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许有安看看侄儿,摇了摇头,低头沉思会儿,又抬头看看侄儿,再摇摇头。

    良久,才迟疑的问道:“你说你杀了一个,擒了一个,蔡员外见你刀受损,就送了你一把宝刀?”

    许青无奈的坐下,“叔,你都看到了,诺,两把刀都在这呢!”他朝桌子上努努嘴,一把黄牛皮刀鞘插着长柄,一把刀刃破口的长刀,刀锋依然闪着寒光。

    许有安还是连连感叹,“你哪来这么大本事啊!可没受伤!”

    许青其实早已困了,两战虽说未曾用尽全力,但情绪紧张,精气神早已消耗殆尽,但还是强打精神,跟许有安说道:

    “二叔,我是这么想的,一则我如今年岁也大了,二则今晚的贼人逃了两个,我怕他们会追着我寻仇,等回到苏洛,不如我搬出去住,您看呢?”

    许有安听了这话,呆了,“啥意思?”

    许青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许有安像是不认识自家侄儿一样,傻傻的看着他。实在是今晚的冲击太大,平日沉默寡言的小孩,突然间出手可以杀伤两个强人,还跟那富商明显攀上了关系,富商送了把价值不菲的刀给他,如今又要分家,他脑子有点乱。

    “你慢点说,我理一下,”许有安来回走了几步,突然停住。

    “你说那贼人会来寻仇?”

    许有安这才反应过来。

    “不确定,但不可不防!”许青点了点头。

    “报官,咱们报官!”许有安急嚷嚷道。

    “没用的,那四人本是越国的江洋大盗,四处流窜,谁知道他们现在在哪?说不定等官府发海捕文书,逃走的那两人都出了咱孟国嘞!”

    许有安越想越怕,越走越疾,突然想到一点,抬头对侄子说,“他们不一定能找到咱们!进进出出这么多人……”

    “要是咱们现在就走,兴许客栈里的伙计还不知道咱们是哪里人!可咱们明天又要去做买卖,谁都看得到咱们是卖香烛的,到时贼人随便雇个地痞,到咱摊上买上一只,你那包纸上都写的清清楚楚,‘苏洛篾竹巷许制’,这不就找上了吗?”

    许有安心里有点挣扎,可又舍不得这几天的买卖,又怕贼人真的按图索骥,找上门来。

    “欸不对呀,要是贼人找上来,那也是找香烛店啊,你搬走也没用啊,难道还要我搬家啊!”

    许有安回过神来,要跟侄儿辩个清楚明白。

    许青一愣,他也没想到这点。

    “那要不,这几天咱们分头出去,回去我就搬走,你就跟街坊邻居说,我早就住外面了,只是来店里帮工?”

    许有安摇摇头,这一会儿工夫,都不知摇几次头了。

    “不妥不妥,我现在脑子糊了,想不明白,先放下。先休息,等会还要上街呢,这几天时间咱慢慢想。”

    此刻天色已经发白,朦胧胧的,许青无奈的躺回床上,可怎么也睡不着,也不怎么清醒。

    他偷偷掏出怀里的画谱,借着朦胧的光线,封面上是“奔雷”二字,里面展开,是一连串的人物动作图画,间隔有文字说明,正是练习奔雷刀法的要诀。

    他正看的入神,外面鸡叫声响起,抬头看窗外,天色已经大白,该起床了。

    许青赶紧收好画谱,虽说那申大吉功夫不怎么样,但看画谱里所说,这门刀法却颇为完备,身形步伐、招数动作,乃至新手练习要领,都说的清清楚楚,不知怎么申大吉会带在身上。

    等许青磨磨蹭蹭的从床上起来,许有安还在大睡,昨晚他受惊不小,半夜也没睡好,这会才刚睡着。

    “叔,起来了!”

    许有安嗯嗯啊啊的起来,二人洗漱完毕,到前面吃了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再回房取货物。

    路过第一排房间时,许青见蔡家一大帮人还没出来,想必他们的买卖不在早晚。

    路上,许青推着车,还在回想奔雷刀法里的要诀,动作不免缓慢了些。不过许有安瞧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

    连中午上厕所的时候,他还偷偷拿出画谱,又仔细看了一遍。许有安笑骂他得了痔疮。

    香木赏汇聚南北客商,僧道妇孺,三教九流,群集于此。

    栖霞镇几条街道这几天被堵得严严实实,往来人群如流水不断,熙熙攘攘,虽是阳春三月,却如夏日般炎热。

    许有安在“山南香木”前租了个位置,早早用推车把货物送来,周围也多是卖香、木雕、漆器、玉石等小件玩赏品的,偶尔有流动的面摊,更多的还是趁此机会出来游玩的周围本地百姓。

    许青却还是痴痴呆呆,许有安叫他拿什么便拿什么,叫他吃饭便吃饭,叫他回客栈便收拾货物,他的心神还沉浸在画谱之中。

    使刀之法首在拿刀,不同的刀握法也不一。从申大吉手上夺的,和蔡元济送的,都是称为横刀的一种,刀身三尺多,似剑非剑,但又与一般厚背大刀不同。

    刀柄极长,近乎刀身一半,本是双手把持,单手握另有奥妙,不可久握。

    因刀锋狭窄,刀法又有些似剑法,以撩、削、刺为主,绝少大砍大劈的招数。

    除刀法之外,还有步法,前移、后移、左挪、右挪,至于身体发力的细微处、对敌良机、对各种武器的招架,也在后面文字中写得清清楚楚,全靠观者自己领悟。

    许青越想心越火热,恨不得马上找个无人处,仔细演练。他心里揣摩的再熟悉,也不及身体练上一遭。

    亏得香木赏这几年越办越火热,许有安带来的货三天内几乎卖光,他把最后一点杂碎低价售与一家小店,带着魂不守舍的许青,坐上一辆回苏洛城的马车。

    两人风尘仆仆的回到篾竹巷,许有安找他婆娘嘀嘀咕咕了一阵,最后许二婶扯着嗓子叫嚷“不行!”

    不过许二婶和许大郎看许青的眼神有些不同,大郎还偷偷问起那晚在金福客栈的事,他爹说的是不是真的,许青亮出两把刀,把许大郎看的两眼发光。

    不过那把破刀给了二婶,她让丈夫把刀从破口处截断,尖刃做了把剔骨的匕首,剩下的刀身嵌在木柄上,放在柴房劈柴,至于刀柄,卖给另一处巷子的铁匠了。

    许青仍是半夜子时,吞月华入体,勤练不休,然后接着取出横刀,演练奔雷刀法。

    他如今力气大,挥舞起长刀,风声霍霍,有时不免把屋里半夜起床如厕的人吓到,却没人去说他。

    如此连上六七天,许青渐觉入刀纯熟,拿在手上,闭着眼也知道锋刃在哪,要它稳则稳,要它去哪则到哪。他又在院子里摆上一些杂木,心至则刀至,刀至则木断,随心所欲,让他异常畅快。

    他总算了解所谓的“武痴”是怎么回事了!

    至少这小小的我欲至则至的心满意足,是那些人勤练不缀的原因之一。

    许青总有种感觉,那晚逃出的两人,肯定会找上门来,他们也许对蔡家无可奈何,但泄愤于他这个半路杀出的三把斧,极有可能!

    只是不知他们何时才会找到他,何时上门杀将进来!

    这也是他回来后,就开始练习奔雷刀法的原因之一!

    另外他总觉得那日,申大吉练得很不得法,按画谱上所说,他根本不应该举刀直劈下来,就算劈也不应该落在刀锋中间,而是刀柄中途往回收,以刀尖伤敌。

    这样的话,根本不会发生刀砍入木棍,嵌在上面,自己反被震脱手的情况。

    “也许是这胖子也刚得这本秘籍,还未练熟手的原因?”许青心中偶尔想起,不无怀疑。

    他白日无事,便爱琢磨起自己初战的情况,仔细回想。申胖子已然身死,铁秀如今落在蔡家,生死不知,但剩下和蔡教头对敌的那个高朗峰,身手十分矫捷,他当日都不敢贸然上前。

    如今他初通刀法,回想那日高朗峰的身手,虽说有了几分底气,但仍不免脸色凝重。

    “他似乎练了什么身法,来去十分快捷。我应当紧守门户,不露出什么破绽,再近身时寻找伤敌机会。”

    至于另外一个瘦子,他记得不太清楚,只是看瘦子逃走时,脚步灵活,似乎也不好对付。

    到了四月,相传有药王菩萨寿辰,香烛店铺子里又开始忙碌起来。许二婶有些故态复萌,每每抓住许青干活的一点错误开口大骂,似乎这是她无聊生活中的一点调剂品。

    许青懒得和她理论,只是冷眼看她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自己迟早是要离开这许家的,何必和这无知妇人计较太多。他一想到五峰山上的那只老虎,和老虎体内的火龙琉璃珠,眼睛就亮晶晶的。

    当晚,许青照例在房中吞吐完月华,享受过一阵酥麻入骨的冲击后,站起身来,正要拿刀去院子里。

    “嗯?”

    眼前的景象似乎更清晰了点,午夜万籁无声,耳边却能听到蟋蟀在角落草丛里的叫声,和隔壁睡梦人的呼吸声。

    还有院子里有人重步落下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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