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白沐与铁和尚在客栈附近的小摊儿前用着早餐。一大盘肉包子,两碟酱菜,一人一碗蛋花汤,虽然简单却吃得舒心。

    铁和尚一面吃着包子,一面朝着白沐抱怨道:“哎!这早饭没有酒肉,吃得太过素淡!”

    白沐听他这话,伸手指了指盘中的包子,好奇地问道:“大师何出此言?难道这肉包子不是肉做的?”

    铁和尚撇了撇嘴,支吾着回道:“包子里的那叫馅儿!这馅儿和肉是两种东西,怎能混为一谈!”说话间,他已将手中的包子塞进嘴里,也不见咀嚼就咽了下去,又伸手从盘中拿了一个,大口地吃着。

    白沐摇了摇头,苦笑道:“此白马非马乎?小子竟然不知,大师也擅长诡辩!”

    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一道突兀的人影忽然出现,坐到了他们的桌前。

    白沐见状,不由抬眼打量起来人。此人是名四十上下的壮汉,身形魁梧,几乎与铁和尚相差无几。圆眼方脸,阔嘴短须,一身虬结的肌肉,将衣服撑得高高隆起。如此雄壮的汉子十分少见,只要见过一次就绝不会忘记。所以,白沐十分肯定,自己并不认得眼前之人。

    来人坐下后也不等白沐询问,便率先开口道:“我叫赵裕兴,是侯爷的护卫!奉命前来见你!”

    白沐听了这话,顿时心下了然。“哦!原是赵护卫!敢问侯爷命尊驾前来所为何事?”

    赵裕兴被他询问,却没有直接回话,而是看向了同桌的铁和尚。

    铁和尚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审视向自己,竟是头也不抬地朝其道:“你们说话,我吃东西,咱们各干个的,两不相干也两不耽误!”

    赵裕兴眉头轻蹙,转向白沐问道:“怎么?这是你的朋友?”

    白沐笑了笑道:“嗯!我的一位师长。”

    赵裕兴撇撇嘴道:“哼!白公子还真是交游广阔!”

    白沐听出对方语带讥讽,却是毫不在意地回道:“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仇人少堵墙。世人皆知的道理,我又如何能例外。”

    赵裕兴暗自打量着白沐,沉声道:“你这几天做得事情,侯爷已经知晓!年轻人要懂规矩,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哈!年轻人?既然是年轻人,总要有些朝气!您说呢?”白沐神色平静,嘴角微扬道:“不过,侯爷可以放心!我懂得规矩,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赵裕兴听到白沐此言,却是冷着脸道:“你懂规矩?”

    白沐侧头看着对方,反问道:“怎么?难道尊驾对我方才所言有所怀疑?或者说,我有做过些什么坏了规矩的事情?”

    赵裕兴紧盯白沐,轻声哼道:“没坏规矩,不代表就守了规矩!依我所见,你这人实在滑头。”

    白沐笑着辩解道:“一些生意人的小聪明,尊驾何必斤斤计较!”

    赵裕兴言辞不善道:“你难道不清楚,什么叫作聪明反被聪明误?小心点!不要玩过界!否则,你应该知道后果会怎样!”

    白沐受了对方的警告,仍旧面部该色。“尊驾无须危言恐吓!我这人别的不行,却一向都很懂分寸。至少,到目前为止,我都没有给你动手的机会!不是吗?”

    赵裕兴敛去眸光,不置可否道:“但愿如你所言!”说着,他微微一顿,提醒道:“不过,我还要提醒一句!年轻人有朝气不是问题,但要懂得收敛,莫让侯爷失了容忍。”

    “多谢尊驾提醒!”白沐说到这里,却是有些自得道:“看来,我的所作所为尚侯爷的容忍之内?”

    赵裕兴看他如此,嘴角微微上扬。“你这人的确有点意思!至少,胆气不差!”

    “哦?我就当尊驾此言,是在夸奖我了!”白沐回道。

    赵裕兴听了白沐这话,无所谓道:“随你怎么想!我今天来见你,是代侯爷传一句话!侯爷想见你!”

    白沐得知留夜候要见自己,心下有些兴奋。“这么说,我已算入了侯爷的法眼!敢问,侯爷准备何时见我?又哪里见我?”

    赵裕兴被他询问,却是挑了挑眉,颇有兴趣地问道:“哦?听你这意思,你很确定侯爷不会在府中见你?”

    白沐摊了摊手道:“尊驾会选在这里相见,自然不会是多此一举。既然是有意为之,那就说明,侯爷邀我相见,不想被人知晓。所以,这约见的地点,一定不会是在留夜侯府。”

    赵裕兴听罢,不由点了点头,夸赞道:“你倒是聪明,一猜即中!约见的所在的确不在侯府!”说着,他稍作停顿道:“约见的时间在三天之后!至于地点,我会另行通知!等到了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白沐笑着应道:“明白!我会等你们消息。”

    赵裕兴见话已传到,便也不再多言,自顾站起身来,迈步离去。

    铁和尚看到对方离去,这才朝着白沐道:“好家伙!到底出身候府,一个小小的护卫都有这般威风!”

    白沐无奈地回道:“整个留夜城都是人家的,自然有威风本钱。”

    铁和尚略一沉吟,朝向白沐提醒道:“这留夜侯绝非易与之辈,同其交往要多加小心,莫要惹祸上身!你若在此出事,我不好向你舅舅交代。”

    白沐看向体和尚,感激道:“多谢大师关心!此事我有分寸!若真的事不可为,我会抽身而退!生意而已,没有必要弄出血光之灾。”

    铁和尚伸出手来,取过盘中最后的包子,一口咬下,咀嚼着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其余的事情,我也不便多说!”

    白沐等铁和尚把包子吃完,这才取出铜板扔到了桌上,朝向摊主大声道:“老板!收钱了!”

    留夜侯府的书房内,赵裕兴正向留夜侯回禀同白沐相见的事情。

    留夜侯听了赵裕兴的叙述,言辞中颇有讥讽赞赏。“可惜了!这样的年轻人竟不是我的儿子。”

    赵裕兴闻言道:“看样子,侯爷很欣赏那白沐?”

    留夜侯眼眸微眯,老神在在道:“嗯!你也清楚,留夜城中有很多赚钱的生意。可这些生意虽然赚钱,却有很多都上不得台面,我不好直接插手。为了不引起官家的不满,我一直想找一名,有能力且信得过的外人帮忙打理。白沐此人机敏聪慧,能在不坏规矩的前提下,做成规矩外的事情。由此可见,其人不仅手段非凡,且懂得规矩,知道进退!更重要的是,他家世代行商,并非无根之人。只要有根,行事作风就会存留底线,有底线的人才不会肆无忌惮。因此,我对这白沐颇感兴趣,想看看他能否为我所用。”

    赵裕兴心下恍然,垂眸道:“能被侯爷如此看重,也是他的造化。”

    留夜侯语锋微缓,一时竟有些感慨。“哎!若我那几个儿子能有他一半的精明,我又何至于似眼下般操心!”

    赵裕兴听闻这话,连忙劝道:“其实,侯爷的几位公子,不见得就比这白沐差!仅是缺了些历练。属下查过那白沐的背景,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兄跑生意、走江湖!有些机变不足为奇!”

    留夜侯听罢赵裕兴的劝慰,不仅神色没有好转,反而又添了几分黯然,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几个儿子不成气候,倒是我这父亲教子无方了!”说到此处,他面露愁容,喃喃自语道:“老大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无信!老二虽品行皆佳,可那身子却实在令人忧心!至于其他那几个,也都无法让人省心!真是家门不幸!”

    赵裕兴悄悄地扫了眼侯爷,小心地说道:“其实,侯爷不必担心!依照我看,二公子的身体已无大碍,应该不会有事!”

    留夜侯听到此言,不由抬起头来,看向赵裕兴道:“哦?如此说来,你也看好老二?”

    赵裕兴闻言一惊,他虽然深受侯爷的信任,可爵位继承乃侯爷家事,岂是自己这下人能够置喙。他连忙躬下身子,惶恐道:“属下失言!侯爷的家事,岂是属下能够僭越!”

    留夜侯见他惶恐,却是摇了摇手。“不必紧张!此间只有你我二人,些许家常,何须如此小心!其实,若非老二的身子不好,我早就有意让他接手城中的事务!只不过,他的身子实在让我放心不下!”话虽如此,但他对赵裕兴的谨慎却十分满意。

    赵裕兴听出侯爷的语气没有怪罪之意,这才稍稍安心。不过,对于此事,他自觉不好多言,于是转换话题道:“属下还有件事情需要禀报!”

    “哦?什么事情?”

    赵裕兴回禀道:“今天,我见白沐的时候,还见到名和尚。”

    留夜侯挑眉问道:“嗯?和尚?什么来历?”

    赵裕兴解释道:“我查了一下,那和尚法号难悟,是无名寺的主持,与白沐的舅舅有过命的交情!不过,眼下还不清楚,他为何会跟在白沐身边?”

    留夜侯稍作思索,沉吟道:“难悟?铁和尚?倒是个难缠的角色!没事!你稍作留心就好,不要与之起了冲突。”

    赵裕兴躬身道:“是!属下明白。”剑序引之红玉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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