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楼坊市,止戈院内。

    安宁、清幽的止戈院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会客大厅外伫立着两排挎刀负剑的冷硬青年修士,锐利、强悍的气息将止戈院内不染纷争的平和氛围破坏殆尽。

    只见这两排冷硬青年修士身披白色软甲、背后紫色披风飘荡……若是在岭南,八成的修士见到他们这一身儿打扮都会瞬间惊呼出声:累土仙山戒律堂!

    步天拎着一桶水,弯着腰、垂着头,神色惶恐的从一旁快步走出来窜出来,“哗啦”的一声,将桶中清水尽数冲在了台阶尽头的一滩血迹上,血迹已经干涸,刺目的殷红在洁白的白玉台阶上拉出一副凄厉的图案。

    没一会儿,步云也拎着一扫帚过来了,兄弟俩交换了一个惊恐、惨淡的眼神,什么都没说,埋头清理血迹。

    大厅内,专属任北的卧虎大椅上坐着一个玉环挽发、面白无须、气质阴冷的中年男子,他也穿着白色软甲,但他身上的白色软甲却浮雕着复杂而精美的踏云獬豸图案,一看就比外边那些彪汉所穿的制式软甲高出了好几个档次。

    累土仙山戒律堂以公正神兽獬豸为标志,而有资格在软甲上浮雕獬豸的,唯有戒律堂四大副堂主,这个阴冷的中年男子,便是戒律堂四大副堂主之一的申屠治,王戟竞争戒律堂堂主的劲敌。

    只见他一手枕着虎头,两根修长而有力的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静静的闭目养神。

    “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从大厅外传来,申屠治侧过脸,双目微微睁开一条线,凝视来人。

    来人在堂下单膝点地,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摞做工粗糙的小册子高举过顶,颤声道:“属下施飞成,拜见堂主大人,这是属下在坊市内收集的任北资料。”

    卧虎宝座上的申屠治轻轻一招手,那一摞小册子凭空飞起,整整齐齐的落于他身前的案几上,他随手抽出一本,翻开第一页扫了两眼,突然毫无征兆的一把将小册子重重砸向堂下的施飞成,柔软的书册,却当场将他砸的头破血流。

    施飞成似乎早就料到申屠治会大发雷霆,都没顾得上擦拭额头鲜血的猛的一顿首,高喊道:“堂主大人息怒。”

    申屠治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随手抽出第二本小册子,再次翻看了两眼后,他突然伸手在案几重重的一拍,坚逾钢铁的百年檀木几连同着案几上的笔墨纸砚和那那一摞小册子尽数化作漫天齑粉。

    “本座让你出去打探消息,你就拿这种以讹传讹的小道消息来搪塞本座?”申屠治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语气阴沉的像是要拧出水里。

    施飞成都快要哭出来了,他猛地叩头,“堂主大人息怒,若不加以核实,属下怎敢将如此荒谬的资料呈给堂主大人!”

    申屠治猛地站起来,冷如寒冰的说道:“你的意思是本座该相信,一个九年前还是骨胎境二重的蝼蚁,十年的时间已经膨胀到堪比本座的地步了吗?”

    施飞成也不由的语塞,任北当年离开仙山时是何修为,他们来之前已经调查清楚,这才十年不到,就是他,都不愿意相信任北已经强横到如此程度,但血屠公子之名在蜃楼坊市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一连询问了好些个修士,老少中青都有,每一个说起血屠公子都是一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模样,所说的内容和这些个云游方士编纂的册子没有半分出入。

    只能说是东海的云游方士比岭南的云游方士更有职业道德了。

    见施飞成只是磕头,却不承认自己的资料有误,申屠治也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心中忽然就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十年前那个小杂种就能以骨胎境二重杀九重,十年过去了,说他能越境杀敌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如果这些资料都是真的,那自己这一个大队的人马,只怕还不够他砍啊……百里桀那个王八蛋,这一招借刀杀人到底谁是刀、谁是人!还是说这个王八蛋从一开始打的就是一石二鸟的恶毒诡计?”

    申屠治心里一阵阵惊疑不定。

    先前百里桀找上他,对他许以戒律堂堂主之位,要他赴东海,除了任北,他经不住堂主之位的诱惑,都没细想便一口应了下来,直到出发前都未曾花精力去调查任北这些年在东海的进展,只想着来个快刀斩乱麻,直接将任北就地格杀,免除一切意外。

    他之所以没有过多的犹豫,是自忖有百里桀送来的可以证明任北勾结魔修戕害同门的铁证,还有三位长老联手颁布的法旨,就算事后南宫长老追究起来,他也说得脱、走得脱,只消干净利落的将任北弄死,此事便大功告成矣……他是真的从来都没想过,他领着两百最低都是骨胎境七重的戒律堂精锐弟子,还奈何不了任北。

    现在看来,百里桀那个王八蛋只怕是将他也算计进去了,任北十年前就敢为了一个手下灭了曹家满门,现在他在东海如日中天,自己杀了他的人,他绝不与会放过自己的,一旦自己身死任北之手,那这事儿可就真闹大发了,且不提百里桀编撰的那些假铁证,他申屠治代表的毕竟是是戒律堂,是仙山的戒律,是仙山的威严,任北杀他,可比覆灭一个曹家的后果严重百倍!

    想到这里,申屠治不由的就想到了昨夜处决那个名叫白子川的底层弟子时,他那平淡的神色和看自己时犹如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申屠治越发的惊疑不定了,权衡了一会儿,突然抬头大喝道:“传令弟兄们集结,即刻转移到九重商会!”

    主意打得不错,他们若缩回九重商会,任北还真不一定能拿他们怎么样,只可惜,太迟了!

    申屠治的话音都还未落下,一道冰冷中压抑着无穷怒火的声音突然在紫青商会上空荡开,“想走可以,先把命留下。”

    言辞很滑稽,命都没了,如何能走,但言语中饱含的暴虐杀意却让大厅内的申屠治和大厅外的众多戒律堂弟子都齐齐打了个冷颤,一些个紧张的已经忍不住拔出了刀剑。

    “这么快就回来了?这也太快了点吧?”申屠治也是心下猛沉,但他身为戒律堂副堂主,也见过不少大场面,多少还是有几分气度的,只见他大步行至大厅门口,负起双手义正言辞的大喝道:“本座乃戒律堂副堂主申屠治,斗战堂朱雀营庚字旗旗主任北,你可知罪!”

    弯腰侍立在一旁的施飞成心里暗叹,副堂主就是副堂主,见势不对,立刻摆明車马,扯出戒律堂的虎皮压人,只要那任北跟副堂主大人分辨一句,今日这事,就有回转的余地,稍后再将此事上报堂主大人,一道法旨降下了,就能就此事拖住,等他们回了仙山,一个骨胎境执事的生死,任北又能拿副堂主大人怎么着?

    银光一闪,申屠治便见一头通体银灰色、气息清冷如月的狼妖驮着一位身穿玄色长袍、满头雪发、神色冷漠如寒冰的年轻公子落于台阶前,没错,一头白发,是任北。

    “竟是骨胎境九重,遭了!”等他看清楚任北的修为时,他只觉的背心一凉,心道今儿怕是要栽个大跟斗了。

    任北纵身从累得直吐舌头的哈二身上跃下,没答话,睁着一双冰冷的眸子左右扫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台阶上的步天步云兄弟俩身上,“白大总管的尸身呢?”

    见任北回来,这两兄弟心里的委屈劲儿一下子就出来了,步天转过头,一指申屠治身后的施飞成,“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呜呜呜……在他储物袋里,说是要挂出去示众!”

    步天的话还没说话,原地任北就已经消失了,申屠治暗道了一声不好……这么紧要的关头,他不但没有上前一步护住施飞成,反而竭力的后退了几步,给任北让出一条宽敞的道儿来。

    申屠治也不知到自己为什么要退,反正他是没有勇气去面对一身暴虐杀意的任北,那让他闻到了陌生的死亡味道。

    只见血光一闪,背后扑腾着一双巨大血色羽翼的任北就已经站在施飞成的身前,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单掌将他给提了起来。

    施飞成惊恐的伸出双手去掰任北铁钳一般的手掌,双腿也胡乱踹一气,任北被踹到两脚后,另一只手随手轰出一拳,准确的砸在了施飞成的小腹声,只听到“嘭”的一声闷响,施飞成小腹处荡开一道紫色的涟漪。

    所有人的都惊呆了,包括还被任北掐着脖子悬在空中的施飞成……任北方才这一拳,击穿了他的丹田,废了他的修为。

    施飞成在场的两百戒律堂弟子都很熟悉,他出身修行世家,六岁习武,十三岁进的积山院,十九岁进入仙山,二十二岁才进入了戒律堂,修行近三十年才有了现在骨胎境九重的修为……五十载夜以继日的修为,就毁在了任北这一拳之下?

    “都是同门,要不要这么狠啊?”

    回过神来的诸多戒律堂弟子一个个紧紧的握住兵器,群情激奋的望着任北,似乎只要申屠治一声令下,他们便能群起将任北分尸!

    施飞成回过神来后,整个人却是在瞬间就暗淡了,没有愤怒、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绝望,他只是木木的望着任北,似乎他所有的精气神儿都被任北那一拳给毁了,留下的只是躯壳而已。

    任北不为所动,伸手摘下施飞成的储物戒指,仔细看了一眼,的确是白子川的储物戒指,他珍而重之的储物戒指收到腰间,双手发力,干净利落的拧断了施飞成的脖子。

    这一拧,神态十分的轻松,轻松到他拧断的只是一只鸡、一只鸭,不,哪怕是拧断一只鸡鸭的脖子,寻常人的神情应该稍会稍有狰狞才是,他那轻松的表情,分明就像是折断了一根干枯的柴草。

    这一拧,动作也十分简单,简单的突兀,突兀到刚刚暗淡下去的施飞成都猛地睁大了双眼,满是不敢置信和懊悔的望着任北,方才修为被废的那一刻,他觉得没了修为,还不如死了好,现在真要死了,他才恍然明悟生命的珍贵,才明白好死不如赖活着。

    至于申屠治和厅外的众多戒律堂弟子,又彻底的失神了,他们不敢相信,任北竟然能在他们的注视下,轻松写意的谋杀一位戒律堂弟子,他的眼中到底有没有戒律堂威严的存在?到底有没有仙山的存在?

章节目录

溺宠逃妃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书林文学只为原作者墨迹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墨迹并收藏溺宠逃妃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