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人眼见两人进了客厅,忙向牛三和李胜芳说,你们看看!这下可怎么办?匪军已经杀进村子,听家丁报告,直奔我的家而来。

    李胜芳着急了,却也想不出办法,看在儿子份上,李胜芳情愿帮助周家度过灾难,但一个女人,此时能有什么好招数?

    她面红耳赤,开动脑筋使劲想,谁可以帮助自己,瞅瞅面前的牛三,一个小管家,平时还得看自己脸色吃饭的哈巴狗,自然不能起到作用。

    她想到情夫蒋斯千,只有这个男人是她最爱的人,假如蒋斯千可以帮忙退兵,估计周雪人以后看见她和蒋斯千的私事,也会主动谦让一番,毕竟是一家人的救命恩人,奉献老婆的身体,供应他玩玩,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李胜芳的脑筋转了好几圈,任凭周雪人连声催问怎么了,她也没有拿出满意的方法。

    于是,她只好讪讪建议周雪人,不行的话?找蒋斯千说说看,兴许他有点办法?

    周雪人听老婆提起蒋斯千,心中禁不住恼出一股气,朝面前地上狠狠呸一声,告诉李胜芳,我家就是死光,也不要被那种混账东西借机坑拐。

    李胜芳见丈夫发火,情知他吃醋严重,外面的闲言碎语,业已深深镌刻在他的心间,令他有机会就想火。

    李胜芳被丈夫抢白一顿,心中不服气,嘴中差点骂出声,你有本事快点去退兵呀?不要自己一无所是,却说别人没本事。

    牛三站在旁边瞅夫妻俩斗嘴,一面却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似乎远处有马蹄声响。

    太平军已经来了吗?牛三暗想,同时,忙在嘴上喊,太平军已经到了,你们却在这里吵嘴,难道不要家里的金银珠宝吗?

    贪财的周雪人忙说,就是!就是!转头盯着李胜芳说,抓紧时间收拾家里的贵重细软,太平军来了,一切都要充公。

    一家人说话间,大门外已经人声鼎沸,夹杂着许多刀枪碰撞的声音,令一屋子的人提心吊胆,生怕被太平军牺牲掉。

    王瞅瞅勒住马,转头问旁边的线人,面前这家宅院可否周雪人的家?线人忙点头,嘴中说是。

    于是,王瞅瞅招呼两个卒队长一起下马,准备攻进周家大院,他命令小李喊话,给周家来个先礼后兵,算是对得起革命军的派头,不至于被溪口村老乡私下里嘲笑,哪里是替天行道的太平军,感情和土匪没有两样。

    小李瞅着眼前人多,心中底气不足,害怕喊话不好听,招惹大家笑话,愣是半天没喊出声音来。

    王瞅瞅有点诧异,骂小李,咋的了!一个小小的土豪,也能吓住你?

    周围军士一片笑声,更有军士不等卒队长命令,业已叫喊出口,土豪王八蛋们,快点开门投降,惹恼太平爷爷,定将你们全家杀光!

    王瞅瞅听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哪里是革命军行使正义之举?分明是土匪登门烧杀。

    于是,他忙回头朝一众军士摆手,莫乱嚷,净坏大事,听我喊叫。

    说完话,他掉转头正对周家大铁门,就吼上了,周雪人听着!我等乃太平军义士,今天登门问你两件事,只要你心诚意真,好好配合我军替天行道的工作,我军不会找你麻烦,恭请快快开门!

    周雪人在屋里听得清楚,但六神无主,不知道该不该主动开门,迎请大军进院,他问李胜芳,你看怎么样?

    李胜芳骨子里正气犹存,忙说掌柜的,只要你今后好好做人,我情愿赴汤蹈火为你陈情。

    周雪人忙说行,你快点想办法,转而心里暗骂妻子,就你会装蒜!大敌当前,还在敬仰好人,现在,只有好人才会要自己的命呢!

    牛三听李胜芳劝周雪人当好人,生怕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太平军的头目,不杀周雪人,收点孝敬钱,放过周家一马。

    一旦周家大难不死,有了李胜芳的功臣地位,加上李胜芳儿子继承周雪人的家业,牛三难以在周家立足,更甭说鸠占鹊巢,改换周家名号,成就自己的事业。

    于是,他忙凑近周雪人耳朵说,太平军素来欺软怕硬,现在万不能主动软下来,更不要听外面诳语,贸然开门迎贼,家里一切,定会被这伙山贼清理精光,连带周大掌柜,也得成为刀下冤魂。

    周雪人觉得有理,加上他一辈子没有给穷鬼们礼让过半步,突然令他屈服于一身贼气的穷鬼脚下,打心里不能服气。

    于是,他忙点头说,牛三有道理,转而问牛三,不开门,他们强攻怎样办?

    牛三似乎有把握,拍着身子说,老爷!莫惊慌!咱家里这么多的下人家丁,完全可以武装起来,抵挡一番,说不定贼军见我等团结,加上院墙深厚,一时攻不进来,耽搁时辰长了,引来清军援兵,有他们好看。

    周雪人完全信任牛三的话,忙下令,牛三!速到下房里召集大家,家里有什么就拿什么,快到院墙与大门边,严阵以待。

    当然,周雪人知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古训,大敌当前,他不敢肉疼银两,忙又说,牛三,命令女人们生火做饭,作最好吃的鸡鸭鱼肉,让大家吃好喝好,再到账房里抬出两筐银子,分给守卫家丁等人,令他们用心看护宅院,平安之后,另行大赏。

    牛三忙谢恩下去,走出客厅,回头看看没有人,使劲朝地上呸一声,小声骂周雪人,狗日货,现在着急了,往日不见对下人们生点好心,快死的人,才知道钱财本乃身外物的道理,晚了!看太平军怎样搞死你!呸!

    牛三狠狠朝地上又吐了几口,忙一溜烟回到管家室,喊贴心下人袁同,袁同管账房,两人明来暗去,搞了周家不少钱财。

    袁同忙过来问,牛管家!外面声势浩大,该怎么办?

    牛三翻翻眼睛,告诉他,周家算是完蛋了,我们需要另想出路,万不能窝在一起陪死。

    袁同禁不住跺一下脚骂道,傻蛋才会陪着周雪人殉葬呢!他纯粹是个混蛋,害得咱们好苦。

    牛三白他一眼,讽刺他,你有多苦?周雪人不算好人,你也不是省油灯,假如周雪人脑袋聪明,能有你管账房吃油水的机会?

    袁同的脸色不自然,心中骂牛三,我不好,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借着我的手,贪污周家钱,玩弄周家女人,就差睡上李胜芳的身子了,满肚子坏水的人,也配说我?

    牛三不想同他多嘴,眼下形势逼人,大家需要团结一致,于是,他忙在脸上笑笑,拍拍袁同肩膀说,外面贼军已到,你我必须协同作战,才能平安无虞。

    袁同深有同感,忙说,听你的话,我只管照做就是。

    牛三告诉他,你现在从后门出去,手拿一块白布,走到前门,向贼军晃晃,表示投诚之意,万不能没有见到贼首,就被乱兵戳死。

    袁同有点害怕,现在让我出去找贼兵,还不是送死吗?你不是想借此除掉我吧?

    牛三白他一眼,懒得去辩解,只是淡淡说道,不出去找贼兵谈谈,窝在家里,更得送死,贼兵一旦动了杀气,攻进周家,你我等人,说不定被乱兵当作周家走狗,一阵乱刀乱枪,只能见阎王去。

    牛三继续开导袁同,出去谈谈,说不定可以换取和平解放,我听说贼兵此来只是冲着周雪人一家,我等下人,本就和周雪人势不两立,此时此刻,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殉葬周雪人这个王八蛋。

    袁同忙点头说,你说的在理,我找块白布,马上出去和贼兵谈判,为咱们下人求点恩典。

    说完,他转身往屋里走,想找块白布,却被牛三拉住说,你甭急,我的话没有说完,你就这样跑出去,贼兵能给你面子吗?说不定把你当成刺客,一箭射中你的心窝,岂不死得冤枉?

    袁同的神情有点茫然,两眼直勾勾看着牛三说,怎么办?

    牛三冷笑一声,心中骂他傻货,却长副倔脾气,真正该死!

    牛三告诉袁同,出门见到贼军,万不可直呼他们为贼军,在家里说话没有外人,说贼军说长毛,都是天不管地不管的事情。

    牛三说到最后,贴着袁同的耳朵又说,为贼军带路的那个奉化人,就是咱们天地会的一个会员,你打着白布出去,一定可以引起带路人的关注,他就会主动开脱你,帮你说话。

    袁同听说贼军里有自己人,面上不禁露出笑容,知道出去没有风险,甚至,连贼军也算自己人了。

    袁同兴致上来,忙给牛三说,我马上出去,担心牛三婆婆妈妈一堆事,他提醒牛三,耽误时间太久,只怕贼军硬闯进来,乱哄哄中,谁还会分得清我们是谁?

    牛三忙点头称是,又从袖口里拎出一块白布,交给袁同说,给你白布,快点走,切记住,联系上线人后,让他带贼军直接走后门,算我们大小有点功劳。

    袁同抓起白布,边走边说,等于我们献了周家宅院,又出卖了周雪人,贼军那里算功臣,周家这里可是叛徒逆贼的说法。

    牛三又冷笑一声,催袁同快走,悄声骂他净操闲心,自己的生命都将不保,何来功臣与叛徒之说?

    袁同手拿白布,在几个家丁护送下,打开周家后院的偏门,走出去找王瞅瞅的军队,偏门是一扇矮墩墩的铁皮砖门,院里是一层铁板,外层和围墙一样砌有砖。

    铁门向外一面砌有三层红砖,刚好覆盖完铁门,但从院墙外面看,觉不出院墙下面开了一扇门,有利于麻痹图谋不轨者,省得坏人看见偏门,就想动手撬门,进到院子里偷偷瞧瞧。

    后院开扇门,方便下人们进出周家操持家务,也是周雪人自己的主意,他见不得下人进出前门,害怕下人的身份与气味影响周家风水,便命令牛三找工匠在后院墙上修了一扇门。

    从围墙外面看那扇隐蔽的偏门,似乎和围墙浑然一体,不知道内情者,一定看不出后院围墙上有扇门。

    周雪人初始没有想到修扇隐蔽的门,还是管家牛三献殷勤,说后院修门是好事,却必须修成暗门,防止外面贼寇见门就起贼意。

    周雪人觉得有理,就同意那样修门,牛三自任修门总指挥,叫了两个工匠,费了十天功夫,才砌成这道门,铁门是在溪口村任化明的牌匾店里定制。

    任化明本来不做铁门,溪口中街上有家作铁门的店,但牛三和任化明的小姨子有点来往,看在这层关系上,牛三把铁门生意交给任化明做,价钱足足提了一倍。

    砌墙本来两天就可以完工,牛三为了多吃点回扣,同时也是照顾身为工匠的两个远房表哥,就故意把工期拖了十天,令周雪人白白损失几百两雪花银子。

    周雪人只顾讲风水,加上比较信任牛三,花钱的事情都是牛三和袁同两人操作,他只是在账面上画押签字,表示自己知道这档花钱的事。

    李胜芳却看出牛三的门道,想为周家省点钱,找到牛三问他,一个小偏门,为何花费这样大?

    牛三不急不忙告诉她,因为是暗门,需要一定技术和窍门,加上风水因素,多花点钱也是自然,况且,这样的价格不算高,单是看风水选门址,就得两倍这个钱数。

    牛三见李胜芳惊呆眼睛,心中不禁偷笑,暗骂一个雏鸟,也要来较真,简直不识抬举!

    李胜芳不懂什么技术诀窍,加上牛三说到风水时显得神秘,令李胜芳自感理亏,似乎自家真是少花了许多银子,感情应该谢谢牛三忠心才对,为周家节约不少银两。

    再说,李胜芳知道周家老小们都迷信风水,就因为相信风水的缘故,周雪人才让牛三在后院修扇门。

    因此,李胜芳不得不相信牛三的话,同时,相信他完全忠心于周家,十足一个死心塌地的奴才。

    不过,李胜芳心里在牛三的奴才前面又加上一个狗,骂他是个狗奴才,以示贬低牛三的人性。

    李胜芳想要独揽周家大权,首先必须荡清周家下人中的死硬分子,赶上牛三如此忠心,李胜芳一点高兴不起来,担心牛三是自己未来执掌周家权力的一个障碍。

    加上周家人的品质不好,外面群众的口碑很差,令李胜芳认为,牛三可以忠心如此坏心肠的主子,一定是不长心肝的野兽,或者是不长脑筋的白痴。

    于是,李胜芳打心里瞧不起牛三,以为他愚忠周雪人,非坏即傻,不值得关注交往。

    等到牛三在太平军来临之后,却出卖周家老小时,李胜芳才知道,牛三压根没有忠心于周雪人的那根弦,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乖哄周雪人而已。

    不过,李胜芳明白太晚了,太平军不等她调整管理家庭的步骤,就一股脑杀尽周家老少,连带她的宝贝儿周箭,也在乱刀之下,呜呼哀哉见了阎王。

    李胜芳自己能够幸免,全靠女人的姿色,令王瞅瞅等人不得不刀下留人。

    所以说,女人虽然属于弱势,但借助男人的力量,却可以成就男人不容易到达的业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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