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晓琴为何给章卫平发送一条如此内容的短消息?这还要从蒋兴服了由章卫平转交的“水镜先生”的那种神奇的进口药说起。蒋兴在服用了那种“进口药”以后,疼痛顿止,但是,范晓琴对这种药品产生了疑窦,认为那可能是一种经过加工的、特殊的毒品,所谓的消除疼痛无非是其中的麻醉成分在起作用。不过,由于医院对蒋兴的那种怪病确实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她一时下不了制止未婚夫服用这种药物的决心。范晓琴只要一想起蒋兴疼痛发作时那副痛苦的神情,就只好默认眼前这种芗药物的作用。她在心里时常暗暗祈祷上帝保佑,但愿自己的怀疑不过是空穴来风。但是,事实上范晓琴的怀疑并没有错,章卫平给蒋兴的那种药,的确是境外贩毒分子制造的一种变相毒品,这种毒品倒不是专为瘾君子制造的,而是另有用途:提供给那些晚期癌症病人作为止痛用,据说销路相当不错。试想,晚期癌症所产生的那种剧烈疼痛尚且可以抑制,要压住像蒋兴这样的疑难杂症带来的莫名疼痛自然更不在话下了。可是,蒋兴没有想到,当他把那两瓶“进口药”服完时,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中染上了毒瘾!

    由于毒品中麻醉成分的潜在作用,蒋兴在停止服药后的最初反应倒不是那种疼痛怪病的发作,而是对于毒品的渴求,只觉得浑身无力,没精打采。初时,蒋兴还没有意识到那是断了药的原因,只道是“身子虚”,就想弄点什么补品来吃吃。这念头还没有付诸实施时,那种熟悉的疼痛就像妖魔突现似的袭来了。那是一个周五的傍晚,范晓琴那天从单位领到一份特别奖金,虽然不过380元,但她非常开心,特地买了酒菜,想和蒋兴一起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之夜。菜烧好了,酒也斟了,蒋兴打起精神和范晓琴边吃边喝边聊天。两人正喝得高兴的当儿,蒋兴突然发出一声怪叫,手里的酒杯掉落在地上,双手捂住了腹部,一张脸顿时变得惨白。那情形,在没有思想准备的范晓琴的眼里,还以为是中了剧毒。她神情惊慌地站起来想扶住未婚夫时,蒋兴已经从椅子上跌翻于地,团团打转,嘴里惨叫不绝。这时,蒋兴自己已经意识到那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了,他一边打滚一边惨叫:“快……给我……药……”范晓琴其时已经六神无主,稍一愣怔后,上前用力抱住了蒋兴:“什么药?你要拿什么药?”蒋兴一面在范晓琴怀里挣扎,一面带着哭腔说:“就是……卫平兄弟……给我的那种药……”范晓琴摇头:“那药已经没有了——前天就已经完了。”蒋兴受怪病和毒瘾的双重折磨,其痛苦估计比江芸芸还厉害得多,挣扎中一脚踢翻了桌子,桌上的酒菜全部倾翻在地。他愣了愣,又站起来,扭曲着面孔大叫着“我宁愿去死”,把身上的衣服扯开来,连脱带撕地剥了个精光。

    范晓琴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随即痛苦地流下了眼泪。她一面哭泣着,一面迅速把自己的衣服脱光,叫着“蒋兴蒋兴”扑上去,把蒋兴紧紧地抱住。范晓琴试图以双方肉体的接触,来转移蒋兴的注意力,达到减轻痛苦的目的。可是,蒋兴对于一丝不挂的范晓琴根本不感兴趣,一把将她推开,踩着满地的酒菜,猛然冲进了厨房。范晓琴心里一动,立刻尾随而入。她进去时,蒋兴已经抄起了一把雪亮的菜刀,正高举着要冲自己的颈部砍下去,大概是想砍断大动脉自尽。范晓琴大惊之下,尖叫一声,整个身体如出弦出箭般地朝蒋兴扑去,伸手去夺菜刀。两人展开了激烈的争夺,范晓琴不知自己从何而来那份大得惊人的力气,竟然硬是从蒋兴的手里夺下了菜刀。但是,她的左手也被割开了一道口子。

    范晓琴盛怒之下,对准蒋兴的头部就是重重一拳!这一拳击在太阳穴上,竟把蒋兴当场击昏了。范晓琴藏起了菜刀,然后哭着包扎起伤口。这时,蒋兴苏醒过来了,一边嚎啕大哭,一边以头撞墙,又把半包香烟全部塞进嘴里,乱嚼一通后就往肚里咽,立刻呕吐不止。范晓琴看在眼里,心疼难忍。她明白了一切。在理智和感情、法律和爱情的天平上,她心里的那杆秤再也无法保持平衡了。她几乎想都没有想,马上说:“蒋兴,你安静下来,我马上给你解决药的问题!”这句话给了蒋兴希望,他真的安静下来。范晓琴顾不上穿衣服,随即往网吧那边打电话。接电话的雇员告诉她说,章先生已经去上海了,几时回来还不清楚。范晓琴转了转眼珠子,头脑里马上冒出杜建设的名字来,于是二话不说,立刻给杜建设打电话,但她凭直觉感到杜建设是有办法给蒋兴弄些“白粉”来的。范晓琴在拨磁卡杜建设的手机号码时,心里暗暗祈祷:上帝保佑,千万不要关机!

    电话终于打通了。杜建设是个讲义气的人,他听范晓琴抽泣着说了蒋兴的紧急状况,没有丝毫的犹豫,答应马上相帮解决。当他带着“白粉”,骑着摩托车急如星火般地赶到那里时,给他开门的范晓琴竟然还裸着上身,而蒋兴则是全裸!原来,范晓琴给蒋兴打过电话后,担心蒋兴难以忍受而又要动刀子自杀什么的,就一直紧紧地抱着他。直到蒋兴像是一时不会发作了,她才开始穿衣服,但还没有全部穿上时,杜建设已经来了……

    对蒋兴怀着一腔深情的范晓琴想到这里,心灵蒙上了一层阴影和绝望。随即,她对章卫平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憎恨。范晓琴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手握拳,无意间触动了手上的伤口,疼得几乎叫出声来。疼痛触动了范晓琴的神经,她的头脑深处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我要报复!如何报复?范晓琴几乎不假思索就做出了决定:我手上的这一刀等于是章卫平砍下的,一报还一报,我也要还他一刀!这样,范晓琴就在次日给还在上海的章卫平发了一条短消息,佯称有十万火急之事,要求速返昆明。上述情况,章卫平当然丝毫不知。他接到范晓琴发送的短消息后,呆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范晓琴或者蒋兴发生了什么事情呢?章卫平还没有想出一个结果的时候,江芸芸过来询问了:“卫平,遇到什么事情了?”章卫平便说了短信的事。

    如果在以前,江芸芸不会对这一情况产生什么想法,但是现在,她知道章卫平己是上了贼船身负重案的人,而她和章卫平绑在一起了,她离不开章卫平——其实是离不开“白粉”,所以,她要为章卫平的安全问题多加考虑。江芸芸一向认为自己能力强,智商高、情商也高,而章卫平在她眼里则是“老实头一个”,因此,此刻她有责任对这个“老实头”予以指点:“卫平你要考虑:这个短消息是否会是一个圈套?”“什么圈套?”“会不会是昆明警方指使范晓琴发了这个短消息——他们已经发现了你的情况,或者‘水镜先生’已经被捕,把你供出来了?”章卫平回答说:“我估计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为什么?”“第一,如果是‘水镜先生’出事了,凭他的素质,他不会把我这个对于他来说属于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供出来的。像他这种人,抓住后供也死刑,不供也死刑,所以警方没法使他开口招供什么的;第二,即使‘水镜先生’把我供出来了,警方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来抓我,因为警方打击贩毒犯罪活动的做法是‘人毒俱获’,否则,即使把我抓住了,我也不会招供,即使我招供了,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检察院、法院会把案子退回公安局的,就是说,他们判不了我的刑;第三,如果警方真的设局打我的主意,也不会让范晓琴出面,因为我跟她没有毒品方面的来往。”这一番话,使江芸芸不得不对章卫平刮目相看,暗忖难道贩毒能够开发人的智力?这章卫平原先十足是一个“老实头”,现在竟然有这种思维能力了!

    但是,江芸芸还是对范晓琴的这条短消息感到可疑,反复想了一会儿,出了个主意:“你不妨给杜建设打个电话问问看。”章卫平点了点头:“这是一个好主意!”杜建设接到章卫平的电话后,把昨晚范晓琴打电话给他的情况说了说。但杜建设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他只说了蒋兴发病之事……第一句话就是:“卫平兄弟,你在上海?你赶快回来吧,回来救我!上次你给我的药已经没有了,我的毛病又发作了,我差点儿自杀呢!”章卫平相信蒋兴就像自己一样,所以他不假思索马上答应:“好!我回来,兄弟我今天就回来!”

    章卫平从机场出来时,碰上了一桩使他意想不到的事情:他突然看见在众多接客牌中有一块硬纸上竟然用汉墨写着:“章卫平”三个字。章卫平一个微怔之后,那个持牌的男子到了他面前。“请问,您是章卫平先生吗?”这下,章卫平不由得吃惊了,随即暗暗紧张起来,寻思莫非让江芸芸说着了,范晓琴的那个短消息果然是“来者不善”?!章卫平并不是一个特别机灵的人,他一边摇头,一边却在问:“你是……?”对方微笑道:“是……‘水镜先生’让我来接你。”章卫平又是一惊,暗忖“此番休矣”!此人肯定是公安局的便衣警察,否则怎么这样说呢?他表面倒也没有显出异样,机械地点头:“哦!”对方收起了牌子:“章先生,请跟我来。”章卫平于是就跟着对方往前走,一直走到停车场,正寻思警察抓人怎么没把车停在附近时,已经随着对方在一辆黑色“奔驰”轿车旁边停了下来。章卫平在心里暗道:“自由到此结束了!”哪知对方把车门打开,他一眼就看见车里竟坐着已经中断联系数日的“水镜先生”!

    “水镜先生”微微一笑道:“卫平,上车吧!”章卫平上车,接他的那个男子立刻发动引擎起步。章卫平真是喜出望外,因为这不仅证实了江芸芸猜测得不确,而且还解决了他的一个问题:因为他跟江芸芸已经决定一起贩毒,他正准备返回昆明后四处打听“水镜先生”的下落呢!但是,章卫平随即又有了新的惊惶:这副架势,“水镜先生”显然是特地前来机场接他的!“水镜先生”是怎么知道我乘坐这趟航班抵达昆明的呢?“水镜先生”显然掌握着一股黑社会性质的恶势力,他有能耐对章卫平的行踪进行监视。“奔驰”把章卫平拉到了昆明市内的一家高档饭店。下车后,“水镜先生”让那个男子把车开走了。然后,领着章卫平进了一间包房。服务员随即送上了精致的酒菜。“水镜先生”斟了两杯酒,举杯道:“来,卫平老弟,大哥为你接风洗尘,压惊祝贺!”章卫平一听就知道对方已经晓得江芸芸并没有把贩毒一事捅出去,但他还是把情况说了说,然后问那两条香烟是不是他设的局。“水镜先生”点头:“老弟,你问得坦率,我答得也明白:是的。这可是为了你老弟!”章卫

    平不解地问:“为我?此话怎么说?”

    “水镜先生”微笑道:“老弟,你也不想想,你跟着大哥我干的这项营生,弄得不好是要掉脑袋的。什么叫‘不好’?任何微小的事情都可以成为‘不好’。因此,当你为了那17万元钱——其实应该说是为了你跟江芸芸的那份爱情吧——而愿意‘下海’时,我就料到也许哪一天江芸芸会坏你的事的,所以,我必须预先有一个防范,这样,我就给她安排了旅游,顺便还送了她两条香烟。我知道,她只要把这两条香烟抽完,差不多就没有问题了。现在事情的发展果然如我所预料的那样,所以,我也就敢放心大胆地去机场接你老弟了。”章卫平听得呆若木鸡,一时说不出话来。“水镜先生”端杯道:“好了,不要发呆了,事情到这一步了,你我就好好合作吧,干上一阵子,你手里有了钱,就可以去做你喜欢做的事了。来,为我们的事业能够顺利发展,干一杯!”这杯酒一干,这件事也就算是谈结束了。章卫平的头脑并不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蒋兴吃的那种“进口药”,寻思那别也是“水镜先生”的安排。开口一问,“水镜先生”点头:“不错,那是一种含有海洛因成分的药,不过确实是国外生产的,而且我让你给他的意思是为了使他消除痛苦。”“那蒋兴会不会上瘾?”“一般说来不大会。”章卫平听了,也就放心了。他当然没有想到,蒋兴已经上瘾了,而且到了难以摆脱的地步,而且还牵连到他,范晓琴已经准备要跟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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