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面具,可以给我看看吗?”

    这句话除了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人说过?

    北风王的妻子?!

    兰不远凝神去回忆,发现共情记忆中,关于攻城细节这部分,自己都记得非常清楚,身边那个长得很像赵成运的人,他的脸他的剑、他的风度气质,历历在目。但有关北风王妻子的记忆就十分模糊,记忆中分明是见过北风王的,但现在根本想不起他的模样。

    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有没有胡须?毫无印象。

    大约是因为,那是记忆的记忆吧?兰不远甩了甩头。

    朝阳将稚嫩纯净的光芒投向大地。兰不远重重揉一揉脸,道:“师兄你不饿?”

    在北蛮王那里,兰不远可没有亏待自己,和老龟二人啃下了十来条羊腿,又嗑了许多黄色的果仁,现在是真不饿。

    幸好吸下巨鱼的妖丹之后,白焰总算是老实了,蛰伏了下来,没有和她抢食。

    沈映泉道:“还好。”

    他是半个筑基人,自开始修行,走的便是克己自制之道,口腹之欲很淡,饿上个几日,倒也的确是还好。

    只是水快喝完了,这是个大问题。

    “四处看一看,这城池保存甚是完好,说不定能找到水源。”

    两个人都不怎么害怕城中的这些鬼魂。

    兰不远忍不住问道:“不是说只有化神修士才能将神魂化虚为实?如果真有鬼,岂不是个个都是化神老鬼?可我们昨夜见到的分明不是什么修士,都只是普通的人,这些‘鬼’,似乎也没有半点实力。”

    沈映泉道:“天道宗自诩清正圣明,在它的统治之下,中土大陆尽是朗朗青空,那自然是要禁绝鬼神之说。其实是有的,通常人身死之后,神魂无枝可依,浑浑噩噩,要么魂归幽冥,要么消散在天地间。常人的神魂极其羸弱,无法对世间造成任何影响,只有那些怨念极重、又得到大机缘的,才能成就真正的‘鬼’身。其实天巡使有一部分职责便是除去这些游荡在世间的亡魂。”

    兰不远三观尽毁。

    她从前的身份接触不到这些东西,身边认识的人也没听说哪一个撞过鬼,俗话说眼见为实,再加上“化神修士才有资格做鬼”的说法也比较有说服力,所以她倒是从来不曾怀疑过这条至理。

    忽然灵光一闪:“魂归幽冥?幽冥?幽冥气?关于幽冥师兄你还知道什么?”

    沈映泉道:“幽冥应当只是代称罢,就如同我们常说的阴间、地狱一般。”

    “哦。”兰不远有些失望。

    原以为他会知道些什么,不想也就是些老生常谈。

    此时,二人沿着街道往西边走,打算到那道地缝附近看一看。

    突然,沈映泉直直地站住不动了。

    兰不远知道他又被魇住,重重推他一把,又继续往前走。

    走了两步,发现不对劲。回头一望,身后的沈映泉已如一道离弦之箭,向着东边掠去。

    兰不远低低骂了句,拔腿直追。

    她气坏了。

    沈映泉这厮,以为能瞒得过她的眼睛。

    其实兰不远早就看出来了,沈映泉眼中的幻相正是他和云香公主之间的苟且!他根本没防着被魇住,那红扑扑的脸蛋、诡异的笑容,简直就是二月里的公狗!

    他巴不得多来几次!

    兰不远一边追,一边烦恼若是沈映泉当街就扒下裤子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她是制止呢还是看戏呢?

    突然,前方的沈映泉站住了。

    兰不远的心怦怦乱跳,放缓了速度,心地靠近他。

    沈映泉慢悠悠转了回来。

    兰不远心想:他不会把我当成云香公主吧?

    沈映泉紧皱着眉,目光倒是干净清澈,他说:“我看到她了!”

    兰不远暗暗撇嘴:“哦。”

    沈映泉一怔:“师妹也看到了?!”

    兰不远只想骂娘:“我又不喜欢她,我干嘛要看到她!”

    沈映泉的表情变得十分怪异:“你在说谁?我是追着昨夜那老妪过来的。”

    兰不远还游走在自己的思路里面:“我知道你昨天就看到她了,我还知道你偷偷摸摸盼着再见着她,听说她曾经坠马得你相救?你的便宜丞相爹怎么不替你去求亲啊?”

    沈映泉面皮发烫:“师妹!我说的是,昨夜那个请你我喝茶的老妪!”

    “什么老妪什!么!”兰不远顿时缩成一只鹌鹑,“你看花眼了罢!”

    “应当没错。”沈映泉的脸微微一红,“方才,我的确看见了云香公主的幻相,但师妹你拍了我之后我便清醒了。我回头去望,就看见昨日的老妪站在此处。”

    他用足尖点点地面,“但等我追过来,人已经不见了。”

    “这……这就有点恐怖了啊。”兰不远搓了搓手,“昨夜见多了鬼,倒是看得麻木了没什么感觉。这光天化日之下……”

    沈映泉失笑:“夜里不怕,青天白日的更不用怕。”

    他想了想,复又皱起眉头:“可是什么鬼能大白天公然出现在日头下面晒啊?”

    兰不远耸肩摊手:“等自己做了鬼就知道了?”

    “师妹啊……”沈映泉无力地呻吟。

    “行、行、行,不要乌鸦嘴,我知道了。”

    沈映泉又魇住了。

    兰不远一脸麻木,拍醒他,掉头走向西边。

    没走几步,沈映泉又不动了。

    兰不远也觉得有些不对劲。糊在脸上的蛛丝更加密集了,她胡乱薅了几把,根本没有半点缓解。

    灵机一动,她将蛰伏多时的焰灵气调到了脸面上。

    果然听到微不可闻的“嗤”一声,但这一次并没有任何美味的灵气汇进身躯,只闻到了一丝焦臭。

    这让她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她这白焰,连尸兽都能净化成最纯粹的灵气,还有什么东西比那些腐朽的尸兽更加污秽不成?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是这里的东西过于强大,焰灵气无法将其吞噬,只是烧焦了对方一点皮毛。如果是这样的话,情况并不比第一种可能更乐观。

    如果是这样,“它”要干什么?

    没猜错的话,这些看不见的细丝,正是导致沈映泉频频被魇住的原因。

    这也太厚此薄彼了?

    给沈映泉看美好的幻相,对自己却是……糊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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