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清晨,门口立着周仕诚一行人,等着自己的女儿归宁,时不时理着自己的衣裳,像是要装扮得十分整齐与威严。

    马车滚到益阳侯府,周子扬迫不及待来揭帘子,伸了个脑袋进去,看见湘君正倒在周弘怀里,一阵脸红,又缩回了脑袋,马车里几声笑传出来,周子扬脸红如猴屁股,匆匆跑到门口同柳姨娘周仕诚站在一处。

    周弘先从车上下来,抬手接了湘君下来。

    周仕诚领着几人下台阶来接他们,几人相互见过礼朝屋中去。

    堂中落座,周仕诚依旧是滔滔不绝,周弘比以前要好许多,也不是一副泱泱模样,时不时也要插话,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

    话过半个时辰,周子扬悄悄拉了湘君去外面,塞给湘君一对双鱼玉佩。

    湘君看着手里的一对玉佩,心头一股暖意,伸手抱了抱周子扬:“柳姨娘待你好吗?侯爷待你好吗?”

    周子扬也心软她,回抱着她:“都好,柳姨娘很照顾我,侯爷也还好。”

    湘君放心下来,又嘱咐道:“你跟着破云军跑,没了七爷给你撑着,就别和人耍牛脾气,若是跟谁结梁子,咱们可不来取人。”

    周子扬点头:“不会,好着呢,何况我还有宋三哥帮衬着,也没人欺负我。”

    “宋三哥...宋文朗?”湘君诧异,宋文朗恨她恨进骨头里,却还帮衬着周子扬,这也真真是怪了。

    “是他,挺照顾我的。”周子扬对宋文朗十分满意,说着又悄悄凑在湘君耳边:“听说以前也是个倔脾气,在军中没少惹事,让姐夫给好好抽了几鞭子,人倒学乖了。”

    湘君翻了个白眼,周子扬什么时候被带歪了?成日里对这些小道消息这么通了?不过对于宋文朗这事儿她倒真不敢这么认为,毕竟打过宋文朗的人多得去了,也没见宋文朗软些脾气。

    想起这事儿,她又念着该去宋家走一遭,故而也没和周子扬多说,正要抬脚进门,又遇上柳姨娘出门来。

    俩人在一边站定,柳姨娘塞给她一个三角符:“你身子不好,这是给你求的。你也别怪姨娘在这喜庆日子说些不好听的话,我看七爷这身子也不见得多好,你要真有心,就多顾念你那宫寒的毛病,给他添个孩子是正经。”

    七爷身子不好...湘君是有些苦闷,也不好说周弘在外面和在府里是两个样,干巴巴地把符塞进小香囊里,向柳姨娘连番道谢。

    话不多久,湘君进门就借着带周弘走走的借口想和周弘商量去看看宋家那边儿。

    周弘跟着湘君一路入了丹羽园,推开门,房中妆台、卧榻齐备,看不出有多华美,倒也是书香盈然。

    “这是你住的地方?”周弘掂了掂她的大靠枕,有些兴味:“能住下两个人的,早知道我就常来了。”

    女人的闺房岂是男人能常来的?湘君暗恨他话里有话,嗔怪一眼:“想得是真美!”

    周弘眼光余了一下,没见人来,伸手环了她的腰,唇朝她脸上落,湘君是被他的大胆吓坏了,手里乱七八糟推着,压低声音:“你别闹,我有事和你说。”

    周弘不再捉弄她,只半抱着她,睁着两只眼馋巴巴盯着她的脸。

    湘君是服了他的本事,飞快望了望,没见人来,抱着他的脸亲了亲,周弘才翘了翘嘴角,满意得松开了她:“什么事?”

    “我想去宋家坐一会儿...”她打量周弘的神色。

    周弘“嗯”一声,又伸着修长的手指碰了碰唇角。

    湘君一下就悟性来了,抱着他的脸,又亲了亲他的唇角,方得了他的笑,被他握着手出门,令人回王府取了一箱子字画作为去宋府的礼。

    二人一出丹羽园,在正堂里没说几句话就告辞,柳姨娘他们留了几句也就作罢。

    马车滚到宋府,门仆进去通报,不过片刻,宋子义和赵氏领着宋文朗出来相迎。

    几人见过礼到屋中谈话,放入正堂,就看见宋老太爷坐在正堂里,湘君端端正正一行礼,唤了老太爷“外祖父”。

    宋老太爷打量了湘君几眼,终于点了点头,轻轻“嗯”一声。

    周弘则依旧唤的是“老师”。

    几人坐在厅堂中说了一会儿话,宋老太爷指了指外面,朝周弘说了句:“咱们俩书房去说。”

    周弘点了点头,给湘君留了个安心的眼色,就跟着宋老太爷出去。

    一路行入书房,将门合上,宋老太爷才显露出担忧神色:“七王爷啊,你怎么......怎么就成这样了!”将周弘上上下下一打量,这哪里还有以前的半点武将英姿?分明就是个病秧子!

    周弘淡然一笑:“这倒是无妨,好在文朗争气,以后这破云估摸是要交在他手里的。”

    宋老太爷微微一凝,有些了然:“难道您当初在军中亲自将他从伙夫拔为破云军是因为......”

    当年周弘不同意宋文朗入破云就给了个伙夫让宋文朗做着,可前些日子出征之时,破云军有折损,周弘在战场上就提拔了宋文朗,外人看不出来门道,可照周弘的说法,应该是周弘起了心的。

    周弘又轻轻摩挲了一下拇指上的扳指,有些欣慰:“打了几顿,跟着军队在战场上跑了两次,倒出了些悟性,稳重了许多。”他又微微一顿:“时日还长,阿娘是惜才的人,文朗慢慢来,接手破云军也不是不行。”

    一切都有变数,周弘话不说死,可宋老太爷已经弄明白了。

    “可陛下她改了国号!”宋老太爷有些激愤,什么都好,改国号就是换国,周家的江山就真的成了孟家的了。

    周弘闭了闭眼,面上浮出沧桑,叹了一口气,微微睁开眼,满眼平静:“能忍则忍,忍不了也得忍。她纵然强横,可花无百日红,总有凋败的一日。”

    宋瑾德半晌不吭声,琢磨了一会儿:“那你呢?真要呆在太学里?”

    周弘摇头一笑:“老师当知我为何呆在太学里,太学是个好地方,人才辈出...江山社稷以后都要靠这些人撑起来。”

    宋瑾德一凝,终于心领神会,拨开脸上的乌云,露出笑容,叹道:“这就好,这就好...这就好。”忽然又躬身行下大礼。

    周弘赶忙来扶:“恩师这是何意?”

    “还请七王爷多多保重。”宋瑾德心疼周弘,害怕这个惊才绝艳的人也被折了去。

    周弘也一震,望了望屋顶,压下那股沉重,挽起一抹笑:“劳老师忧心,子隆谨遵教诲。”

    自周弘跟着宋瑾德走后,留下湘君坐在大厅里应对着宋家几口子人,宋子义和赵氏都是颇擅言辞,同她絮絮叨叨了许久时间,倒是宋文朗淡淡坐在一旁,少言寡语,偶尔搭一句话,都是说到陈年旧事好笑之处。

    又说到宋文朗在军中被破格提拔的事情,宋子义兴起,非要让宋文朗谢过当年湘君在周弘面前说情的恩情。

    宋文朗也安然起身,恭恭敬敬朝湘君拱手行礼:“多谢湘君替我说情,我才有今日。”又抬头望了眼湘君,面上复杂,眼中有些歉意:“我曾性急冒犯,实在羞愧难当,还望多多包涵。”

    一番话诚诚恳恳,湘君是心里麻了几个来回,瞧他不像作假,暗念宋文朗果然是成熟了不少。

    她忙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与以往并不不同:“三表哥言重了,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宋文朗轻轻颔首,撩了撩青袍,又端端正正坐在凳子上,这模样还真是把军中的武将气息带了来。

    湘君又是一笑,对着赵氏夸赞了宋文朗几句。

    宋文朗有本事,赵氏这个做娘的自然乐得合不拢嘴,笑盈盈听过一段后,又拍着湘君的手说:“你别夸他,你做了女官,又成了王妃,咱们大周...商的女人都是羡慕你的。”

    宋子义放下茶盏,跟着夸:“什么女人羡慕,湘君为陛下出了许多计策,咱们这些男人们也不得不佩服!”

    这回宋家就是互相吹捧,恰好湘君和宋子义都是官场里混的人,这吹捧的功夫是张口就到,一来二去,恨不得给对方掐块儿云送到天上去乐,可自己个儿心头还是装了块实心子铁,任由你风再大云再厚,不敢飘一寸。

    宋文朗是听得有些愣,忍不住多看了湘君两眼,却被赵氏瞪了一眼,又慢吞吞地移开眼光去盯着手畔的茶盏看。

    周弘和宋瑾德进来的时候正遇上屋里笑声连连,湘君看周弘进来了,自己可以稍稍歇息,也就把自己的“吹捧”才华收敛了些,成了时不时说说话的小媳妇。

    赵氏又捉着湘君取笑一阵子。

    临到离开时,宋文朗将周弘带到一旁说了些话,湘君不想跟着去,站在树下等他们。

    宋文朗递给了周弘一个小香囊,周弘脸色淡然,将香囊还给宋文朗,说了两句话转身就走。

    湘君本也不想问什么,可看见了香囊这种物件难免心有好奇,爬上了马车就去折腾周弘,想套出香囊的由来。

    周弘窝在大枕头里不耐她的折腾,抓了她的手捏在掌中:“你怎么这么皮?”

    湘君歪了歪脑袋,趁机讨教还价:“那你告诉我宋文朗的香囊是哪个姑娘托他送给你的,我就不烦你好不好?”

    周弘瞥了她一眼:“梅若寒要成婚了,定的是孟二郎,不知道香囊里装了些什么,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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