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梅开时。雅辰国的冬天显得格外冷,尤其是今年,刚入冬,便见连日的雨雪。

    待雪停下,屋檐上垂下数条晶亮的冰楞,整个雅辰国皇宫被冰雪覆盖。

    待雪稍融,枝上红梅初绽,香寒清冽之气,弥漫了整座皇宫。

    这是萸桑来雅辰国的第五年,前四年柏西笫都会陪她踏雪赏梅,今年柏西笫出征在外,不免让她见景生情。

    彼时的她挺着肚子,立在一棵粗壮的梅树下,手捧着手炉,却怎么都不觉暖。

    纳兰贞见她神色有异,上前问她:“可是炉子冷了?”

    萸桑适才回神,并没将注意力放在手炉上,而是手抚向浑圆的小腹,喃喃说起:“陛下已出征半年,不知何时能赶回!瞧着生产日子越近,本宫突然就心慌起!”

    “公主多想了!太医说了,小公主一切安好呢!”纳兰贞折了根梅枝递给她。

    萸桑接过,将花放在鼻前嗅嗅。

    这时有宫人匆忙跑来道:“启禀皇后娘娘,利图国使臣求见!”

    萸桑身躯一顿,望着一旁的纳兰贞,实在想不出,卓文孝宇这个时候遣人来会有什么事?

    “传!”

    萸桑拂拂拽地的袍服道。

    那使臣跪在萸桑跟前哭诉起:“陛下近日病得严重,说是很想见公主!陛下说,大约在这世上不过几日,若能再见公主一面,走得也无遗憾!”

    这番生动的说词,萸桑听了很是心动。

    思之又思之,方觉难允承。

    纳兰贞冲她摇头,提醒她即将临盆切不可太过劳累。

    “皇兄的心情,本宫甚是理解!想父王走得早,我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多年,如今他病重,本宫甚是记挂他!”萸桑没有当面回拒使臣。

    “这样吧,容本宫考虑下,毕竟宫中杂事纷多,还需逐一安排!”

    “请公主尽快考虑,毕竟陛下他,怕是……”那使臣说时哽咽地拭起泪。

    萸桑能明白深为臣子的用心,待那使臣退下,萸桑忙问纳兰贞:“本宫当如何是好?”

    “此事娘娘还是谨慎些为好!毕竟陛下他出征在外,娘娘这番一走,宫里便无了主!”

    “ 是啊,不说别的!单就这路途,本宫这身子也已经不起的!可皇兄他已不能等!”萸桑眉头蹙紧。

    几番思虑后,萸桑决定铤身走险,待安排好宫中的事务,对身边的宫人说,自己要出门游历几日,不消几天就回来。

    去利图路途遥远,马车一路飞驰,萸桑初时还觉尚可,可行至一半时,腹痛难抑,见羊水已破,只好就地生产。

    偏偏又赶上难产,疼得她死去活来。

    纳兰贞一边祈求上苍,一边让人捐信给卓文孝宇。

    卓文孝宇接到信后,连夜派人赶来,只可惜这一胎胎位不正,再高明的医师都已束手无策。

    萸桑陷入九死一生。

    萸桑从没这般绝望过,她无力地躺在榻上,冷汗出尽了一身,攥着纳兰贞的手道:“把……弯刀给我!”

    纳兰贞急得泪流满面。

    萸桑唇皮早失尽血色,她咬了咬失血的唇皮道:“横竖是死,不如搏一搏!兴许,还能活下一个!”

    纳兰贞听闻,大觉事情不妙,头摇得跟个拨浪鼓。

    如果能选择,她自然选她家公主!虽然小公主也很宝贵,但公主的命比小公主的命重要的多!

    纳兰贞泪如雨下,萸桑知她很难决定,忍着巨痛,从她手里夺过弯刀。

    望着弯刀,萸桑声泪俱下,盈盈笑道:“阿笫……啊!”

    随着弯刀起落,传来阵阵孩子的啼哭声。

    “是个小公主!”纳兰贞将孩子抱起。

    萸桑苍白无力地笑起,继而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柏西笫大胜归来,没见到萸桑,却见到纳兰贞怀里那个待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女婴。

    柏西笫深感不妙,未开口,就已热泪夺眶。他没有去抱女婴,而是冲着纳兰贞道:“皇后呢?”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希望传闻是假的。

    纳兰贞早哭成泪人,抱着女婴双膝着地喊道:“请陛下节哀!”

    柏西笫仍是不敢置信,愣愣望着她,顾不得多望一眼她怀中的女婴,失魂落魄地奔入凤仪殿,见萸桑的弯刀横在案上,双腿一软,再无力气。

    萸桑没想到,她与柏西笫千算万算没料及,会有一天被卓文孝宇算计了。

    萸桑不知柏西笫看见自己的弯刀,会不会真以为自己死了?

    想到这,萸桑再也坐不住,将桌上的饭食全扫落于地。

    身旁的宫人见了,忙跪倒:“公主尙未出月子,小心着身子!”

    萸桑眉目一横,冷笑道:“本宫在你们眼里不是早死了么,再死一回又有什么!去告诉皇兄,他这一计,委实伤了本宫的心!”

    宫人不过是奉命行事,见萸桑执意不肯进食,担心出意外,不敢承担责任,忙跑去向卓文孝宇禀告。

    卓文孝宇乘坐皇辇赶来。他身子已显虚弱,走路都是轻浮的,若非身旁的宫人一路扶作,连行路都显艰难。

    卓文孝宇望着被扫落一地的饭菜,朝身旁的宫人道:“收拾下,取些新的来!”

    萸桑心里气未消,背对着卓文孝宇。

    卓文孝宇一边咳嗽,一边冲她步来。

    那咳嗽声如同张催命符,听得萸桑揪心,两人到底是亲兄妹,骨连着血,血连着筋,纵是再恨他,她也狠不下心对他置之不理。

    “都病成这样了,还过来做什么!”萸桑步过去扶他。

    卓文孝宇冲她轻笑,倚着她坐在椅上。

    “此事,朕深知对不起你,可若不如此,怎能将你留在此!如今柏西笫以为你已死,你大可安心!”

    “荒唐!我是柏西笫的皇后,三个孩子的母亲,皇兄纵是能留住我的人,又如何留得住我的心!你就不怕柏西笫一气之下,立马挥军而来!”

    “这些朕早就考虑过,朕,不过是想将利图留给你!”

    卓文孝宇不紧不慢地道,苍白的脸色几乎已是透明,瞧得萸桑心疼之余又觉十分可恶。

    她恨卓文孝宇借着这骨肉亲情,将她困在这里,又借着柏西笫对她的感情,让柏西笫心生顾忌不能出兵。

    这一计套用一计,敢情她这皇兄才是真正的谋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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