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来仪（18）</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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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马半天, 便是南下必经的通城码头。</p>
林平康从来没有出过远门, 能骑这半日的马, 已经是极限了。</p>
别人都知道林雨桐的行事风格, 只跟着赶路，从不多说半个字。偏林平康是第一次跟这位太孙打交道，到了码头指着码头的仙渔舫：“不如去歇歇……吃顿饭再走……正好避过这场雨……”</p>
都到了码头避什么雨？</p>
林雨桐看向两艘最大的船, 其一条船的船头站着个披着斗篷戴着斗笠的人。</p>
林谅跑去确认了一下，回来跟林雨桐禀报：“殿下，船已经等着了。”</p>
林雨桐回头朝林平康歉意的笑笑：“三叔，要不咱先船吧。船遮风挡雨, 小酒楼舒服多了。”</p>
林平康远远的看那船, 挑挑眉头，倒是没坚持。可跟着了船，才知道船最好的房间只一间。房间里内室外厅带书房, 一应俱全。其他的都是只放的下一张榻的小隔间。</p>
蒙放自然而然的请林雨桐进大舱房歇息, 林雨桐朝林平康看了一眼道：“这间给三叔住吧……”</p>
“这……不好吧？”林平康脚都迈出去了, 才回头看向其他人, 等着众人的意见。</p>
其他人没人言语，只四爷在后面淡淡的接话：“是不好……尊卑有别。”</p>
好一个尊卑有别！</p>
林平康默默的收回迈出去的脚, “……你说的对……”</p>
这里面也四爷说的话, 林平康是不敢随意反驳回去的。</p>
哪怕他身份尊贵, 但也要顾及阴家。</p>
脸色臭臭的，挑了一个船尾小小的隔间，进去了。每个人都带着随从，船这条件，随从也只能打地铺。</p>
等每个人都安顿好了，船一刻也没有多做停留的出发了。</p>
雨倾盆而下，船舱里有些闷。开着窗户吧，雨从窗户往里飘，关着窗户吧，实在又闷的受不了。</p>
林雨桐脱了外面大衣裳，换了轻薄的劲装。</p>
林谅进来了：“殿下，石老板在外面等着。”</p>
“请进来。”林雨桐说着，往外厅去。还没坐下去，人被带进来了。</p>
进来的人，可不是之前站在船头身穿着斗篷的人，此人正是石万斗。</p>
“殿下！”石万斗表现的很激动，“大半年没见了，殿下……别来无恙。”</p>
“一切都好。”林雨桐指了指凳子：“坐吧。坐下说。”</p>
石万斗恭谨的坐下，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当年的捎了一封信之后，迎来的会是如今的局面。</p>
这局面，对于他而言，好也不好。</p>
好的一面，是攀了东宫攀了太孙，攀了一棵能乘凉的大树。</p>
坏的一面，是与东宫从此休戚与共。东宫真要靠不住了，那他无枝可依了。这么大一块肥肉了，不知道多少饿狼会扑来把他咬成碎片。</p>
更糟糕的是，好处还没见到，坏处马来了。</p>
非常突然的，太孙要对江南的盐政动手。</p>
他自己本身也是商人，在江南也有自己的生意。而且，盐引自己每年也会弄一些。这是按照长宁公主的嘱咐，运一些等的盐供给北康贵族的。</p>
虽然量不大吧，但每年都会运几千斤。</p>
这要是真被咬住了，会怎么样？不好说呢。</p>
太孙在立政殿说的话，不等太孙出宫，已经传到宫外了。正想着找太孙说说苦衷的，结果太孙打发人找他了。</p>
没有多余的交代，只叫安排两艘大船，在码头等着。并且要求他，把手里的事务放一放，太孙邀他一起游历江南。</p>
他敢不来吗？</p>
其实，太孙能用他，他松了一口气，证明那每年几千斤盐的事，这次是不会追究到他身了。</p>
林雨桐看石万斗有些坐立不安笑：“咱们也算是相识于微末，不必如此。你的那些事，姑姑都有交代过。你跟我之间，咱们实在算不得是外人。”</p>
石万斗忙拱手：“实是不敢当。”</p>
林雨桐摆手：“闲言少叙，我有事交代你做。”</p>
石万斗忙起身：“殿下尽管吩咐，只要用的到小的地方，虽万死不敢辞。”</p>
“不要你万死。也不会叫你冒什么风险。”林雨桐招手：“你近前来。我有话嘱咐你。”</p>
石万斗凑过来，林雨桐低声跟他说了几句：“……可听明白了？”</p>
石万斗有些惊疑不定，但还是尽量保持冷静的应了一声：“明白了。”然后又问了一句，“小的……什么时候下船……”</p>
“快了。”林雨桐摆手：“你先回你的舱房去，三皇子下船的时候，你瞧瞧的下去是了。”</p>
石万斗默默的退出去，狂风骤雨也吹打在人身，他也丝毫没觉得冷。</p>
短短几句话，愣是吓出一身一身的冷汗来。</p>
这也幸亏是当日了太孙的船，要不然，如今刀架在脖子，也未必知道。之前还想着绑在东宫有利有弊呢，现在，那所有的弊都不是弊了。只能说万幸的万幸。</p>
将斗篷压的低低的，下了最底层的舱房。</p>
林平康拉了陈云鹤在舱房里下棋，狭小的空间有些拥挤，两人开着舱房的门和窗户。石万斗在甲板一晃而过，还是叫林平康瞥见了。他问陈云鹤，“知道那是谁吗？”</p>
陈云鹤压根没看清楚，只道：“不知。去了下面，想来不是什么要紧的人。”</p>
林平康嗤了一声：“咱们这位太孙殿下啊，一般人还真摸不准他的脉。你看这次，带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戚还……戚威那个叛……的儿子……还有那个吴林，你知道什么来历？”</p>
陈云鹤还是摇头，心里却对这位三皇子越发不喜了起来。他压根跟自己说不着这些。不管陈家和东宫的关系如何，陈家都是太孙的外家。</p>
要是自己跟他的私交不错那也另当别论，可事实自己跟他的关系也仅限于一些场合见过。自己知道他是三皇子，他知道自己是陈家的孙子。</p>
仅此而已。</p>
他这明显是‘以疏间亲’，犯了大忌了。</p>
从前也没觉得三皇子是这么一个不知道进退的人，这回……倒真是觉得，应该离三皇子远一些。</p>
寻思着怎么远着三皇子呢，结果这一盘棋没下完，林平康不下了。</p>
说是难受！</p>
开始晕船了。</p>
陈云鹤起身告辞，顺便帮着叫了太医。</p>
才回到自己的舱房，太孙那边有请了。</p>
陈云鹤朝三皇子的舱房那边看了一眼，得了！太孙只怕等的是现在。</p>
天色晚了，风住雨停了。</p>
船舱的门窗都开着，风吹着还有些凉意。</p>
正间的桌子摆着锅子，林雨桐已经坐在主位了，“来了坐。一块吃顿饭。鱼是刚打捞来的鲜鱼，新鲜着呢。”</p>
涮鱼片鱼丸子吃。</p>
林雨桐两边的一边坐着四爷，一边坐着吴林。</p>
这叫陈云鹤又多看了吴林两眼：都说此人是从凉州跟太孙到京城的，可他也是跟使团在一路回来的，怎么对这吴林没有丝毫的印象？</p>
这不正常。</p>
这么想着，看向戚还，见戚还看着吴林也诧异了一瞬，只是隐藏的好，迅速的转移视线，掩饰过去了。</p>
这么一个跟太孙到京城，还颇受器重的一个人，在凉州也不该是无名之辈吧。</p>
怎么看戚还的样子，却又不像见过的。</p>
之前急着赶路，彼此没介绍也好罢了。如今几个人朝桌一坐，谁是谁一目了然。戚还对着吴林的反应，确实是有些怪的。</p>
林雨桐只专注锅里的菜，给四爷和吴林夹了，又让其他人，“我不给你们齐齐夹菜了，离得远够不到你们跟前。自己夹吧。别拘束！”</p>
都不是寒门出身，还没到陪太孙吃一顿饭拘束的份。</p>
说说笑笑的，场面的话说都会。只陈云鹤总是似有似无的关注吴林，怎么也不相信他是凉州那种地方来的寒门小户能养出来的做派。</p>
关注的多了，林玉梧自然感觉到了。他抬起头对着陈云鹤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来。</p>
陈云鹤蹭一下收回视线，那笑里他愣是读出了几分森然之意。本来想探究之分的意思瞬间打消了。</p>
太孙本身跟妖孽似的，谁知道收在身边的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p>
算是身份有问题，可只要不关乎大局，不妨碍自家的事，爱谁谁去。</p>
林雨桐不理他们几个这眉眼官司，只问林谅：“三皇子如何了？叫人送吃的去了没有？”</p>
林谅站在舱门口回话：“回殿下的话，三皇子晕船。佟太医守着呢。”</p>
林雨桐皱眉：“给佟太医送菜过去，小心照看。”说着又问蒙放：“这样的行船速度，只怕皇叔的身体……”</p>
蒙放咽下嘴里的菜：“临行前陛下有交代，速战速决。路是不能耽搁的……”</p>
“可皇叔的身体，也要紧啊。”林雨桐看蒙放：“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回去怎么跟皇交代？”</p>
陈云鹤心里一跳，果然！太孙这是要甩开三皇子的。</p>
于是他道：“在码头，看到一条跟这艘船一模一样的船……要是没看错，两条船应该是前后脚的出发了。不知道那是谁的船……但不拘是谁的船，只要殿下要用，征用来便是了。两船都是一样的，咱们也不一定非得挤在一条船……”</p>
坐在这里的谁都不是笨蛋！太孙的意思大家多少也都体会出几分来了。</p>
蒙放愣了一下道：“这个主意好。殿下以为呢？”</p>
林雨桐沉吟了一瞬：“也不瞒你们。那条船本身是我事先准备好的。此次下江南，危机重重……这一路肯定不会太平。那艘船是我事先安排好的疑兵……如今要是要用的话……”</p>
那真不能用了！</p>
要是太孙这边因为挪用了船只出现了别的问题，这算谁的！</p>
戚还左右看看道：“晕船这个……不管是船快还是船慢，该晕还是晕。也不一定非要坐船吧。走陆路也是一样的。要不，叫三皇子改走陆路……”</p>
林雨桐看蒙放：“蒙将军，您看呢？”</p>
蒙放抬眼跟林雨桐对视了三秒，但到底是先垂下眼眸：“臣听从殿下的吩咐。”</p>
“那这么定了。”林雨桐说着，笑了一下，喊外面的林谅，“前面遇到码头不管大小，只管靠岸。”</p>
很急切的样子。</p>
‘吴林’看了林雨桐一眼，笑道：“殿下，其实属下也有些不适……不知能否跟蒙将军一起走陆路……”</p>
林雨桐扭脸看他，见他眼睛微微眨了一下，她笑：“也好。那你跟三皇子一起吧……”说着又对着蒙放举杯：“……那请蒙将军多照看。”</p>
这次蒙放半点没有犹豫的应了一声：“是！”</p>
陈云鹤低头吃着，心里却思量这事。这一切看似顺理成章，可这里面有没有猫腻，大家都明白。他从来不信太孙殿下做事是没有什么目的的。</p>
而且，总感觉是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事。</p>
一顿饭吃完，天黑透了。</p>
一个个的都陆续从船舱里出来回自己的舱房去了。林雨桐这边只留下四爷和林玉梧两人。</p>
林玉梧警惕的看了四爷一眼，微微皱眉，对着林雨桐目带询问。</p>
林雨桐笑了一下，“可信任。”</p>
林玉梧便不再说什么了，只道：“蒙放答应的是不是有些太过爽利了？”</p>
林雨桐摇头：“可不要小看他。他这人……心是想偏向着我的。但这次的事，你该知道，宫里盯得紧的很。出来的又不止是他，还有几百禁卫军呢。谁知道这里面都混着谁的人。而且，向来禁卫军是勋贵人家子弟晋身的途径，没背景的压根混不进去。咱们的行踪，盯着的人越是多，越是危险。这一点蒙放知道的很清楚。如今，我不过是递了个台阶，他顺着台阶下去了而已。省的他陷入两难的境地。他父亲蒙恩到底是皇的亲信，他……不会卖了我，但真要皇或是他父亲要问他什么……你说他是说还是不说……”</p>
林玉梧叹了一声：这也为属下想的太多了些。一点为难都不留给对方。这也算是驭人之道了吧。</p>
林雨桐见他不言语了，继续道：“我叫林谅跟着你。放蒙放走陆路还另有用意。要用他的时候，林谅会拿着我的手谕直接找蒙放的。”</p>
林玉梧点头：“那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跟着，绝对不会叫出现意外。”</p>
如此最好！蒙放未必能制约的了林平康……虽然林玉梧也不能，但到了要紧的时候，像是林玉梧这种本身跟影子一样存在的人，他做事是没有顾虑的。惹急了他，他敢用非常规手段。</p>
所以，交给他，是最叫人放心的安排了。</p>
等林谅进来提醒，眼看到码头，马能靠岸的时候，林玉梧才起身：“……都说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这一路……千万小心……”</p>
林雨桐应了一声好，又宽林谅的心：“我身边有明凡，你不用担心，出不了岔子。”</p>
林谅看了站在角落里，一点都没有存在感的明凡一眼，到底是默默的跟在了林玉梧的身后，从船舱里出去了。</p>
林玉梧站在船舱门口又朝坐在一边喝茶一直没言语的四爷看了一眼，眼里带着警告之色。</p>
林雨桐追出来：“还有事？”</p>
林玉梧低声道：“这个姓阴的……你还是防着些……这个人……看不透……长的好看的人，心却未必好看……”</p>
等人走了，连四爷都笑：“……这孩子心思不坏……”</p>
是啊！这是叫人较为难的地方了。</p>
心思不坏，人也不笨，反而相当有悟性的人，叫人拿他怎么办呢？</p>
当然了，皇家的孩子，很少有蠢笨的。</p>
譬如三皇子林平康，到了码头是被人从船抬着下去的。林雨桐去看的时候，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可等了岸了，看着船又重新了。</p>
他马站直溜了，还对着蒙放笑：“看来我不是晕船，是怕水啊。这一离开水，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了。”</p>
蒙放对此好似也不意外：“殿下还是要保重身体。咱们不如在码头多休息几日……”</p>
“嗳？”林平康连连摆手，“不用不用！真不用。这脚踏实地了，我是全都好了。赶路吧！咱们骑马，未必能船慢多少的。”</p>
蒙放看向吴林，“不知吴公子身体可……”</p>
吴林露出几分嘲讽的笑：“在下跟三皇子殿下一样，脚踏实地了踏实了。并没有大碍！”</p>
林平康打量了吴林一眼，又看了看跟在吴林身边的林谅，打了个哈哈，“去驿馆，找他们要马。”</p>
而这么巧，驿站里备着足够的马匹。只说是个马贩子恰巧从这里过，有马呢。然后林平康掏银子把马匹都买下来了。甚至连夜都没过，半夜里踏着泥泞的路面路了。</p>
林玉梧骑马还不行，他跟林谅一匹马。</p>
这会子低声跟林谅道：“果然是人心难测。这从跟着南下的名单下来到出发，也不过一日的时间。这沿路已经为林平康安排的这么妥当了。”</p>
林谅没言语，却担忧的朝运河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怕主子这一路有不少人准备了大礼等着主子呢。</p>
夜里行船凶险，船的人谁敢睡踏实。</p>
四爷和林雨桐一直在船舱下棋，戚还和江蓠带着人，分别站在船头和船尾的甲板，甲板并没有火把，船舱里可以点油灯，但是窗户必须得挂帘子遮挡起来。</p>
陈云鹤嫌弃船舱里闷，走出来站在甲板。</p>
除了风声和船划开水的声响，整条船，一点声音都没有。</p>
像是一条鬼船，随风飘摇着。</p>
风一吹，他整个人的寒毛都倒竖起来了。紧跟着，好似隐约的听见几声夜枭凄厉的叫声，他身的寒意更浓了。</p>
四爷将黑子轻轻的放下：“来了！”</p>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p>
林雨桐将棋子往盒子里一扔，“出去瞧瞧……”</p>
两人将船舱的门打开，‘咯吱’一声，吓了陈云鹤一跳。</p>
他捂住跳的飞快的胸口，低声叫了一声殿下：“您怎么出来了。”</p>
林雨桐没说话，只朝船后指了指：“你看……”</p>
一艘与这艘船一般无二的船只，灯火通明。船舱还时不时的有人影晃动。</p>
“这……”陈云鹤道：“这是殿下叫人准备好的那条备用的船。”细看人影晃动是有规律的，不知道是不是皮影一类的东西。</p>
林雨桐只嗯了一声，还没有说话呢，听到夜枭声骤然又起，紧跟着，数不清的带着火星子的箭头，朝着那艘船而去。然后火势骤起，风助火威，熊熊而起。</p>
陈云鹤失声道：“他们怎敢？”</p>
那船明明还挂着显示太孙身份的龙旗，这样的船也敢袭击？</p>
“这是谋反！”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觉察出哪里不对了。三皇子晕船晕的，被人抬下船？这才走了半天的水路而已，真晕到那个份了？</p>
他那根本是躲了！</p>
陈云鹤急了：“殿下，咱们这艘船，能瞒过今晚，只怕是瞒不过明晚。对方都做到这份了，只怕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p>
林雨桐没理他，只看向江蓠，“差不多了吧？”</p>
什么差不多了？</p>
陈云鹤不敢再追问，只一步不离的紧紧跟着林雨桐。</p>
船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前面不远处的江心央，似乎有火把闪了几下。</p>
然后他见东宫的侍卫统领江蓠走了过来，对太孙道：“殿下，可以了。”</p>
整条船的人几乎是在静默的状态之下集在甲板，然后一条条绳索垂下，十人一组，顺着绳索攀岩而下。</p>
林雨桐指了指陈云鹤，对江蓠道：“你负责把他弄下去。”</p>
还没等江蓠反应过来，林雨桐拉着四爷走到船边，然后一手抓紧四爷的腰带，一手拽着绳索，滑了下去。</p>
吓的四爷的几个侍卫差点喊出来。</p>
大船四周，是数十条的小船。每条小船能坐十人。林雨桐和四爷下来的时候，戚还和明凡在下面接着，船身几乎都没有晃动，好似只一息的时间，大船空了下来。</p>
然后毫无声息的，小船朝着河西岸靠了过去。</p>
陈云鹤心里琢磨，陆路到底是没有水路快。只差了这半晚，只怕也把处心积虑的三皇子给甩在后面去了吧。</p>
这边前脚刚踏岸，身后火光冲天。</p>
之前的那一艘大船，好似在一瞬间燃烧了起来。</p>
陈云鹤心跳的飞快：刚才走的时候，还给船泼了桐油吧。</p>
这船是太孙自己叫人放火烧的？！</p>
他连思考为什么的时间都没有，见岸边的林子里窜出几十个人来。打头的那个……好像是太孙身边的大太监。</p>
添福一身黑衣的跑过来：“殿下，还好吗？”</p>
林雨桐点头，又问：“都准备好了吗？”</p>
添福喘了两口气：“都准备好了。马在林子里。”</p>
林雨桐一声口哨，飞舟踢踢踏踏的出来，身后跟着马群。</p>
这回林雨桐没带四爷一起骑马，阴家的侍卫前三后五的将四爷护在间，也确实不用怎么操心。</p>
一人一匹马，朝南飞奔而去。</p>
沿路的林子，野鸟惊飞。</p>
吁！</p>
官道从南朝北飞驰的一队人马，领头的勒住了缰绳。</p>
紧跟着，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p>
“怎么了？老大！”后面跟着的一人问道。</p>
这老大‘嘘’了一声：“听！”只一个字，也可听得出来说话人的声音竟然意外的悦耳。</p>
队伍不知道谁说了一声：“前面有人，人数还不少。”</p>
没错！</p>
这老大道：“下马，林子里去。再走，得碰一个面对面了。”</p>
一声令下，百十余人，连人带马，迅速消失在密林当。</p>
夏夜里的蚊虫有些烦人，这老大低声咒骂了一声，边马有人送香包来：“老大，带着吧。”</p>
“带个屁！”老大清脆的声音骂人似乎也带着一种嗔意，“肯定是有人抢在咱们前面了。娘的！这么一笔买卖，也不怕一个人吃撑死了他！”</p>
边这小心奉承的道：“道的规矩，见者有份。咱们这些兄弟，横竖不能白出来这一回。”</p>
这老大拽了个草叶子含嘴里：“是不知道对方这点子硬不硬……”</p>
“咱们兄弟怕过谁？”有人说，“寨子里都穷的不开锅了。这桩买卖再做不下来，老老少少的，都得饿死了。秋粮如今还没下来，咱都快断顿了。不是霍出几条性命吗？咋死不是死！总好过活活的饿死！”</p>
这老大咬紧嘴唇：“他娘的！那干了！不管是谁，给老娘拦住他！”</p>
越走两边的林子越静了，江蓠和林雨桐同时勒住缰绳，前面的情形好像不多劲啊。</p>
太过安静了。</p>
“殿下……”江蓠低声道：“还往前走吗？情况不对啊。”</p>
林雨桐笑：“花钱买我脑袋的人多了去了。河里走不成，陆地有人堵。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咱们除了一往无前，没路可走了！”</p>
陈云鹤默默的听着，手都有些发抖了。心里怨念了一百遍，这次下江南干嘛非得点自己的名，叫自己跟来干啥来了。没错，前有埋伏，这些人说不准是要对自家之前坐的那艘船动手的人。那船也是自己烧了，要是再迟半个时辰，该轮到别人烧了。</p>
另外，这后面，应该还有烧了之前那艘替身船的人呢。知道当了，肯定是要朝南边追的。</p>
路只有一条，前后夹击。</p>
咋办？！</p>
难怪太孙说要对江南下死手呢。这些人也确实是该杀！</p>
对太孙也敢这么雇凶劫杀！</p>
真是死有余辜。</p>
心里又惊又怕，正无所适从呢，觉得坐下的马匹又动了，朝前而行了。他脱口想说，要不咱躲一躲吧，可还没等他说出来呢，前面陆续亮起一串的火把。</p>
火把照着，百十来号子人大刀长矛的出现在路。</p>
两队人马间隔着五六十步，默契的都停下来。</p>
江蓠低声道：“像是绿林豪客。”</p>
土匪土匪，还来个绿林豪客？</p>
林雨桐发现江蓠说话，不管对谁，都挺客气的。</p>
她这还没问对方呢，人家那边开口了，“朋友……哪条道的？”</p>
这边都一愣，咋成了哪条道的！</p>
这是哪里来的二愣子土匪，这能耐，还出来干活呢？擎等着饿死吧。</p>
戚还催马要朝林雨桐身边去，他是正经的行伍出身，又是戚家军的少将军。从来都是土匪见了他们躲的，一旦碰了二话不说剿灭了是。</p>
结果这边才要动，胳膊被拽住了。是阴家的侍卫。</p>
他不解的看阴家的这位美貌公子，微弱的光线下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听他冷冷的道：“别动！小心坏了事！”</p>
怎么坏了事了？</p>
刚想反驳，结果听见太孙的声音，带着几分痞气：“呦！哪里来的小娘们？这大半夜的，是专门为了在此等哥哥吗？哎呦！真是该死的！哥哥来晚了，等急了吧！”</p>
戚还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p>
这是太孙吗？</p>
街的地痞流氓这德行吧。</p>
明凡和暗处的风影是知道林雨桐的身份的，两人都看向添福：在北康，你们都是怎么教导郡主的？</p>
添福默默的垂下头，反正这位殿下，屡屡刷新他对她的认识。</p>
但他多少还是有点羞耻心的，也觉得这样的太孙，好像他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p>
这么想着，心里又忍不住委屈：这有些人，她是不用教，能自学成才，甚至无师自通。</p>
所以，真不是谁把她给教坏的。</p>
江蓠摸了摸鼻子，他离太孙最近。此刻的太孙哪里是什么太孙。吊儿郎当的挂在马，一边肩膀高，一边肩膀低，身子前倾，头微微歪着，好似要看清对方一般。脸那表情吧，眉毛扬着，眼睛眯着，嘴角斜勾着，带着几分坏坏的笑。</p>
那边这位老大也不是善茬，紧跟着‘呸’了一声：“哪里来的小崽子？断奶了没有敢跑出来占老娘的便宜！毛长齐了没……”</p>
“长齐没长齐的……”林雨桐跟着满嘴的荤话，“你看看不知道了。”</p>
我靠！</p>
四爷的嘴角抽的厉害：行啊！林雨桐！你厉害啊！</p>
这老大饶是混在男人堆里，可也被这话臊的不轻。</p>
别说林雨桐身后这些有一个算一个，被‘太孙’给刺激的险些从马掉下来，是对方那边，也传来‘噗嗤’‘噗嗤’的笑声。</p>
林雨桐这边，有身份的自然是不敢笑的。也觉得实在没法笑。你说堂堂太孙，满嘴说的都是些什么。可后面跟着的那些兵将，却嘻嘻哈哈起来。</p>
本身他们是粗汉子，男人在一块，什么荤话不说。</p>
这会子跟着起哄，哪里有个兵样子，土匪还土匪。</p>
那边都气炸了：“小兔崽子，你有种！今儿老娘非把你那二两肉留下不可。”说着，催马冲了过来。</p>
江蓠要钱，林雨桐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别动。我自有打算。”这才又嘻嘻哈哈的迎过去。</p>
这女人年纪也不大，拳脚功夫也确实还行。但跟林雨桐是没法的，激怒之下，三个回合还没走下来，被林雨桐踢下马。却又在人家落地之前，拽着人家的腰带把人家给提来放在马前抱住，单手反剪着人家姑娘的手，腾出另一只手来挑起对方的下巴，嘴里还啧啧有声：“……还别说，真是个美人。小爷喜欢辣的……够味！”然后扭脸问，“带回去做个压寨夫人怎么样？”</p>
四爷凉凉的喊：“您都有十八房小妾了，还往回带呢。”</p>
戚还实在憋不住了，闷闷的笑出声来。</p>
这一笑可不得了，谁还忍得住！</p>
陈云鹤也不由的放松下来，跟着起哄：“姑娘，跟我们当家的回去吧。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说不定将来还是位娘娘呢。土匪姑娘，你祖一定是烧了高香了！</p>
林雨桐的嘴角隐晦的抽了一下，然后也有些忍俊不禁。</p>
那边已经呼喝着叫放开他们老大，眼看冲过来了。</p>
林雨桐跟人家姑娘好声好气的道：“姐姐，是我失礼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看你这样，大概也是走了背字了。说起来，咱们也算是同病相怜呢，小弟这一趟，也是无功而返呢。”</p>
这姑娘不再挣扎了。</p>
她也觉出来了，这小子对自己没恶意。在场面混的女人，这种调笑都是小意思。她默默的将手里的毒|针收了，那边抓着她手腕的手也松了。</p>
她笑：“行啊！小爷们。做事挺讲究啊。”</p>
林雨桐放她下马，也跟着下马：“那是！规矩总是要讲的。”</p>
这女匪站稳了，朝她的人马摆摆手，那边静下来之后才问林雨桐：“我们没见人，你们没得手……是不是老狗还另外找了人？”</p>
老狗？</p>
这是个人名还是什么？</p>
林雨桐不动神色：“是老狗找的你们？”</p>
这女匪也看她：“难道你们不是老狗找来的？那怪了！这到底是什么人啊，动用了这么大的阵仗也要置对方与死地。这王八蛋可别叫咱们招惹官府！”</p>
哦！看来，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他们要劫杀的是什么人。</p>
她的眼睛眯了眯，正要说话，听见四爷咳嗽了两声，扭脸看他，见他抬手摸了摸鼻子。</p>
这意思是：改变计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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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到了码头避什么雨？</p>
林雨桐看向两艘最大的船, 其一条船的船头站着个披着斗篷戴着斗笠的人。</p>
林谅跑去确认了一下，回来跟林雨桐禀报：“殿下，船已经等着了。”</p>
林雨桐回头朝林平康歉意的笑笑：“三叔，要不咱先船吧。船遮风挡雨, 小酒楼舒服多了。”</p>
林平康远远的看那船, 挑挑眉头，倒是没坚持。可跟着了船，才知道船最好的房间只一间。房间里内室外厅带书房, 一应俱全。其他的都是只放的下一张榻的小隔间。</p>
蒙放自然而然的请林雨桐进大舱房歇息, 林雨桐朝林平康看了一眼道：“这间给三叔住吧……”</p>
“这……不好吧？”林平康脚都迈出去了, 才回头看向其他人, 等着众人的意见。</p>
其他人没人言语，只四爷在后面淡淡的接话：“是不好……尊卑有别。”</p>
好一个尊卑有别！</p>
林平康默默的收回迈出去的脚, “……你说的对……”</p>
这里面也四爷说的话, 林平康是不敢随意反驳回去的。</p>
哪怕他身份尊贵, 但也要顾及阴家。</p>
脸色臭臭的，挑了一个船尾小小的隔间，进去了。每个人都带着随从，船这条件，随从也只能打地铺。</p>
等每个人都安顿好了，船一刻也没有多做停留的出发了。</p>
雨倾盆而下，船舱里有些闷。开着窗户吧，雨从窗户往里飘，关着窗户吧，实在又闷的受不了。</p>
林雨桐脱了外面大衣裳，换了轻薄的劲装。</p>
林谅进来了：“殿下，石老板在外面等着。”</p>
“请进来。”林雨桐说着，往外厅去。还没坐下去，人被带进来了。</p>
进来的人，可不是之前站在船头身穿着斗篷的人，此人正是石万斗。</p>
“殿下！”石万斗表现的很激动，“大半年没见了，殿下……别来无恙。”</p>
“一切都好。”林雨桐指了指凳子：“坐吧。坐下说。”</p>
石万斗恭谨的坐下，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当年的捎了一封信之后，迎来的会是如今的局面。</p>
这局面，对于他而言，好也不好。</p>
好的一面，是攀了东宫攀了太孙，攀了一棵能乘凉的大树。</p>
坏的一面，是与东宫从此休戚与共。东宫真要靠不住了，那他无枝可依了。这么大一块肥肉了，不知道多少饿狼会扑来把他咬成碎片。</p>
更糟糕的是，好处还没见到，坏处马来了。</p>
非常突然的，太孙要对江南的盐政动手。</p>
他自己本身也是商人，在江南也有自己的生意。而且，盐引自己每年也会弄一些。这是按照长宁公主的嘱咐，运一些等的盐供给北康贵族的。</p>
虽然量不大吧，但每年都会运几千斤。</p>
这要是真被咬住了，会怎么样？不好说呢。</p>
太孙在立政殿说的话，不等太孙出宫，已经传到宫外了。正想着找太孙说说苦衷的，结果太孙打发人找他了。</p>
没有多余的交代，只叫安排两艘大船，在码头等着。并且要求他，把手里的事务放一放，太孙邀他一起游历江南。</p>
他敢不来吗？</p>
其实，太孙能用他，他松了一口气，证明那每年几千斤盐的事，这次是不会追究到他身了。</p>
林雨桐看石万斗有些坐立不安笑：“咱们也算是相识于微末，不必如此。你的那些事，姑姑都有交代过。你跟我之间，咱们实在算不得是外人。”</p>
石万斗忙拱手：“实是不敢当。”</p>
林雨桐摆手：“闲言少叙，我有事交代你做。”</p>
石万斗忙起身：“殿下尽管吩咐，只要用的到小的地方，虽万死不敢辞。”</p>
“不要你万死。也不会叫你冒什么风险。”林雨桐招手：“你近前来。我有话嘱咐你。”</p>
石万斗凑过来，林雨桐低声跟他说了几句：“……可听明白了？”</p>
石万斗有些惊疑不定，但还是尽量保持冷静的应了一声：“明白了。”然后又问了一句，“小的……什么时候下船……”</p>
“快了。”林雨桐摆手：“你先回你的舱房去，三皇子下船的时候，你瞧瞧的下去是了。”</p>
石万斗默默的退出去，狂风骤雨也吹打在人身，他也丝毫没觉得冷。</p>
短短几句话，愣是吓出一身一身的冷汗来。</p>
这也幸亏是当日了太孙的船，要不然，如今刀架在脖子，也未必知道。之前还想着绑在东宫有利有弊呢，现在，那所有的弊都不是弊了。只能说万幸的万幸。</p>
将斗篷压的低低的，下了最底层的舱房。</p>
林平康拉了陈云鹤在舱房里下棋，狭小的空间有些拥挤，两人开着舱房的门和窗户。石万斗在甲板一晃而过，还是叫林平康瞥见了。他问陈云鹤，“知道那是谁吗？”</p>
陈云鹤压根没看清楚，只道：“不知。去了下面，想来不是什么要紧的人。”</p>
林平康嗤了一声：“咱们这位太孙殿下啊，一般人还真摸不准他的脉。你看这次，带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戚还……戚威那个叛……的儿子……还有那个吴林，你知道什么来历？”</p>
陈云鹤还是摇头，心里却对这位三皇子越发不喜了起来。他压根跟自己说不着这些。不管陈家和东宫的关系如何，陈家都是太孙的外家。</p>
要是自己跟他的私交不错那也另当别论，可事实自己跟他的关系也仅限于一些场合见过。自己知道他是三皇子，他知道自己是陈家的孙子。</p>
仅此而已。</p>
他这明显是‘以疏间亲’，犯了大忌了。</p>
从前也没觉得三皇子是这么一个不知道进退的人，这回……倒真是觉得，应该离三皇子远一些。</p>
寻思着怎么远着三皇子呢，结果这一盘棋没下完，林平康不下了。</p>
说是难受！</p>
开始晕船了。</p>
陈云鹤起身告辞，顺便帮着叫了太医。</p>
才回到自己的舱房，太孙那边有请了。</p>
陈云鹤朝三皇子的舱房那边看了一眼，得了！太孙只怕等的是现在。</p>
天色晚了，风住雨停了。</p>
船舱的门窗都开着，风吹着还有些凉意。</p>
正间的桌子摆着锅子，林雨桐已经坐在主位了，“来了坐。一块吃顿饭。鱼是刚打捞来的鲜鱼，新鲜着呢。”</p>
涮鱼片鱼丸子吃。</p>
林雨桐两边的一边坐着四爷，一边坐着吴林。</p>
这叫陈云鹤又多看了吴林两眼：都说此人是从凉州跟太孙到京城的，可他也是跟使团在一路回来的，怎么对这吴林没有丝毫的印象？</p>
这不正常。</p>
这么想着，看向戚还，见戚还看着吴林也诧异了一瞬，只是隐藏的好，迅速的转移视线，掩饰过去了。</p>
这么一个跟太孙到京城，还颇受器重的一个人，在凉州也不该是无名之辈吧。</p>
怎么看戚还的样子，却又不像见过的。</p>
之前急着赶路，彼此没介绍也好罢了。如今几个人朝桌一坐，谁是谁一目了然。戚还对着吴林的反应，确实是有些怪的。</p>
林雨桐只专注锅里的菜，给四爷和吴林夹了，又让其他人，“我不给你们齐齐夹菜了，离得远够不到你们跟前。自己夹吧。别拘束！”</p>
都不是寒门出身，还没到陪太孙吃一顿饭拘束的份。</p>
说说笑笑的，场面的话说都会。只陈云鹤总是似有似无的关注吴林，怎么也不相信他是凉州那种地方来的寒门小户能养出来的做派。</p>
关注的多了，林玉梧自然感觉到了。他抬起头对着陈云鹤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来。</p>
陈云鹤蹭一下收回视线，那笑里他愣是读出了几分森然之意。本来想探究之分的意思瞬间打消了。</p>
太孙本身跟妖孽似的，谁知道收在身边的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p>
算是身份有问题，可只要不关乎大局，不妨碍自家的事，爱谁谁去。</p>
林雨桐不理他们几个这眉眼官司，只问林谅：“三皇子如何了？叫人送吃的去了没有？”</p>
林谅站在舱门口回话：“回殿下的话，三皇子晕船。佟太医守着呢。”</p>
林雨桐皱眉：“给佟太医送菜过去，小心照看。”说着又问蒙放：“这样的行船速度，只怕皇叔的身体……”</p>
蒙放咽下嘴里的菜：“临行前陛下有交代，速战速决。路是不能耽搁的……”</p>
“可皇叔的身体，也要紧啊。”林雨桐看蒙放：“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回去怎么跟皇交代？”</p>
陈云鹤心里一跳，果然！太孙这是要甩开三皇子的。</p>
于是他道：“在码头，看到一条跟这艘船一模一样的船……要是没看错，两条船应该是前后脚的出发了。不知道那是谁的船……但不拘是谁的船，只要殿下要用，征用来便是了。两船都是一样的，咱们也不一定非得挤在一条船……”</p>
坐在这里的谁都不是笨蛋！太孙的意思大家多少也都体会出几分来了。</p>
蒙放愣了一下道：“这个主意好。殿下以为呢？”</p>
林雨桐沉吟了一瞬：“也不瞒你们。那条船本身是我事先准备好的。此次下江南，危机重重……这一路肯定不会太平。那艘船是我事先安排好的疑兵……如今要是要用的话……”</p>
那真不能用了！</p>
要是太孙这边因为挪用了船只出现了别的问题，这算谁的！</p>
戚还左右看看道：“晕船这个……不管是船快还是船慢，该晕还是晕。也不一定非要坐船吧。走陆路也是一样的。要不，叫三皇子改走陆路……”</p>
林雨桐看蒙放：“蒙将军，您看呢？”</p>
蒙放抬眼跟林雨桐对视了三秒，但到底是先垂下眼眸：“臣听从殿下的吩咐。”</p>
“那这么定了。”林雨桐说着，笑了一下，喊外面的林谅，“前面遇到码头不管大小，只管靠岸。”</p>
很急切的样子。</p>
‘吴林’看了林雨桐一眼，笑道：“殿下，其实属下也有些不适……不知能否跟蒙将军一起走陆路……”</p>
林雨桐扭脸看他，见他眼睛微微眨了一下，她笑：“也好。那你跟三皇子一起吧……”说着又对着蒙放举杯：“……那请蒙将军多照看。”</p>
这次蒙放半点没有犹豫的应了一声：“是！”</p>
陈云鹤低头吃着，心里却思量这事。这一切看似顺理成章，可这里面有没有猫腻，大家都明白。他从来不信太孙殿下做事是没有什么目的的。</p>
而且，总感觉是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事。</p>
一顿饭吃完，天黑透了。</p>
一个个的都陆续从船舱里出来回自己的舱房去了。林雨桐这边只留下四爷和林玉梧两人。</p>
林玉梧警惕的看了四爷一眼，微微皱眉，对着林雨桐目带询问。</p>
林雨桐笑了一下，“可信任。”</p>
林玉梧便不再说什么了，只道：“蒙放答应的是不是有些太过爽利了？”</p>
林雨桐摇头：“可不要小看他。他这人……心是想偏向着我的。但这次的事，你该知道，宫里盯得紧的很。出来的又不止是他，还有几百禁卫军呢。谁知道这里面都混着谁的人。而且，向来禁卫军是勋贵人家子弟晋身的途径，没背景的压根混不进去。咱们的行踪，盯着的人越是多，越是危险。这一点蒙放知道的很清楚。如今，我不过是递了个台阶，他顺着台阶下去了而已。省的他陷入两难的境地。他父亲蒙恩到底是皇的亲信，他……不会卖了我，但真要皇或是他父亲要问他什么……你说他是说还是不说……”</p>
林玉梧叹了一声：这也为属下想的太多了些。一点为难都不留给对方。这也算是驭人之道了吧。</p>
林雨桐见他不言语了，继续道：“我叫林谅跟着你。放蒙放走陆路还另有用意。要用他的时候，林谅会拿着我的手谕直接找蒙放的。”</p>
林玉梧点头：“那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跟着，绝对不会叫出现意外。”</p>
如此最好！蒙放未必能制约的了林平康……虽然林玉梧也不能，但到了要紧的时候，像是林玉梧这种本身跟影子一样存在的人，他做事是没有顾虑的。惹急了他，他敢用非常规手段。</p>
所以，交给他，是最叫人放心的安排了。</p>
等林谅进来提醒，眼看到码头，马能靠岸的时候，林玉梧才起身：“……都说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这一路……千万小心……”</p>
林雨桐应了一声好，又宽林谅的心：“我身边有明凡，你不用担心，出不了岔子。”</p>
林谅看了站在角落里，一点都没有存在感的明凡一眼，到底是默默的跟在了林玉梧的身后，从船舱里出去了。</p>
林玉梧站在船舱门口又朝坐在一边喝茶一直没言语的四爷看了一眼，眼里带着警告之色。</p>
林雨桐追出来：“还有事？”</p>
林玉梧低声道：“这个姓阴的……你还是防着些……这个人……看不透……长的好看的人，心却未必好看……”</p>
等人走了，连四爷都笑：“……这孩子心思不坏……”</p>
是啊！这是叫人较为难的地方了。</p>
心思不坏，人也不笨，反而相当有悟性的人，叫人拿他怎么办呢？</p>
当然了，皇家的孩子，很少有蠢笨的。</p>
譬如三皇子林平康，到了码头是被人从船抬着下去的。林雨桐去看的时候，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可等了岸了，看着船又重新了。</p>
他马站直溜了，还对着蒙放笑：“看来我不是晕船，是怕水啊。这一离开水，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了。”</p>
蒙放对此好似也不意外：“殿下还是要保重身体。咱们不如在码头多休息几日……”</p>
“嗳？”林平康连连摆手，“不用不用！真不用。这脚踏实地了，我是全都好了。赶路吧！咱们骑马，未必能船慢多少的。”</p>
蒙放看向吴林，“不知吴公子身体可……”</p>
吴林露出几分嘲讽的笑：“在下跟三皇子殿下一样，脚踏实地了踏实了。并没有大碍！”</p>
林平康打量了吴林一眼，又看了看跟在吴林身边的林谅，打了个哈哈，“去驿馆，找他们要马。”</p>
而这么巧，驿站里备着足够的马匹。只说是个马贩子恰巧从这里过，有马呢。然后林平康掏银子把马匹都买下来了。甚至连夜都没过，半夜里踏着泥泞的路面路了。</p>
林玉梧骑马还不行，他跟林谅一匹马。</p>
这会子低声跟林谅道：“果然是人心难测。这从跟着南下的名单下来到出发，也不过一日的时间。这沿路已经为林平康安排的这么妥当了。”</p>
林谅没言语，却担忧的朝运河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怕主子这一路有不少人准备了大礼等着主子呢。</p>
夜里行船凶险，船的人谁敢睡踏实。</p>
四爷和林雨桐一直在船舱下棋，戚还和江蓠带着人，分别站在船头和船尾的甲板，甲板并没有火把，船舱里可以点油灯，但是窗户必须得挂帘子遮挡起来。</p>
陈云鹤嫌弃船舱里闷，走出来站在甲板。</p>
除了风声和船划开水的声响，整条船，一点声音都没有。</p>
像是一条鬼船，随风飘摇着。</p>
风一吹，他整个人的寒毛都倒竖起来了。紧跟着，好似隐约的听见几声夜枭凄厉的叫声，他身的寒意更浓了。</p>
四爷将黑子轻轻的放下：“来了！”</p>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p>
林雨桐将棋子往盒子里一扔，“出去瞧瞧……”</p>
两人将船舱的门打开，‘咯吱’一声，吓了陈云鹤一跳。</p>
他捂住跳的飞快的胸口，低声叫了一声殿下：“您怎么出来了。”</p>
林雨桐没说话，只朝船后指了指：“你看……”</p>
一艘与这艘船一般无二的船只，灯火通明。船舱还时不时的有人影晃动。</p>
“这……”陈云鹤道：“这是殿下叫人准备好的那条备用的船。”细看人影晃动是有规律的，不知道是不是皮影一类的东西。</p>
林雨桐只嗯了一声，还没有说话呢，听到夜枭声骤然又起，紧跟着，数不清的带着火星子的箭头，朝着那艘船而去。然后火势骤起，风助火威，熊熊而起。</p>
陈云鹤失声道：“他们怎敢？”</p>
那船明明还挂着显示太孙身份的龙旗，这样的船也敢袭击？</p>
“这是谋反！”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觉察出哪里不对了。三皇子晕船晕的，被人抬下船？这才走了半天的水路而已，真晕到那个份了？</p>
他那根本是躲了！</p>
陈云鹤急了：“殿下，咱们这艘船，能瞒过今晚，只怕是瞒不过明晚。对方都做到这份了，只怕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p>
林雨桐没理他，只看向江蓠，“差不多了吧？”</p>
什么差不多了？</p>
陈云鹤不敢再追问，只一步不离的紧紧跟着林雨桐。</p>
船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前面不远处的江心央，似乎有火把闪了几下。</p>
然后他见东宫的侍卫统领江蓠走了过来，对太孙道：“殿下，可以了。”</p>
整条船的人几乎是在静默的状态之下集在甲板，然后一条条绳索垂下，十人一组，顺着绳索攀岩而下。</p>
林雨桐指了指陈云鹤，对江蓠道：“你负责把他弄下去。”</p>
还没等江蓠反应过来，林雨桐拉着四爷走到船边，然后一手抓紧四爷的腰带，一手拽着绳索，滑了下去。</p>
吓的四爷的几个侍卫差点喊出来。</p>
大船四周，是数十条的小船。每条小船能坐十人。林雨桐和四爷下来的时候，戚还和明凡在下面接着，船身几乎都没有晃动，好似只一息的时间，大船空了下来。</p>
然后毫无声息的，小船朝着河西岸靠了过去。</p>
陈云鹤心里琢磨，陆路到底是没有水路快。只差了这半晚，只怕也把处心积虑的三皇子给甩在后面去了吧。</p>
这边前脚刚踏岸，身后火光冲天。</p>
之前的那一艘大船，好似在一瞬间燃烧了起来。</p>
陈云鹤心跳的飞快：刚才走的时候，还给船泼了桐油吧。</p>
这船是太孙自己叫人放火烧的？！</p>
他连思考为什么的时间都没有，见岸边的林子里窜出几十个人来。打头的那个……好像是太孙身边的大太监。</p>
添福一身黑衣的跑过来：“殿下，还好吗？”</p>
林雨桐点头，又问：“都准备好了吗？”</p>
添福喘了两口气：“都准备好了。马在林子里。”</p>
林雨桐一声口哨，飞舟踢踢踏踏的出来，身后跟着马群。</p>
这回林雨桐没带四爷一起骑马，阴家的侍卫前三后五的将四爷护在间，也确实不用怎么操心。</p>
一人一匹马，朝南飞奔而去。</p>
沿路的林子，野鸟惊飞。</p>
吁！</p>
官道从南朝北飞驰的一队人马，领头的勒住了缰绳。</p>
紧跟着，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p>
“怎么了？老大！”后面跟着的一人问道。</p>
这老大‘嘘’了一声：“听！”只一个字，也可听得出来说话人的声音竟然意外的悦耳。</p>
队伍不知道谁说了一声：“前面有人，人数还不少。”</p>
没错！</p>
这老大道：“下马，林子里去。再走，得碰一个面对面了。”</p>
一声令下，百十余人，连人带马，迅速消失在密林当。</p>
夏夜里的蚊虫有些烦人，这老大低声咒骂了一声，边马有人送香包来：“老大，带着吧。”</p>
“带个屁！”老大清脆的声音骂人似乎也带着一种嗔意，“肯定是有人抢在咱们前面了。娘的！这么一笔买卖，也不怕一个人吃撑死了他！”</p>
边这小心奉承的道：“道的规矩，见者有份。咱们这些兄弟，横竖不能白出来这一回。”</p>
这老大拽了个草叶子含嘴里：“是不知道对方这点子硬不硬……”</p>
“咱们兄弟怕过谁？”有人说，“寨子里都穷的不开锅了。这桩买卖再做不下来，老老少少的，都得饿死了。秋粮如今还没下来，咱都快断顿了。不是霍出几条性命吗？咋死不是死！总好过活活的饿死！”</p>
这老大咬紧嘴唇：“他娘的！那干了！不管是谁，给老娘拦住他！”</p>
越走两边的林子越静了，江蓠和林雨桐同时勒住缰绳，前面的情形好像不多劲啊。</p>
太过安静了。</p>
“殿下……”江蓠低声道：“还往前走吗？情况不对啊。”</p>
林雨桐笑：“花钱买我脑袋的人多了去了。河里走不成，陆地有人堵。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咱们除了一往无前，没路可走了！”</p>
陈云鹤默默的听着，手都有些发抖了。心里怨念了一百遍，这次下江南干嘛非得点自己的名，叫自己跟来干啥来了。没错，前有埋伏，这些人说不准是要对自家之前坐的那艘船动手的人。那船也是自己烧了，要是再迟半个时辰，该轮到别人烧了。</p>
另外，这后面，应该还有烧了之前那艘替身船的人呢。知道当了，肯定是要朝南边追的。</p>
路只有一条，前后夹击。</p>
咋办？！</p>
难怪太孙说要对江南下死手呢。这些人也确实是该杀！</p>
对太孙也敢这么雇凶劫杀！</p>
真是死有余辜。</p>
心里又惊又怕，正无所适从呢，觉得坐下的马匹又动了，朝前而行了。他脱口想说，要不咱躲一躲吧，可还没等他说出来呢，前面陆续亮起一串的火把。</p>
火把照着，百十来号子人大刀长矛的出现在路。</p>
两队人马间隔着五六十步，默契的都停下来。</p>
江蓠低声道：“像是绿林豪客。”</p>
土匪土匪，还来个绿林豪客？</p>
林雨桐发现江蓠说话，不管对谁，都挺客气的。</p>
她这还没问对方呢，人家那边开口了，“朋友……哪条道的？”</p>
这边都一愣，咋成了哪条道的！</p>
这是哪里来的二愣子土匪，这能耐，还出来干活呢？擎等着饿死吧。</p>
戚还催马要朝林雨桐身边去，他是正经的行伍出身，又是戚家军的少将军。从来都是土匪见了他们躲的，一旦碰了二话不说剿灭了是。</p>
结果这边才要动，胳膊被拽住了。是阴家的侍卫。</p>
他不解的看阴家的这位美貌公子，微弱的光线下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听他冷冷的道：“别动！小心坏了事！”</p>
怎么坏了事了？</p>
刚想反驳，结果听见太孙的声音，带着几分痞气：“呦！哪里来的小娘们？这大半夜的，是专门为了在此等哥哥吗？哎呦！真是该死的！哥哥来晚了，等急了吧！”</p>
戚还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p>
这是太孙吗？</p>
街的地痞流氓这德行吧。</p>
明凡和暗处的风影是知道林雨桐的身份的，两人都看向添福：在北康，你们都是怎么教导郡主的？</p>
添福默默的垂下头，反正这位殿下，屡屡刷新他对她的认识。</p>
但他多少还是有点羞耻心的，也觉得这样的太孙，好像他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p>
这么想着，心里又忍不住委屈：这有些人，她是不用教，能自学成才，甚至无师自通。</p>
所以，真不是谁把她给教坏的。</p>
江蓠摸了摸鼻子，他离太孙最近。此刻的太孙哪里是什么太孙。吊儿郎当的挂在马，一边肩膀高，一边肩膀低，身子前倾，头微微歪着，好似要看清对方一般。脸那表情吧，眉毛扬着，眼睛眯着，嘴角斜勾着，带着几分坏坏的笑。</p>
那边这位老大也不是善茬，紧跟着‘呸’了一声：“哪里来的小崽子？断奶了没有敢跑出来占老娘的便宜！毛长齐了没……”</p>
“长齐没长齐的……”林雨桐跟着满嘴的荤话，“你看看不知道了。”</p>
我靠！</p>
四爷的嘴角抽的厉害：行啊！林雨桐！你厉害啊！</p>
这老大饶是混在男人堆里，可也被这话臊的不轻。</p>
别说林雨桐身后这些有一个算一个，被‘太孙’给刺激的险些从马掉下来，是对方那边，也传来‘噗嗤’‘噗嗤’的笑声。</p>
林雨桐这边，有身份的自然是不敢笑的。也觉得实在没法笑。你说堂堂太孙，满嘴说的都是些什么。可后面跟着的那些兵将，却嘻嘻哈哈起来。</p>
本身他们是粗汉子，男人在一块，什么荤话不说。</p>
这会子跟着起哄，哪里有个兵样子，土匪还土匪。</p>
那边都气炸了：“小兔崽子，你有种！今儿老娘非把你那二两肉留下不可。”说着，催马冲了过来。</p>
江蓠要钱，林雨桐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别动。我自有打算。”这才又嘻嘻哈哈的迎过去。</p>
这女人年纪也不大，拳脚功夫也确实还行。但跟林雨桐是没法的，激怒之下，三个回合还没走下来，被林雨桐踢下马。却又在人家落地之前，拽着人家的腰带把人家给提来放在马前抱住，单手反剪着人家姑娘的手，腾出另一只手来挑起对方的下巴，嘴里还啧啧有声：“……还别说，真是个美人。小爷喜欢辣的……够味！”然后扭脸问，“带回去做个压寨夫人怎么样？”</p>
四爷凉凉的喊：“您都有十八房小妾了，还往回带呢。”</p>
戚还实在憋不住了，闷闷的笑出声来。</p>
这一笑可不得了，谁还忍得住！</p>
陈云鹤也不由的放松下来，跟着起哄：“姑娘，跟我们当家的回去吧。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说不定将来还是位娘娘呢。土匪姑娘，你祖一定是烧了高香了！</p>
林雨桐的嘴角隐晦的抽了一下，然后也有些忍俊不禁。</p>
那边已经呼喝着叫放开他们老大，眼看冲过来了。</p>
林雨桐跟人家姑娘好声好气的道：“姐姐，是我失礼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看你这样，大概也是走了背字了。说起来，咱们也算是同病相怜呢，小弟这一趟，也是无功而返呢。”</p>
这姑娘不再挣扎了。</p>
她也觉出来了，这小子对自己没恶意。在场面混的女人，这种调笑都是小意思。她默默的将手里的毒|针收了，那边抓着她手腕的手也松了。</p>
她笑：“行啊！小爷们。做事挺讲究啊。”</p>
林雨桐放她下马，也跟着下马：“那是！规矩总是要讲的。”</p>
这女匪站稳了，朝她的人马摆摆手，那边静下来之后才问林雨桐：“我们没见人，你们没得手……是不是老狗还另外找了人？”</p>
老狗？</p>
这是个人名还是什么？</p>
林雨桐不动神色：“是老狗找的你们？”</p>
这女匪也看她：“难道你们不是老狗找来的？那怪了！这到底是什么人啊，动用了这么大的阵仗也要置对方与死地。这王八蛋可别叫咱们招惹官府！”</p>
哦！看来，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他们要劫杀的是什么人。</p>
她的眼睛眯了眯，正要说话，听见四爷咳嗽了两声，扭脸看他，见他抬手摸了摸鼻子。</p>
这意思是：改变计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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