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间,许青开始慢慢熟悉这楠香城。

    城中并无官府,但有一天道教,自称代天行罚,掌管全郡大权。

    又有天道教主,分设各地守将、使节,文武并立,俨然如一小朝廷、小皇帝。

    楠香郡盛产香料,土地之类神灵又被天道教收割进教义之中,平安巷不远的那处土地庙外,不时有庙会、集会开设,热闹非凡。

    今日便是庙会开始之日。

    晨,微凉。

    许青在院中水井旁打上一桶水,用手洗了脸,又拿起木齿塞进嘴中刷牙。

    风氏正在旁边洗衣服,笑着对许青说道:“许公子,你今日又要上哪游玩啊?”

    许青这几日都早出晚归,风氏也见怪不怪,以为是哪里的富家公子,家里有钱,又带着刀,便出门四处游玩。

    只是孤身一人,也没个书童丫鬟,也是怪!

    “唔唔!”许青嘴里塞着东西,不方便说话。

    “咳咳!”走廊里路过的一个老太婆咳嗽两声,她是风氏的婆婆,风闻尧的母亲。

    “尧儿什么时候回来呀?”老太婆问风氏道。

    家里都是妇道人家,就一个痴呆的糟老头子,突然进了一个年轻的男子,风闻尧的母亲不得不防。

    “早着咧!”风氏拧干手中的湿衣,挂在一旁的挂衣绳上,“闻尧不是刚来信了吗?说军务繁忙,要到下个月才能回来。”

    老太太嘴里嘟嘟囔囔,也不知说些什么。

    许青没管人家的细谷子事,一身清爽地出门,打算沿着城墙再走一圈。

    刚出大门口,就见到前面巷子里蹲着个闲汉,春天都快过完了,还穿着大棉袄,也不嫌热。

    闲汉蹲一会又站起来,走几步又蹲了下去,嘴里咿咿呀呀。

    许青不认得他,迈步正准备走向巷口,快和闲汉擦肩而过时,那闲汉突然开口道:

    “我这有听风石一块,要不要?”

    许青瞥了他一眼,那闲汉神色诡秘,又有些惊惶,左右不住打量,生怕第三人靠近。

    “什么?”

    “听风玉璧,能听到世间万物的声音,可是个好东西啊!”

    “我看你是个有缘人,便宜卖给你,一两银子要不要?”

    许青心中怪异,这汉子怎么回事?看样子又不像个掮客,穿成这样,倒像个疯汉。

    “富贵,快回来!”

    回头一看,只见风氏站在门口,朝闲汉招手。

    闲汉见到风氏,脸上露出痴呆呆的傻笑,咧开大嘴,不知所措,好像偷吃糖被抓住的孩子。

    风氏走过来,对许青说:

    “许公子,真对不住。”

    “这是平安巷的街坊,叫贾富贵。他脑子有点不清,你千万别理他的话!”

    “富贵,快点跟我回家。你弟怎么让你跑出来了?”

    贾富贵嘿嘿傻笑,任凭风氏牵着他往回走。

    许青摇摇头,将此事抛开,慢慢踱出巷口。

    庙会热闹,行人拥挤,许青游玩了半日,犹觉不足,仍流连摊铺之间,直到天色渐晚,才回到平安巷口。

    走回租房的风家大院,只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几人大包小包地正往里面搬东西。

    进去一看,一个娇俏的少妇抱着怀里的婴儿,正和风氏在说话。

    一个圆圆胖胖的商人模样的人,指挥着工人将东西在对面两间房间里,一一摆放好。

    看来对面的两间房已经租出去了!

    风氏见到许青回来,便笑着跟他打招呼。

    “许公子,这是住在对面的吴大老板一家,今后你们就是对门的邻居了!”

    “欸!哪是什么大老板,就开了一间杂货铺子,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吴姓商人笑呵呵地走过来,和大伙儿闲聊。

    “这位是……许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啊!小可吴万金,就在前头横街上,开了间四通铺。”

    “吴老板!”许青微微颔首道。

    三人说话间,院门口又窸窸窣窣走进来一人,挨着院门不太敢进来。

    许青一瞥之下,还是那叫贾富贵的傻子闲汉。

    “富贵,快回家去玩,啊!”风氏也看到了,扬手要叫他回去。

    “风夫人,这是谁呀?”吴姓商人,吴万金奇怪地问道。

    “唉,是隔着几家的街坊,脑子被人打坏了,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喜欢跟人聊天!”风氏解释道。

    吴万金面露警惕之色。要是这疯汉跑进自己房间里,可不太妙啊!

    工人们都已搬完东西,那吴家妻子也抱着小孩进了房间。

    风氏的婆婆走出来,手里攥着一把糖,递给傻子贾富贵说:“富贵,拿着,回家去吃!”

    傻富贵欢欢喜喜地拿着糖,走出了院门。

    “唉,造孽啊!”风氏婆婆走回来,叹气道。

    “风老夫人,莫非这……位街坊,以前不是这样的?”吴万金想把事情搞清楚。

    他走南闯北,经商多年,好不容易在郡城置了一个铺子,打算在此地落脚。

    就算暂时在平安巷租住,一年半载地,没有买到房子,也不会搬出平安巷去。

    肯定要多多熟悉巷子里的人事。

    “富贵哥啊,以前是又精明又能干的人物啊!”风氏谈起那傻子,也不免有些感叹。

    “他父母早亡,就自己一个人拉扯着弟弟,在街边摆摊,贩些小物件去卖。攒下钱读完了私塾,又给人去当写书先生。”

    “他早年间也是城里城外都跑得开的头面人物,说起来,跟你吴老板也差不多嘞!”

    “只可惜,不知从哪捡了一块宝贝,就……变成这样了!”

    风氏说到这,有些伤感,眼圈都不禁红了。

    “他就是命不好!唉!”风婆婆也在旁边叹气道。

    “不是……怎么,他捡了块宝贝……怎么就变这样了?”吴万金见房东家两个妇人都这样子伤情,也未奇怪,妇人难免都有些伤春悲秋。

    只是说到一半,又不说下去,他有点摸不清头脑。

    “还不是那天杀的贾府闹的!”听吴万金问到,风婆婆有些恶狠狠地说道。

    风氏在一旁解释道:“富贵大哥是贾府的旁支,平时不见他们有什么来往,受过他贾府什么恩惠。”

    “听到富贵手里有一块宝贝,就硬生生地讹了去!”

    “还把人打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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