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是从后院里头直接使进去的,苏妗被人从马车之中搀扶下来的时候,后院只站着一个掌灯的人影。

    苏妗在瞧见那人的时候,那人正将灯笼夹在胳膊下头,搓着手,口中嘟嘟囔囔的。

    “这么大的雪。”

    苏妗走的近了,方才听到这人在说些什么。

    “是啊,今儿的雪可真大。”苏妗没想到先前的小雪越来越大,竟是有种无法控制的感觉了。

    小柏瞧着那被斗篷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听着这声音,不由笑着应声道。“过两日理当是个好天气才是,夫人怎么包的这么严实。”

    苏妗不由笑了笑道。“这不是因为天气逐渐冷了吗?我体寒,又受不得寒便只好穿的多些了。”

    小柏眼瞧着苏妗头也不抬,声音只是闷闷的从斗篷里头传出来,便不由笑着应了一句。

    兴许是顾念着什么,小柏带着苏妗是往着人少的地方径直上的二楼,期间除了低低的脚步声外,竟是也没了旁的声音了。

    走到一间房间门外,小柏停驻了脚步,回头瞧了一眼整个身子都包裹在披风里头,完全瞧不见人影的苏妗,不由笑了笑道。“便是这里了,我便不进去了。”

    苏妗点了点头,便率先进了房间里头。

    房间灯火倒是通明,不似外头楼道连一盏灯火都未曾点燃的吝啬模样,苏妗进了房间之后方才取下了帽子。

    坐着的两个人听到动静齐齐转过头来,房子墙角燃着炭盆,苏妗一进房间便觉得身上暖烘烘的,便不由一边走一边褪下身上的披风。“看来,我好像是来晚了些?”

    “这倒是没有。”不同于李珩之的好说话,李尚之则是轻哼了一声,手指轻轻击打了一下桌面。

    “纪夫人倒是让我好等。”

    李珩之似乎愣了愣,着实是没有想明白李尚之都在苏妗家里头住了一段时间,怎么同苏妗还是这等剑拔弩张的氛围?

    苏妗倒是不在意,李尚之一向便是如此,她也算是习惯了。

    只要不搭理李尚之,李二少爷便会安分一些的。

    果然,听不到回应,李尚之也只是蹙了蹙眉头,到底是没有再说些什么。

    苏妗并未走到桌边,只是越过相对而坐着的两人,走至靠墙放置着的长桌,一一检查过去。

    李珩之站起身来,走至苏妗身后,瞧着苏妗一点点检查着桌面上那些东西,忧心忡忡的问道。“除去了这些以外,可还要备下别的什么物件?”

    苏妗拔出一枚轻薄的匕首,捏在手中仔细瞧了瞧,而后轻轻用手指扣了扣,吹了一口气,不由赞道。“这一套用具倒是准备的齐全。”

    “哪有你这般的大夫,自己用的医具都需要旁人替你准备。”李尚之蹙了蹙眉头,不由毒舌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苏妗不由回头瞧了李尚之一眼,眼见着李尚之眉头紧锁,显然也是万分紧张的模样,不由轻轻笑了一声。

    李尚之听到这声响,面上不由浮出一抹羞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苏妗甚是认真的回复道。“我并无万全的把握,李二少爷若是要反悔,现下还来得及。”

    这一句话一出,房间登时安静了下来,便是一向性情温和的李珩之面上的笑容也不住的僵硬在脸上。

    “小曲儿,你莫要说笑了。”

    打破这诡异的寂静,还是李珩之,他毫无自觉自己的声音已经低沉了下来。

    苏妗只是颇显奇怪的瞧了李珩之一眼,像是不明白李珩之现下难看的脸色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她眉头不由微微一挑。“当初我便说了没有把握,你们非要让我医治,我现下说没有把握,你们便这般脸色?”

    苏妗不由细细看了李珩之几眼。“倒是奇了怪了,先前我不是同你说过了么?”

    “莫非现下还需要我解释解释?”

    “亦或者?”苏妗似笑非笑道。“你们不过是求一个心安罢了?”

    “那我恐怕是做不到的。”苏妗淡淡道。“你们还是做好最坏的打算罢。”

    李珩之张了张嘴,不由瞧了僵直着身子坐在桌边的李尚之,半晌之后,颓然的松一口气。

    “我以为,李二少爷出现在这里,乃是想清楚了。”苏妗将手中的薄刀放下,取过一旁放置的白布擦了擦手道。“若是未曾想清楚,下一次我再来也是一般。”

    “只是有些话我还是要说个明白的。”苏妗一字一句道。“下一次,我的把握不见得比现下要足。”

    沉默了许久的李尚之终于是开了口,咬牙切齿的模样在苏妗瞧来甚是有趣的紧。

    “你这女人果真是记仇。”

    苏妗面上浮出一层薄薄笑意,轻咳了一声。

    这一声轻咳便好似将房间里头诡异的气氛悄然打散了似的,李珩之面上的笑容也不自觉的缓和了一些。

    可不是?若是换了别的大夫,必定是会挑拣些好的话说,便是说这些也总归是说的婉转,哪里像是苏妗这般,上来便一股脑的开口直说她没有把握的?

    若是说苏妗不是故意的,李尚之是万万不相信的。

    当然,苏妗这话也是说的实在,给他们提前埋了个心眼,省的惹火烧身。

    “若是李二少爷准备好了,那我们便开始罢?”

    苏妗瞧了一眼在房间里头待着的另外两人,略略沉思了一番,以防李珩之关心则乱,她笑了笑道。“少东家便在外间里头坐着罢,商柒你便来替我打打下手。”

    商柒不同于李珩之,李珩之对李尚之再怎么说,兄弟之情关心则乱。

    商柒乃是护卫,想来清楚什么做法才是最好的。

    “忙的过来吗?”李珩之不由上前一步,眼巴巴的瞅着苏妗,十分的不安。

    苏妗瞧了李珩之一眼,倒也没有直接拒绝,只是素手纤纤指了指角落里头放置的一个药篓子。“少东家要是想要帮忙,不如帮我将里头的东西抓出来捣碎了?”

    李珩之面色陡然一白,那是他准备好的东西,他自然是明白里头是些啥。

    乃是些用毒草足足喂养了三日的一筐子毒物,让他抓出来,未免是强人所难了。

    苏妗也瞧出来了,故而只是瞧了商柒一眼。

    商柒跟在李尚之身侧的时间不短,一向安静,也不多话,便顶上了这个位置,将里头的毒物取出来,用药杵捣碎,他下手利索,苏妗瞧了一眼,只是嘱咐了商柒一句,记得将蛇胆毒牙一并取出来,便搀扶着李尚之往着房间里头去了。

    方才触及到李尚之的手腕,苏妗便只感觉手心一片冰凉,她眸底不由染上淡淡笑意,扶着李尚之在床榻上坐下,她则是将针线包平铺到一旁,取过了灯盏,将银针细细烤灼了一阵。

    “苏三丫。”

    李尚之安静躺在床榻上,一双毫无焦距的瞳孔直愣愣的瞧着床顶,便是里头空洞的没有丝毫东西存在,苏妗却是敏感的察觉出了什么似的。

    “你说,我能不能瞧见?”

    苏妗手心里头也捏着一层薄汗,瞧着李尚之,一时未曾明白李尚之的意思。

    便又听到李尚之仿若自言自语般低语了一句。“我定然是能瞧见的,因为我想要瞧见外头的世界与..”

    有些人的模样。

    说罢,他便自顾自的垂眸,将里头将要溢出来的所有情感尽数遮盖。

    苏妗倒是未曾听出李尚之未尽之话,只以为李尚之乃是想要瞧见,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她眉眼不由微微一松,从袖间掏出了一个瓷瓶,捏在手心里头,瞧了一眼床榻上紧闭双眸的李尚之几眼,咬了咬牙。

    最终还是伸手搀扶了李尚之起来,将手中的瓷瓶打开,喂给李尚之尽数喝了下去。

    一股腥苦味道让他紧蹙着眉头,可是也不知晓想到些什么,他将这些东西艰难的吞咽了下去。

    只是他还未感觉到其余什么,便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一连下了九根银针,苏妗细细抹去额角的细汗,眸光仔仔细细的盯着床榻上处于挣扎状态,她不由蹙了蹙眉头。

    商柒便在这个空档端着药碗进了来,瞧着李尚之不住的挣扎,额角汗珠不住的往下流淌着,身上的里衣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大半的模样,他不由蹙了蹙眉头道。“这?”

    眼见着李尚之唇角渗出一口血色来,苏妗来不及同商柒解释什么,做到床边上,搀扶着李尚之坐起身来,捏住李尚之的下颌,对着愣神的商柒道。“灌下去。”

    商柒瞧了一眼手里头散发着诡异气味的药碗,面色微微扭曲,他只以为这东西乃是外敷,万万没想到,听着苏妗这意思竟然是内服之用?

    “快!”

    苏妗冷喝一声,将商柒所有的思绪都给叫了回来。

    商柒瞧着苏妗冷然的面容,忙上前撬开李尚之的下颌,将手里头的汤药给硬生生的灌了下去。

    也难怪苏妗说要用灌的,这碗药单单嗅这味道便觉得十分古怪的很,莫说是味道了。

    李尚之根本没有喝多少便被尽数吐了出去了,李尚之不断挣扎着,那些古怪汤药便一并都倒在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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