过蒋兴——或者其他任何人——发出过这样的叹息,不禁愣住了,马上抱住了蒋兴:“亲爱的,发生了什么事情?”蒋兴又发出一声叹息,沉重摇头道:“或许,我们作了一次错误的选择,我们走上的是一条错误的道路!这次,我去那里进货,看到了令人惊心动魄的一幕,经受了魂飞魄散的情景……”遂将打工仔用泥浆水稀释“白粉”注射和警察搜查的情况叙述了一遍。

    范晓琴听得脸色惨白,愣怔了好一会才说:“这……这太可怕了!也太悲惨了!我们……”她说不下去了,掩面而泣。蒋兴说:“我已经考虑过了,我们不能再这样做下去了,否则,即使不被警察抓住而处死,也有可能死在吸毒上面!”范晓琴想了想:“可是,你那病……”蒋兴说:“我先试着戒毒,看是否还有以前那样的疼痛。这次我去那里,听人说起,有些神经方面的毛病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毒品作用后,是可以不再发作的。如果我们试着戒毒后确实这样,那就找一家戒毒所去正式戒毒,然后我们重新过一种新的生活。”范晓琴紧紧握着蒋兴的手,十分激动地说:“对!对!就这样,我们要过一种全新的生活。”蒋兴于是开始试着戒毒,当然没有获得成功。但是,他在两天戒毒中,所感受到的只是毒瘾发作的痛苦,而没有了以前那种怪病折磨的痛楚。于是,蒋兴、范晓琴便决定按照预先想定的方针进行,来一个金盆洗手,悬崖勒马。但是,这时突然冒出的一个人使他们的计划打了个折扣……这个突然冒出的人物,就是章卫平。章卫平怎么突然来找蒋兴呢?原来,他遇到了新的情况:“水镜先生”真的失踪了!

    “水镜先生”的失踪非常突然。那天下午,章卫平在跟“水镜先生”中断联络10天后,接到他的电话,说他眼下“风声”太紧在外避“风头”好一阵子——现刚从外面(这个“外面”究竟是境外还是国内其他城市就不得而知了)回到昆明,晚上请章卫平到滇池饭店吃饭;又问江芸芸是否在昆明,如果在的话,请她也一起赴宴。“水镜先生”是章卫平心目中的财神爷,他一听到对方的声音就高兴,忙说江芸芸没有来昆明,晚上他将一个人过去。“水镜先生”的声音显得有点疲惫而沙哑:“好吧,那就这样。晚上7点我们见面,我等你。”这是章卫平所听到的“水镜先生”的最后的声音。4个多小时后,当章卫平“打的”赶到滇池饭店时,在门口并没有看到“水镜先生”,他进去向领班打听,“水镜先生”并没有订过包房。章卫平等了半个小时,“水镜先生”还是没有露面。于是,他开始拨打“水镜先生”下午跟他通话的那个手机,可是,传出的总是“你所拨打的手机已经关机,请稍后再拨”。章卫平只好悻悻而归,一路上一回到网吧后,他还是不停地拨打“水镜先生”的手机,还是

    不通。之后三天,章卫平还是不停地拨打,仍然不通。于是,他终于明白了:“水镜先生”失踪了!

    关于“水镜先生”的失踪,杜建设和江骥伟等人的判断是:要么是目前国内缉毒风声紧而见机远避于境外;要么是被黑道上的冤家对头秘密杀掉了(黑吃黑),然后毁尸灭迹。因为“水镜先生”的市面做得那么大,在“道”上“同行”中肯定是得罪过一大批人,人家也不是省油的灯,尽管“水镜先生”有数位贴身保镖,但最后还是未能逃脱这个下场。就像在这以前不少得罪过“水镜先生”的人未能逃脱被“水镜先生”秘密处置的下场一样。章卫平也是这样认为的,因为他跟杜建设、江骥伟他们一样,后来不时注意新闻媒体的报道,因为像“水镜先生”这样属于境外著名大毒枭式的人物,如果被捕的话,肯定会被新闻媒体披露的,可是,新闻媒体始终没有披露过,因此,“水镜先生”的失踪原因只有上述的那一种了。“水镜先生”的失踪,使章卫平失去了毒品来源。就像当初的蒋兴一样,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开始寻找新的上家。章卫平从杜建设口中,知道蒋兴经杜建设介绍,找到了新的上家,那里价钱比昆明便宜,不过风险远比昆明要大,途中随时可能发生不测。章卫平在毒

    犯中,称得上是一员“福将”,他自涉足毒品犯罪以来,还从未经历过任何惊险,因此,他把缉毒人员的大智大勇看成是影视、小说中的内容,认为现实生活中并不存在。所以章卫平要去杜建设所说的“某地”试一试。他没有对杜建设透露自己的心思,而是直接来找蒋兴了。

    章卫平向蒋兴提出:是否可以带他去一趟滇缅交界处某边镇那里,一起去进货也行,陪同他前往也行,总之,得由蒋兴将杜建设的那个朋友介绍给他,这是为了安全。蒋兴寻思章卫平既然这样提出了,拒绝是不妥当的,毕竟两人有着那么深厚的友情;又想一道去一趟,自己也可带点货物回来。风险是有的,不过那利润也是相当可观的。于是,蒋兴答应和章卫平一起去一趟。不过,他说得跟范晓琴商量后再作最后决定。蒋兴跟范晓琴一说,范晓琴起初表示反对。但是,她在听蒋兴分析了情况,特别是“利润”后,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不过,范晓琴要求他把上次遇险的事对章卫平说清楚,以让章卫平有一个思想准备,当然还有着她所没有说出来的一层意思:最好是章卫平听说险情后知难而退,取消这次行动。蒋兴于是约见章卫平,将上次的险情详尽地说了一遍。章卫平知道蒋兴的为人,不可能有意编造这种惊险情节来吓唬他。他并不是一个胆大包天的角色,心里不禁有点害怕了,问蒋兴道:“怎么办?”蒋兴的回答是:“你看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这是把脑壳掖在裤腰带上干的买卖

    啊,说不定哪天……”

    章卫平心里更加没有底了,一阵考虑后,吞吞吐吐道:“要么我们测一测运气吧?”他拿出一枚硬币:“猜这个——正反面。”两人折腾下来,运气不错,都认为此行能够成功,于是约定两天后动身。但是,章卫平心里还是不踏实。当晚,他反复考虑后,给江芸芸打了一个电话,请江芸芸到上海的名刹去烧香,请求菩萨保佑。江芸芸接到电话后,次日真的去静安寺、龙华寺、和玉佛寺烧了香,然后打电话约章卫平,说一切都顺利,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这样,章卫平就放心了。第三天拂晓,章卫平、蒋兴两人结伴而行,离开昆明前往目的地。令人没有想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去的路上碰到了强盗!

    那是汽车行至还不属于“某地”地界的一条山沟时,被两个个头不大但看上去非常精悍的蒙面汉子持枪拦下。当时车上有三十多名乘客,有一个曾经有过同样遭遇的外地人马上失声道:“强盗!”全车旅客顿时一片混乱,纷纷想把钱、首饰藏于座位下……章卫平、蒋兴坐在后面的位置上,两人正打盹,听说强盗来了,睁眼一看,情知不秒,但已经没有办法了。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们随身携带着数万元现金,如果被抢去,那是一大损失,而且还将因不能在预先约定的时间内向下家提供“白粉”而失信于下家。

    这时,强盗已经登车,他们不但有军用手枪,还有不锈钢手铐,先把司机铐在方向盘上,然后以枪逼着旅客,逐个让交出钱和首饰,稍有迟疑的,立刻以枪柄砸脑袋,闹它个血流满面。章卫平趁前面一片混乱时,向蒋兴使了个眼色,嘴巴朝窗外面一努,意思是是否可以把钞票扔出去。蒋兴当然领悟了他的意思,但是立刻摇头。钱是放在挎包里的,有虎口厚一叠,扔出去肯定有动静,不大会可能不被发现,到时候弄得不好就不单是血流满面,而兴许是脑袋搬家了。恰在这时候,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强盗的手机响了,那主儿接听后,随即吹了声尖厉的口哨,两人立刻停止抢劫,迅速打开司机的手铐,下车而去,转眼就不见了影踪。章卫平、蒋兴暗吁一口气,寻思总算躲过了一场灾祸。

    当晚,章卫平、蒋兴两人找到了杜建设的那个朋友,先送上一个装着10000元钱的信封,表示对上次相助的感谢,然后道明来意。那主儿还是一副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点点头表示愿意继续提供帮助。蒋兴对上次那幕惊悸刻骨铭心,简略说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探问:是否可以把交易移到城外去进行?对方说:“可以是可以的,不过价钱得提高些了。”这次进货,倒是没有发生什么惊险,章卫平、蒋兴还搭上了一段便车。可是,中午时分从便车上下来准备转乘长途汽车时,蒋兴的手机响了,一看,是范晓琴发来的一条短消息:立刻停止!切切!情况十万火急!

    蒋兴把手机递给章卫平,章卫平瞥了一眼,像是看错了似的用力眨了眨眼睛,又看了一遍,这才万分不解地自言自语道:“啊?!发生什么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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