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慕回了屋,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之前池芫给他喝过的白桃霜露的茶叶,用纸包包得好好的,两大包。

    旁边还有一包点心。

    他微微愣了下,将茶包拿起来,看到底部还压着一张字条。

    忙将盒子放桌上,拿起字条,打开。

    ——我吃剩下的,给你了,勿谢。

    还是那不太漂亮的字体,也还是那个嘴硬刻薄的语气。

    他看着包得好好的茶叶和点心,不禁失神。

    哪里像是剩下的呢?

    但他又无法想另一种情况,因为他想不通。

    她一个整日里忙着风月场上打滚挣银子的青楼老鸨,有没有做逼良为娼的事不好评判,但也不像是会做善事的模样……

    更别说,无缘无故地对他好了。

    所以,他只能想字条上说的这种解释。

    只是不知道是为了给池芫找理由还是为了——自欺欺人了。

    第二日,大力又抱着个布包送来。

    依旧是强塞给沈昭慕的,里面是上次她让沈昭慕给她画画像时用的笔墨纸砚。

    沈昭慕在看到里头的东西时,大吃一惊,下意识要还回去。

    结果就看到砚台下压的字条。

    这次的字也依旧一点长进都没有。

    ——用不着,扔也是扔,你拿着吧。敢还我,打断你手。

    “……”

    总觉得“打断你手”四个字,好像哪里听过。

    他哪里知道,上个位面的轮椅大佬最爱威胁池芫的就是“打断你腿”了。

    无奈收下,但沈昭慕心中也知道,不管是不是对方不要的,这些都太贵重了,是他一介穷书生没有能力买到的。

    但他又忍不住抚摸这几样东西,显然,对于他而言,比起好吃好喝的,更喜欢笔墨纸砚这样实用的工具。

    次日,沈昭慕从外边买了书,经过小商贩时,瞧见一柄团扇,不禁驻足。

    “老板,这扇子怎么卖?”

    他想起池芫很喜欢扇子,挑了半晌,才瞧见一柄绣着海棠花的团扇,不禁嘴角扬起,拿起来,问卖扇子的老板。

    老板笑呵呵地回着,“公子好眼光啊,这扇子好看吧,送姑娘家最是合适啦!不贵的,十五文!”

    “十五文?”

    沈昭慕不由得犯难,十五文也太贵了……他怀里这几本书加起来也才二十文不到,这一把扇子便这般贵。

    他犹豫的模样,叫老板笑容有些挂不住,立即变了个脸,“还买不买了?不买拿回来!”

    沈昭慕闻言,立马将扇子往回拿了拿,“买的。”

    他咬咬牙,将钱袋子从袖子里拿出来,取出十五文,递给小商贩。

    只见本就不多的钱瞬间少了大半,他掂了下,大概还剩下不到十文了……

    看来这个月只好功课暂停些,先卖些字画出去谋生了。

    老板收了钱,又喜笑颜开,“公子,送心上人啊?”

    沈昭慕没理他,耳尖却红了下,拿着扇子赶紧走了。

    他只是不想欠池姑娘人情罢了,才没有非分之想。

    买完扇子,沈昭慕又开始纠结,该怎么送到她手上呢?

    烟花之地,到底不是他这种洁身自好的读书人该去的地方,更别说之前因为青娘的事,他已经无颜再去含香院,唯恐被认出来调侃戏弄。

    油灯下,男子年轻秀气的面庞上带着淡淡的苦恼,他对着微弱昏黄的光芒,转着团扇的柄端。

    叹了口气,他将扇子放到一个灰色布包中,叠了几层将它包得严严实实,然后将其放到柜子里。

    罢了,等她说出第二个条件时,再交给她吧——如果她还记得的话。

    池芫当然记得。

    她这就是放长线钓大鱼的节奏,时不时找一找他,刷刷自己的存在感,不叫他觉得她对他有意思而被吓跑。

    但又让自己一点一点地渗入他的生活中。

    又过了两日,池芫又让大力给沈昭慕送东西,送的是即将入冬需要的炭。

    这次,沈昭慕学聪明了,只开了个门缝,就不肯再打开门了。

    瞧见是大力时,他恍惚纠结了两日的心总算落地。

    “沈公子,别叫我为难啊。”

    大力看着眼前的破门板,寻思着如果自己一脚踢开的话,完成了老板交代的任务,但会不会惹老板生气?

    只思考了一瞬,大力就很有求生欲地否定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当家的看起来很重视这穷书生,要是穷书生找老板告状,他饭碗不保就不好了。

    “在下真的不能再收池姑娘的东西,不过,字条可以收。”

    他说着,从门缝中伸出一只手,摊开手心。

    大力:“……”

    “原来当家的还给你写了字条。”他点着头,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但面上却一副“你们放心我会保密的”表情。

    沈昭慕噎了下,红霞一点一点从脖子往脸上升。

    他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在下,在下有感谢信还劳烦大哥转交给池姑娘。”

    大力再度点头,木讷的脸上多了两分肯定,“哦,还有回信。”

    这不是小情人间的书信来往还是什么?

    看不出来啊,这么个小书生居然能拿下他们风流不羁的当家的?

    难怪最近当家的都不去对面找小倌了,原来是有了新目标。

    沈昭慕欲哭无泪,知道和大力是解释不清了,只好作罢。

    “总之,有劳了。”

    大力不再多言,将盒子放地上,伸手,“好,你的回信拿来吧。”

    沈昭慕狐疑地看着他,“你不会拿了就跑吧?”

    总觉得跟着池姑娘的人都挺……狡猾的。

    大力摇头,一本正经地说,“要是不信,就自个儿送信吧。”

    他还不乐意多跑这一下。

    沈昭慕生怕对方反悔,立马将一早写好,放怀里的信拿出来递过去。

    然后,他就看见大力接过了信,然后丝毫不心虚地拔腿就跑了。

    “东西放地上了,当家的说了,不要就给别人吧!”

    还不忘边跑边对沈昭慕大声喊了一句。

    没想到对方一点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悟性都没,真的说话不算话地跑了。

    他无奈地叹气,“又被戏弄了。”

    看着门外的大袋子,他有些任命似的,走出去,搬进去。

    罢了,他多卖些字画,将买炭的钱还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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