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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恶蛟直欲吞幼龙飞雪正当照英姿
话说赵乾临危未乱，仍与方丈悠闲下棋，一脸笑意。
赵承闻言道，“皇兄看来已知山下来人了，是那；；；”赵乾忙摇手止住，“莫要说、莫要说，且看棋。”那方丈也未搭理赵承，捋着长须稍加思索，稳稳落子，呵呵笑道：“皇上深谋远虑，老衲自是远远不及。可若想轻易斩了恶蛇，怕是有人不肯。”
赵乾眼一亮，抚掌赞道，“说笑了，方丈棋力非凡，且能步步为营，不为一时得失而乱大局。自不是宵小所能比拟。”
座子，黑白恍若双龙夺珠，二气交缠不休，翻腾撕咬，煞气逼人。
赵承摸鼻立于一旁看，却不是懂棋之人，但觉局势混乱，赵乾执白实似落入下风，翻腾不动，方丈黑棋几乎贯通连作飞天巨龙，捺住白棋，似欲张口吞噬。却猛然瞥见边角白棋如星火，只瞧见两人黑白交替，落子声盖刀兵，竟渐成燎原之势，与原先小龙遥相呼应，几欲拦腰咬断。“好戏来了！”赵乾忽如顽童，跃然将子一按，嚷道。
寺外忽然杀声四起，赵承回望，出瓦旌旗半角。
八大帮已至！
“当真妙手！”方丈摇头苦笑，勉力维系一线未断，乌龙奄奄欲坠。
“金章大刀宣威代江湖八大帮一干豪杰向皇上请安！请恕草莽小人护驾来迟！”寺门外一声长啸，一人抱着把金刀飞身而入，跪倒阶前。
“好！好！宣威是吧！朕亦久闻你大名！当今武林新晋翘楚，果真青俊冠佩！”赵乾哈哈一笑，又落一子，起身拍手，“方丈，断矣！”
赵承正看宣威，听得拍手，回头一看，乌龙果然断作两截。
方丈亦起身，合掌道了声佛，微笑道：“老衲佩服，老衲不是皇上对手！”转望宣威，似有讶然，“宣施主，老衲观你面相，星官上准，红光满面，龙卧高丘，果是皇上福星，只是高丘一断；；；”遂摇头不言。
不待宣威张口，赵乾却背手接口笑道：“大师莫要唬人了。到是八大帮所谓江湖名宿这般舍不得面子，既想讨得好处，又似怕见朕丢了江湖豪侠气节，独遣你来。罢了，罢了，也算朕收了他们这番情不予计较。”挥手道，“九弟，且随朕出去看看。”
昂然信步。宣威忙唱喏前方开路，始终不得多言。
赵承亦大步随伺左右。蒋劲等人方为路上救回那人包扎妥当，听得长啸出来，却也不敢造次，只跟在赵承身后。
“惜哉惜哉。尚有垂死挣扎之力。”方丈独在殿上摇头轻叹，拈指，黑棋落，乌龙奋起，转吞三四子。白光落，自顾自执白左右厮杀。不数步，乌龙死。
白龙伤。穿心。
“出家人，何苦来哉？”方丈袈裟一拂，空空如也。
竟笑自闭殿门。
梵音遂起。不闻刀兵。
门外黑衣人死伤大半，反倒是先前退去的彩衣众不知何时又卷土重来，竟不断从山道两侧冒出。
故此杀声不绝。彩衣众比之黑衣人更为难缠，悍不畏死，似无穷竭。
赵乾当先立于寺门，赵承暗觉不妥，侧身护住，反教赵乾轻笑道：“你是弟弟，岂有哥哥让弟弟护着的道理？”扶肩按下。赵承却不肯，急道：“既然你是哥哥，我是弟弟，自然该护你。况且我武功不差。”执意不肯让赵乾下阶。
几番犟不过，赵乾也不强求，只兀自笑个不停，“九弟，你以前可是最不老实的。今天倒是学会体贴人了？”赵承脸一臊，也想不起过往何事，只得偏头装傻：“我却不记得了。何时的事了？”
赵乾忽然收了笑，低声怅然道：“是啊，何时的事了，人有些都不在了。你何时方肯来宫里走动？母后和眉姨甚是念你，弟弟妹妹你也不曾再见了。”
赵承一阵恍惚。眼前有个身影，一脸温笑，眉眼如画，不知牵着谁的小手。可无论如何也记不清那素雅丽人。她似乎一笑，渐淡去。
“嗯。明日吧，明日我就去。”心神震荡，嘴里说不出的味道，似咸似甜。那是母亲？
“草民三山帮王枕、老乞净衣帮孙满愁、小道龙虎帮张鲁耳、小可淮秀帮铁蓝衫、在下铁江帮裴远江、小人马帮万千、老身紫金花帮蚕婆、小的金虎盟马秋风，叩见皇上！”那丝神游，教几声进拜喝破，赵承醒转时阶下早已一列数人跪拜在地。皆是内力浑厚，震得两耳生疼。
那几步开外便是杀场，众人恍若未见。
赵乾轻拍肩踱步上前，挥手掸去双袖尘，仍肃整玉容，笑道：“朕久闻诸位江湖豪杰大名了，只今日才得见啊！”
底下一个清癯中年人当先仆服道：“是草民等不堪造就，晚了时辰，让歹人险些害皇上陷于危难！草民等该死！”
其余一众皆低头口称赦罪，赵承却隐约瞧出些不同。一身浆洗褪色的百衲衣，老乞丐只垂着头，跪在地上的脚偷偷轮着来回蜷伸，口里嘟囔着。赵承内功全无，听力虽远胜常人，可杀声未绝哪里听得清，偷偷问身后的蒋劲，反倒是方元抢道：“那老乞丐在抱怨皇上不尊老咧，他说他的老寒腿呦，好疼，哎这个姿势不对，哎还是疼咧；；；”正拿腔拿调学老头碎嘴，蒋劲皱眉重重扯了一下衣袖：“不要说了！”眼示几步开外的赵乾。
“这有什么？皇帝小子又不是不知道！洒家都瞧得出，他会看不出？”方元撇撇嘴，忽然粗着嗓子，伸手一指“那婆婆分明不是同心的，那两个肥汉满脸贱笑，若非皇帝小子在这，你不教惹事，洒家早大耳刮子伺候一顿，哪里奈何得在这费口水！”说到惹事，声已渐高，哪里顾得上收敛，吐了口唾沫，急不可耐撩袖就要上前去揪那两个肥汉。
那跪倒的几个听得有人议论，未及细听，却听得骂骂咧咧，皆奇，抬头一瞧，迎面一个莽和尚从寺里撩袖冲出，恶狠狠瞪着铜铃大眼，蒲扇大手遮天按下，万千和马秋风更是以为撞见了噬人的妖魔，眼前皆是磨盘大影，颤栗不已，惊惧高叫。
到底也是大帮掌门，怎么这般不济？赵承脑中一闪而过，摇头。那双大掌堪堪悬在天灵寸许处，两人早唬得四肢皆如烂泥，白眼一翻，摊在地上抽搐。却是蒋劲险险抱住方元。
“姓蒋的，你给洒家松开！洒家要杀了这两个鼠辈！”方元赤红着眼怒吼，探手捏住蒋劲双掌便要掰开，蒋劲暗感不妙，双手一使劲，一把抱住方元高举过顶，转身往地上一压，按住手喝道：“光头！你又甚毛病发作！”方元只狰狞着脸挣脱不得，两人脖粗脸红青筋暴起，僵持不下！
赵承几人这才恍过神，忙要上前。一时尽不知所措，面面相觑。
“不好！”突然蒋劲怒吼一声，松手往空中一抓，断线风筝飞出丈余，砸在寺墙上，尘土飞扬溅起！却是方元趁势奋起，当胸一拳！
赵承听得那声不好，心下一动，鬼使神差将头一偏，叮一声脆响耳边寺门上竟现出根银针来。脸颊一热，却还是擦破了皮。
一阵躁动随之涌上，赵承只觉脑袋一热，怒火中烧，急欲找人泄愤。忙压下心头杂念，口中暗念道德经，清流涌动，灵台一清，这才褪去眼中赤红。睁眼再看，却见阶下已经乱作一团。
方元发怒挣起，那几个掌门长老已缓过神来，齐出手放倒了方元，正待出手却教赵乾喝止，悻悻取绳索缚住，崩断数根，最后拧了数股绑了三重。刚下阶的王家兄弟惊“咦”一声，脸色一变。
“乖乖，少爷我好像中了暗算了！”王子白脸色煞白，伸手往脖颈上一摸，拔出根银针，顿时话也不利索，手直打颤，“本少爷、不会就此香消玉殒吧？”
王子纠手里也捏着根银针，探到鼻前嗅了嗅，转而一脸坦然饮酒，“没甚大事，死不了人，七情六欲针罢了！”跟在身后的高刹花眠两人听得声响却是暗下防备，险险避过银针，却闻王子纠如此说道，皆奇，“七情六欲针？”
一众掌门长老闻言皆脸上一滞，蚕婆婆上前探手往地上那两人脖上一抹，指间果然多了两根银针。宣威和赵承护着赵乾身佐。皆一脸戒备环顾四周。
忽闻击掌。
“倒霉倒霉！果然有人不识你这针的名堂！”来人是个脸色煞白的年轻人，罩着一件招风大袖，腰上束着条兽皮宽束腰，束腰上齐整扎着大小不一的行医针，脚上却着一双草履，长发随意用草环束着。却偏着头望着寺门上红木金匾笑。
“颠三倒四丁三四！”王子纠眯着眼，将葫芦细细系回腰间，凝神道，“还好，还好，不是胡不归那老头。”
“幸会幸会！”丁三四却冲门口石狮拱手行了个礼，转头又冲身旁青松哭道，“哎呀，你好不命苦啊，人家看得起你咧！”垂手却弹出一把银针，正似下了针雨银光熠熠晃人眼睛。
“哼！小辈也敢在此献丑？”那清癯中年人便是王枕，见来人丝毫不将八帮掌门放在眼里，不由冷哼一声，挺身抽剑而出，只见剑影来回三晃，似乎显出那峻岭高峰崖上劲松，迎着狂风摇晃。
银针撞在剑影里，尽数激射回弹。
流光四溅。
丁三四吓得放声哭道“不得了了！你是遇着高手了！”脸却冲着那树，伸手画圆，那垂地长袖便将银针尽数裹住。
“师弟，不是玩闹的时候，少主的事要紧！”那林子里传来一道声音，震得赵承两耳发疼，一众高手脸上稍有不安。
果然，林中当先拔出四道身影。
一人横着条长竿，一人缠着条铁链，一人捏着柄钢叉，最后说话的那人挂着副搭兜。
“圣心四使？”王枕脸色凝重。
正是玉陵老道擒拿下的四使。若是老道在此必定会叹道“难怪四使竟如此容易擒获，原来竟是假的。”
丁三四对着使铁链的银环笑道：“师兄，你不耍，底下你们的长老果然没被其他堂主拦住。”
一众先是一愣，却回过神来，脸色大变！此人讲话行事颠三倒四，这番话是说八大帮其他长老舵主堂主之类的都被拦住了。环顾四周，那杀声不知何时竟然转下山腰，山顶空地上只剩一行了！
此番八帮一二流好手不下五十之数！
突然一人仆地痛哭，不住以首叩地，涕泪四流，声嘶哀痛惨然不忍听。
可惜内容却不是那么回儿事了。
“哎呦！人生怎么这么苦啊！小爷妞还没泡成呢！”一众皆默然看着在地上打滚的王子白，若非知道他中了“哀针”，第一个往死里揍他的必定是他身旁那位酒鬼，不过酒鬼只说了句他也中了哀针，便蹲在石阶下一边流泪一边小口啜着酒。“小爷可是海王宫少主，还没享受一下宫主的待遇，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王子白仍在地上撒泼打滚，可每个人心里只随着话语时间流逝而倍加沉重。
他的话一点没错。
因为四使身后又陆续现出一些身影。
“彩衣楼八大蓝袍护法！”
“北地飞鹰！”
“沙海恶蛟！”
“血玲珑！”
“贪僧！”
；；；；；；随着八帮掌门一个个人名越发艰难地一字字往外崩，脸色也越发差了。
整整二十一个。
皆是江湖上有名号的。
俱是恶名！
每个人一身功力似乎皆与八帮中为首的王枕相差无几。
最次的也不是地上躺着的两个可以比拟的。
而地上躺的马秋风和万千，也绝非庸手。
“好大手笔，只是不知你们这么做能捞到什么好处？”两相对峙，王枕等人暗暗攥紧兵刃，空气凝滞，谁也不敢妄动，唯有一人仍悠闲打扇。
赵乾。
他已步下石阶，那双明眸缓缓流转，依次扫过。
那些人竟显出局促，不敢直视。
他唇角微微上扬，似乎，被围陷入困境的，是他们。
“难道你们还想当皇帝不成？”赵乾拍拍身上的锦衣，一脸戏谑，“毕竟荣华富贵。”
“哼！小皇帝，你以为人人都好你那狗屁皇位？！当年的事可都忘了？！”一声冷哼，白兜帽下，两点寒星，凶恶如鹰。正是倚在树旁的北地飞鹰。
“说那么多作甚！既然许了诸多好处，难道不拿？叫小僧说，赶紧剁了小皇帝狗头回去领赏便是！”一旁身着明黄僧衣，脚踩伽楞鞋，头上却套了头陀箍的贪僧皱着眉，伸手拦住还要说话的北地飞鹰，打了个佛号，不温不火讲着人间恶事，仍一脸虔诚。“也好教小僧能换件好看的袈裟穿穿。”
旁边的人皆阴沉着脸不再讲话，齐转头望身上挂着搭兜的刺豚。
刺豚清咳一声，“还等什么，上吧！”身却往后倒。
当先扑过来的两个恶汉，身量仿佛，便连面目亦难分辨，骨碌眼，饿鬼相，高颧骨，太阳穴上各隆起个包，好似对角。人皆唤这兄弟二人为沙海恶蛟，也因了这角。
两人身后一众凶徒各自亮出爪牙，紧随在后。使竿的蝉、使叉的蝎、使链的银环以及依旧东张西望的丁三四没有立刻上前，只各自走了几步，压住阵脚。而领头的刺豚更是爆退数步。
赵乾依旧在笑，扑来的恶风煞气轻轻让过。赵承横在身前，手里攥着路上抢来的两柄朴刀。他没有退路。尽管眼前的人，他一个也不是对手。那朴刀竟没有抖。
赵乾按住他的肩。“何苦呢？”可惜声音太轻，杀喝声袭来，赵承什么也没听见。
高刹和花眠护着王家兄弟和地上的方元，却找不着墙脚的蒋劲，来不及多想，迎面撞上双蛟，斗作一团。
万千和马秋风直挺挺躺着，既没人护着，也没人屑于去杀他们。其余的六个各自为战，皆独斗两人。除了王枕和老乞丐尚能周旋，其余四人转眼已落入下风，左支右绌，似乎下一刻便要落败。
还有两人！
赵承沉下心一算，却少了两个人影。
身后一动，一道身影陡然蹿起，宣威当即绰刀拦住。刀光晃动，钢爪划出道道火星。飞虹流转，金刀竟与那钢爪斗得旗鼓相当。
还有一人！正寻思间，突闻耳侧风响，赵承未及多想，横刀便架，寺墙上蹿下一道黑影，劈头一刀，落虹流星，砍在朴刀上。咔滋一声，朴刀竟断作两截，断刀擦着鬓角飞出，咣当落地。刀势借着落势稍一缓，顺这断口直扑面门！赵承心头一紧，胸口那柄朴刀当即斜立，脚下乱点，向后急退。可身后便是赵乾。
刀，隐隐透出丝腥红。刀后一双择人而噬的蛇眼，布满血丝的眼白，一点黑瞳，突突直跳。那是杀欲的快乐！
朴刀断刃激射，赵承眼一眯。一痛，脸上已多了道血痕。那双眼愈发迸开。刀，到了！赵承死死瞪着！跌坐在地。
眼前没有血光飞溅。
一只手缓缓落下，两指，缓缓捏住刀刃。刀，停了。
那双蛇眼满是愕然。
映出的人却一脸笑意。
漫不经心地转身，风轻云淡地落指。
“断。”赵乾露齿一笑，竟显出一丝天真和得意。
赵承和戴着斗笠的血玲珑皆一愣。
刀。没断。
血玲珑落在地上，手一翻，刀已收回。
赵承眼前却突然显出副棋盘。“断三三。”赵乾捏着白子笑嘻嘻落在黑龙咽喉处。
正是寺里那一子！
“北宫胜己？”血玲珑横着刀惊疑不定，“不对，不是。你竟然学会了北宫的百兵手！”
赵乾只是风轻云淡地立着，冲着赵承笑：“九弟，其实二哥武功比你厉害。你，还是站二哥身后吧。”
跌坐在地的赵承迷迷糊糊望着那身影站在身前。
我为什么护他？他为什么护我？
林中一阵风动。
“你果然有后手！”
十数道黑影飞出。刺豚龇牙咧嘴，搭兜一掀，飞出漫天银星！
噗噗一阵响动，黑影纷纷坠地。“成了？”蝉拿竿去顶，却是一阵爆响，坠地的黑影爆出团团黑雾。几人忙遮口鼻。
不料又十数道身影从黑雾中飞射而出！
转眼贴到身前，掌心一转，皆亮出柄小剑，逼住五人心脉便刺！
“活了！活了！师弟不要逃！怕什么!”丁三四脚下乱点，滴溜溜像只猴似地乱蹿，口里也不得闲，又哭又笑，“抓着了！抓着了！”那黑影竟刺了个空！
其余四使也各施手段险险避开，跳回寺前空地，惊魂未定。黑影也跳入战圈。一时战局竟回转！
“刺豚！是八门隐卫！小皇帝果然带着他们！”银环眯着眼，小心翼翼与眼前黑衣周旋。
“稳住，少主早有安排，拖住他们就行。”刺豚不住从搭兜里往外抛银针。蝉点点头，长竿圈住黑衣。
蝎见状只得恶狠狠唾了一口，举叉奋力招呼，试图弄出些窟窿来，“呸！老子非得捅他们几个窟窿！这帮崽子手段太多了，娘的！”
赵承听响动抬头一看，空地上竟多出些黑衣人来，身上皆绣八卦，八卦中有一惊字，皆罩着昏黄黯淡的铜面具，只遮住上半张脸。
局势倒转。彩衣楼和圣心盟一干凶人已落下风。
夜影重重。黑衣人身形飘忽，竟似魂魄般时隐时现。手上更时不时飞出各种暗器甚至是飞纸。
“这是八门隐卫中的惊卫。”赵乾拉起他，指着黑衣人身上的八卦笑道，“这可是皇室隐藏暗处的一道屏障，他们虽然武功不算一流，但身法和手段可都是一流的。尤其惊卫，最擅诡道。”“皇上倒是好算计。”呵呵冷笑，却是花眠和高刹扶着昏过去的方元退过来。身后王家兄弟虽挂着泪，也勉强行动。“安心吧，小爷我死不了！”王子白抽抽嗒嗒，见赵承望他，挤出个笑，泪却忍不住哗啦啦下。
“这下只等擒拿下他们了。”高刹勉强一笑，却犹带一丝焦色，转头却望见寺里出来个人，缠着伤，一瘸一拐，“咦，小兄弟你怎么出来了？你的伤可不轻。”
“寺外这么热闹，我哪里呆得住。”咧嘴一笑，皓齿照人，原来是几人路上救下的那重伤之人，“总要回报一下。”他好似望着空地上那些人。与众人并着。
众人也望。
“痛杀我也，秃子这拳打得忒重了！”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抱怨，原来是蒋劲从林中骂骂咧咧出来，一边揉胸，一边拍身上尘土。
众人皆好笑，高刹也露出丝笑来“你两个平常也没少打，回头揍回来便是。难道你还打不到方光头。”
蒋劲也笑，“哪能。”
一道银星飞出，长带崩裂，原来重伤的人却翻手亮出一把短刃，恶狠狠刺入赵乾的心窝。夜风拂开缭乱的长发，灯火晃动。含笑的眼。
一阵惊呼。
“小乾，我来了。”他仿佛呼唤多年未见的童年好友。
“呵呵，果然是你。或者该叫你，”利刃死死抵住心窝，却教两指紧紧压住，赵乾也一脸笑看着他，“风公子。”
“当心！”蒋劲大步冲上前，拳风激荡，直扑面门。他只轻轻一晃，长发飞扬，侧身倒飞，“那把匕首还给你了。”他轻飘飘落在寺院墙上，手一抖，袖里落下把纸扇，一捻，扇开。
“那多谢了。”赵乾抬头看着他，“能告诉我，你这次想要什么？”
众人拥着赵乾，赵承却望着两人。好像。
“我只是想再跟你比比，”风公子扇子点点手，抬头望着那隐约的月光，露出一丝缅怀，“他倒是想告诉你，他回来了。”
“什么？”赵乾脸上一滞，露出讶色，但很快又收整好露出微笑，“他；；；”
话和笑都凝住了。
这次，没有人预料到。
一脸狞笑的匕首，恶狠狠刺入他的胸膛。
“你！”
一柄金刀呼啸，劈向那狞笑着的人。“你竟敢！”
蒋劲一脸狞笑“我有何不敢？”仅凭一双肉拳竟与金刀相加，金石之声。
“你！”众人皆一脸不可置信，“不对，你不是蒋劲！”高刹突然叫道，“你手上没疤！”当即拔剑拦住。
那蒋劲只笑不语，铁拳连出，抵住金刀和剑，轻身一纵，已跳出数步开外。
赵承等人这才回过神来，并住那蒋劲。长剑齐出。
惊卫攻势愈猛，流星锤、透骨钉、如意珠、乾坤圈、铁鸳鸯、铁蟾蜍、梅花针、铁蒺藜、镖刀尽数招呼，夹杂奇门掷纸术纸片翻飞，一众凶人暗暗叫苦，始终透不过去，死死拦在赵乾几步外僵持。
“娘的！这帮崽子玩得比你还顺溜！到底你是刺豚还是这帮崽子是刺豚！”蝎恨得牙关紧咬，掌中钢叉在空中划拉却捅不出窟窿。
混乱中一声呼啸，“撤。”风公子凌风挥袖，四使相视将头一点，刺豚一把拉住丁三四当先退走，蝎殿后，将钢叉尽力一掷，怪笑两声隐到林中。其余凶人稍一犹豫，各自虚晃一招四散而逃。
“呸！真晦气！公子！不要短了老子兄弟的赏钱！”双蛟血盆大口犹自喷沫，高声叫骂，却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喊了声公子，手中方便铲、连月禅杖虎虎生风，打出人群。
众人也不敢强留，只护着脸色煞白的赵乾，摇摇欲坠。
风公子依旧微笑着，墙头有风。
月色摇曳。
“一向是你学着他，我学着你。”风公子似乎叹了口气，锦绣扇轻摇，扇面浮出个字，“雅”。
“如今，我赢了你一次，明日，你能赢他一次吗？”
一朵血莲绽在胸口，褪了色的唇微微一动，赵乾笑了，挣开惊卫的搀扶，吃力抬起头来，“你忘了，我已经赢过一次了，不然，在这的便是他了。”
“不对，”风公子只是摇头，“若你赢了，他又怎会回来呢。”
白纸纷飞。刀戈剑戟钩。几道身影蹿上墙头。
“也许，只有死亡才是尽头。希望我们不是。”突然风起，轻笑着背手飘去。
白纸散落，刀兵成空。眼睁睁伸手探不着，漏指的风。
“皇上！”赵乾晃了晃，只看着那夜色里不定的灯火，伸手接过惊卫递上的药丸服下，默不作声。“您是否先进寺休息，传太医上山治伤？”
赵乾眯着眼，徐徐出了口气，“不忙，要不了命。先给朕上点金创药扎好，且看看还有没有宵小，敢再来蹦跶。”
伸着手，一干惊卫上前划开胸前锦衣，细细撒上金创缠上纱。赵乾只望着那蒋劲。
“你个混蛋到底是谁？蒋劲那小子呢？”王子白提剑喝问，手还颤着。
子纠默默将他手扶正，剑尖直指蒋劲胸口。子白一愣，讶然回望。
蒋劲没有答话，冷笑着挥拳迎上兵刃。
转眼便一身长短伤口，流作血人，犹似不知，人群中左突右撞。
赵承暗抽凉气，那人却哈哈大笑。
寒光冒出热气。
“痛快！老子便是死也要多拉几个垫背！”拳出，死地无返，激风袭面，生生逼退高刹等人。
惊卫犹豫着上前。众人冷然，唯有花眠呵呵冷笑，“藏头掩面之徒，偏要作壮士！”挽着僧袍点出数剑，直刺髋骨。
未及躲闪，血光飞溅，髋骨上赫然多了几个血洞。那蒋劲负伤忍痛咬牙扑地一滚，随后扑下的刀剑砸了一地飞尘。又是一片刀光剑影。
蒋劲拼着伤，双拳护住周身，往林中撞去。
“往哪去！”赵承五人紧追入林。其余人却返身依旧护在赵乾左右。
局势似乎已定。皆长舒一口气。
林中一阵风响！蒋劲身一僵，厉声哀叫！众人急转头望去。
只望见那太岁般的身躯，如岩坚肌，陡然立起，晃了几晃，那手往前探去，终是软软塌下。“你；；；”
一道长影火光中映下，落在那尸体上。
五人停住脚步，各自摆开架势，炸毛老虎。待看清长影身后负者个人，这才松了口气。
赵承更是喜道：“原来是萧县令！可是你救了蒋大哥！”
来人正是丰县县令萧进！背上负着的正是双目紧闭昏迷未醒的蒋劲。
“这是？”高刹紧步上前并着，眼见蒋劲面如金纸，惊疑道，“蒋兄弟这是怎么了？！”
萧进着一身粗布衣裳，背上侧着草帽。苦笑一声，“莫慌，我自会救他，只是；；；”
“只是什么？”赵承面色一难，忙问道。
“只是你不要叫我县令了，皇上在咧，我这到处乱跑岂不遭殃。”
原来丁魁为救伍烈，到丰县求见萧进，又将事情一说。萧进暗感不妙，便想来香积寺水陆大会来看看。赶巧碰上蒋劲被三个黑衣人裹着往山下带，便出手拦下。一高一瘦一胖三人武功皆平平，没过几招弃了蒋劲便跑，临走却使暗器打伤了蒋劲。萧进身上刚好带了些解毒药，只需找个清静处喂服疗伤。
正说话间，底下哨箭响，人如蚁涌，拥着几个一身伤的江湖汉子上来。原来底下争斗亦休了。几人对视一眼，出林来看。
“江湖告急！六宗八帮总舵宗门驻地遭袭！”那几个汉子未及近前已跪倒在地，急急喊了两句，竟昏死过去。
在场几乎都是八帮江湖人，闻言立刻躁动不安，各自高喊：“掌门师叔！我们赶快回去吧！”“奶奶的！不会又是彩衣楼的疯狗吧！他娘的，杀都杀不尽！”“蚕长老，掌门武功虽好毕竟年幼，我们还是及早返帮吧！”“宗门尚有许多高手留守，应该问题不大吧！”“都派人来求援了，你看一身伤，怎么会没事！”“回去吧！”“走！”“走！”“走！”
登时成百近千人尽皆高喝“走！”声震山林。赵乾不由脸色一变。琴声突起，间和横笛长箫，山下由远及近有人高歌，竟将喝声盖住，胸口一滞，如人附耳！
“走走走，横是休，鼎镬置食烹鱼（愚）头。
众心齐可移泰斗，众心散是沐冠猴，你瞎我盲团团走，鸟飞兽奔何觅求？
非非也，来去留！”
三道人影从不同方向飞上，当中一人怀中捧琴，长带飘飘，乐官打扮，凌月而下。左边一人横笛，一身长袍星纹罗布，张袖如棋盘。右边一人绰着长箫，眉目含笑，白袍挥毫画山河。
“诸位不必忙了，玉陵山代掌门安泰安掌门已经派人联络仙山奇门出手支援，彩衣楼人马已退。并无大碍。”捧琴高坐树上，横膝轻拂琴弦，娓娓道来。
众人又惊又喜，王枕分开众人上前打揖，“原来是四雅公子，多谢相告，老夫在此谢过了！”
“不必不必！你们若听得方才的歌便是谢过了！”长箫把玩着，嘻嘻一笑。
“哼！什么四雅公子！分明是来羞辱我等的！”底下几个面色不善。
“不得无礼！”王枕喝了一声，却转身道，“吾皇尚在此处，不得胡闹！”将身让出赵乾。
赵乾面色泛白，摇手道，“你们江湖事，朕不便多问，朕有些乏了，你们退下吧。”
众人一愣，那些长老掌门赶忙跪拜谢恩。领着一众往山下去。
赵乾只冲树上那三位公子微微颔首，带着赵承等人往寺里去。
“皇上，北地有变。”横笛轻飘飘冒了一句，却似平地炸雷。
“什么？”赵乾转身，皱眉道，“陈琢不是已经带兵过去了？东方，你又是哪来的消息？”话未问完，探手一接，一封信悠悠落在掌上。
似血泼。灼手。
赵乾脸色越发白了。
落款：“臣琢”
“不只北狄，还有北息。”赵乾重重叹了口气，“陈琢怕是；；；”
月突然失了踪影，一重重的暗在火光下起落。
北地，长枪埋雪。寒甲皆冰霜。遍地的尸体。
点点红花绽放。
突地，片片飞雪，狂风卷动。
战马不安地顿蹄，响鼻浸没在呼号声。
“将军，”他一脸惶恐，“已经没粮草了！”
飞雪落在那疲倦的脸庞上。
“是我大意了。北地的风雪不是南方的田野。”将军重新系好盔甲战袍，望着身后不足百骑，露出了一丝笑意。
不远处腾腾马蹄。北狄绒甲依稀。
剑又高高竖起。
“你们可以降。”剑一横。
血溅了他一脸。
“将；；；我头；；；带回；；；家乡；；；”
一点一点，风雪中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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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恶蛟直欲吞幼龙飞雪正当照英姿
话说赵乾临危未乱，仍与方丈悠闲下棋，一脸笑意。
赵承闻言道，“皇兄看来已知山下来人了，是那；；；”赵乾忙摇手止住，“莫要说、莫要说，且看棋。”那方丈也未搭理赵承，捋着长须稍加思索，稳稳落子，呵呵笑道：“皇上深谋远虑，老衲自是远远不及。可若想轻易斩了恶蛇，怕是有人不肯。”
赵乾眼一亮，抚掌赞道，“说笑了，方丈棋力非凡，且能步步为营，不为一时得失而乱大局。自不是宵小所能比拟。”
座子，黑白恍若双龙夺珠，二气交缠不休，翻腾撕咬，煞气逼人。
赵承摸鼻立于一旁看，却不是懂棋之人，但觉局势混乱，赵乾执白实似落入下风，翻腾不动，方丈黑棋几乎贯通连作飞天巨龙，捺住白棋，似欲张口吞噬。却猛然瞥见边角白棋如星火，只瞧见两人黑白交替，落子声盖刀兵，竟渐成燎原之势，与原先小龙遥相呼应，几欲拦腰咬断。“好戏来了！”赵乾忽如顽童，跃然将子一按，嚷道。
寺外忽然杀声四起，赵承回望，出瓦旌旗半角。
八大帮已至！
“当真妙手！”方丈摇头苦笑，勉力维系一线未断，乌龙奄奄欲坠。
“金章大刀宣威代江湖八大帮一干豪杰向皇上请安！请恕草莽小人护驾来迟！”寺门外一声长啸，一人抱着把金刀飞身而入，跪倒阶前。
“好！好！宣威是吧！朕亦久闻你大名！当今武林新晋翘楚，果真青俊冠佩！”赵乾哈哈一笑，又落一子，起身拍手，“方丈，断矣！”
赵承正看宣威，听得拍手，回头一看，乌龙果然断作两截。
方丈亦起身，合掌道了声佛，微笑道：“老衲佩服，老衲不是皇上对手！”转望宣威，似有讶然，“宣施主，老衲观你面相，星官上准，红光满面，龙卧高丘，果是皇上福星，只是高丘一断；；；”遂摇头不言。
不待宣威张口，赵乾却背手接口笑道：“大师莫要唬人了。到是八大帮所谓江湖名宿这般舍不得面子，既想讨得好处，又似怕见朕丢了江湖豪侠气节，独遣你来。罢了，罢了，也算朕收了他们这番情不予计较。”挥手道，“九弟，且随朕出去看看。”
昂然信步。宣威忙唱喏前方开路，始终不得多言。
赵承亦大步随伺左右。蒋劲等人方为路上救回那人包扎妥当，听得长啸出来，却也不敢造次，只跟在赵承身后。
“惜哉惜哉。尚有垂死挣扎之力。”方丈独在殿上摇头轻叹，拈指，黑棋落，乌龙奋起，转吞三四子。白光落，自顾自执白左右厮杀。不数步，乌龙死。
白龙伤。穿心。
“出家人，何苦来哉？”方丈袈裟一拂，空空如也。
竟笑自闭殿门。
梵音遂起。不闻刀兵。
门外黑衣人死伤大半，反倒是先前退去的彩衣众不知何时又卷土重来，竟不断从山道两侧冒出。
故此杀声不绝。彩衣众比之黑衣人更为难缠，悍不畏死，似无穷竭。
赵乾当先立于寺门，赵承暗觉不妥，侧身护住，反教赵乾轻笑道：“你是弟弟，岂有哥哥让弟弟护着的道理？”扶肩按下。赵承却不肯，急道：“既然你是哥哥，我是弟弟，自然该护你。况且我武功不差。”执意不肯让赵乾下阶。
几番犟不过，赵乾也不强求，只兀自笑个不停，“九弟，你以前可是最不老实的。今天倒是学会体贴人了？”赵承脸一臊，也想不起过往何事，只得偏头装傻：“我却不记得了。何时的事了？”
赵乾忽然收了笑，低声怅然道：“是啊，何时的事了，人有些都不在了。你何时方肯来宫里走动？母后和眉姨甚是念你，弟弟妹妹你也不曾再见了。”
赵承一阵恍惚。眼前有个身影，一脸温笑，眉眼如画，不知牵着谁的小手。可无论如何也记不清那素雅丽人。她似乎一笑，渐淡去。
“嗯。明日吧，明日我就去。”心神震荡，嘴里说不出的味道，似咸似甜。那是母亲？
“草民三山帮王枕、老乞净衣帮孙满愁、小道龙虎帮张鲁耳、小可淮秀帮铁蓝衫、在下铁江帮裴远江、小人马帮万千、老身紫金花帮蚕婆、小的金虎盟马秋风，叩见皇上！”那丝神游，教几声进拜喝破，赵承醒转时阶下早已一列数人跪拜在地。皆是内力浑厚，震得两耳生疼。
那几步开外便是杀场，众人恍若未见。
赵乾轻拍肩踱步上前，挥手掸去双袖尘，仍肃整玉容，笑道：“朕久闻诸位江湖豪杰大名了，只今日才得见啊！”
底下一个清癯中年人当先仆服道：“是草民等不堪造就，晚了时辰，让歹人险些害皇上陷于危难！草民等该死！”
其余一众皆低头口称赦罪，赵承却隐约瞧出些不同。一身浆洗褪色的百衲衣，老乞丐只垂着头，跪在地上的脚偷偷轮着来回蜷伸，口里嘟囔着。赵承内功全无，听力虽远胜常人，可杀声未绝哪里听得清，偷偷问身后的蒋劲，反倒是方元抢道：“那老乞丐在抱怨皇上不尊老咧，他说他的老寒腿呦，好疼，哎这个姿势不对，哎还是疼咧；；；”正拿腔拿调学老头碎嘴，蒋劲皱眉重重扯了一下衣袖：“不要说了！”眼示几步开外的赵乾。
“这有什么？皇帝小子又不是不知道！洒家都瞧得出，他会看不出？”方元撇撇嘴，忽然粗着嗓子，伸手一指“那婆婆分明不是同心的，那两个肥汉满脸贱笑，若非皇帝小子在这，你不教惹事，洒家早大耳刮子伺候一顿，哪里奈何得在这费口水！”说到惹事，声已渐高，哪里顾得上收敛，吐了口唾沫，急不可耐撩袖就要上前去揪那两个肥汉。
那跪倒的几个听得有人议论，未及细听，却听得骂骂咧咧，皆奇，抬头一瞧，迎面一个莽和尚从寺里撩袖冲出，恶狠狠瞪着铜铃大眼，蒲扇大手遮天按下，万千和马秋风更是以为撞见了噬人的妖魔，眼前皆是磨盘大影，颤栗不已，惊惧高叫。
到底也是大帮掌门，怎么这般不济？赵承脑中一闪而过，摇头。那双大掌堪堪悬在天灵寸许处，两人早唬得四肢皆如烂泥，白眼一翻，摊在地上抽搐。却是蒋劲险险抱住方元。
“姓蒋的，你给洒家松开！洒家要杀了这两个鼠辈！”方元赤红着眼怒吼，探手捏住蒋劲双掌便要掰开，蒋劲暗感不妙，双手一使劲，一把抱住方元高举过顶，转身往地上一压，按住手喝道：“光头！你又甚毛病发作！”方元只狰狞着脸挣脱不得，两人脖粗脸红青筋暴起，僵持不下！
赵承几人这才恍过神，忙要上前。一时尽不知所措，面面相觑。
“不好！”突然蒋劲怒吼一声，松手往空中一抓，断线风筝飞出丈余，砸在寺墙上，尘土飞扬溅起！却是方元趁势奋起，当胸一拳！
赵承听得那声不好，心下一动，鬼使神差将头一偏，叮一声脆响耳边寺门上竟现出根银针来。脸颊一热，却还是擦破了皮。
一阵躁动随之涌上，赵承只觉脑袋一热，怒火中烧，急欲找人泄愤。忙压下心头杂念，口中暗念道德经，清流涌动，灵台一清，这才褪去眼中赤红。睁眼再看，却见阶下已经乱作一团。
方元发怒挣起，那几个掌门长老已缓过神来，齐出手放倒了方元，正待出手却教赵乾喝止，悻悻取绳索缚住，崩断数根，最后拧了数股绑了三重。刚下阶的王家兄弟惊“咦”一声，脸色一变。
“乖乖，少爷我好像中了暗算了！”王子白脸色煞白，伸手往脖颈上一摸，拔出根银针，顿时话也不利索，手直打颤，“本少爷、不会就此香消玉殒吧？”
王子纠手里也捏着根银针，探到鼻前嗅了嗅，转而一脸坦然饮酒，“没甚大事，死不了人，七情六欲针罢了！”跟在身后的高刹花眠两人听得声响却是暗下防备，险险避过银针，却闻王子纠如此说道，皆奇，“七情六欲针？”
一众掌门长老闻言皆脸上一滞，蚕婆婆上前探手往地上那两人脖上一抹，指间果然多了两根银针。宣威和赵承护着赵乾身佐。皆一脸戒备环顾四周。
忽闻击掌。
“倒霉倒霉！果然有人不识你这针的名堂！”来人是个脸色煞白的年轻人，罩着一件招风大袖，腰上束着条兽皮宽束腰，束腰上齐整扎着大小不一的行医针，脚上却着一双草履，长发随意用草环束着。却偏着头望着寺门上红木金匾笑。
“颠三倒四丁三四！”王子纠眯着眼，将葫芦细细系回腰间，凝神道，“还好，还好，不是胡不归那老头。”
“幸会幸会！”丁三四却冲门口石狮拱手行了个礼，转头又冲身旁青松哭道，“哎呀，你好不命苦啊，人家看得起你咧！”垂手却弹出一把银针，正似下了针雨银光熠熠晃人眼睛。
“哼！小辈也敢在此献丑？”那清癯中年人便是王枕，见来人丝毫不将八帮掌门放在眼里，不由冷哼一声，挺身抽剑而出，只见剑影来回三晃，似乎显出那峻岭高峰崖上劲松，迎着狂风摇晃。
银针撞在剑影里，尽数激射回弹。
流光四溅。
丁三四吓得放声哭道“不得了了！你是遇着高手了！”脸却冲着那树，伸手画圆，那垂地长袖便将银针尽数裹住。
“师弟，不是玩闹的时候，少主的事要紧！”那林子里传来一道声音，震得赵承两耳发疼，一众高手脸上稍有不安。
果然，林中当先拔出四道身影。
一人横着条长竿，一人缠着条铁链，一人捏着柄钢叉，最后说话的那人挂着副搭兜。
“圣心四使？”王枕脸色凝重。
正是玉陵老道擒拿下的四使。若是老道在此必定会叹道“难怪四使竟如此容易擒获，原来竟是假的。”
丁三四对着使铁链的银环笑道：“师兄，你不耍，底下你们的长老果然没被其他堂主拦住。”
一众先是一愣，却回过神来，脸色大变！此人讲话行事颠三倒四，这番话是说八大帮其他长老舵主堂主之类的都被拦住了。环顾四周，那杀声不知何时竟然转下山腰，山顶空地上只剩一行了！
此番八帮一二流好手不下五十之数！
突然一人仆地痛哭，不住以首叩地，涕泪四流，声嘶哀痛惨然不忍听。
可惜内容却不是那么回儿事了。
“哎呦！人生怎么这么苦啊！小爷妞还没泡成呢！”一众皆默然看着在地上打滚的王子白，若非知道他中了“哀针”，第一个往死里揍他的必定是他身旁那位酒鬼，不过酒鬼只说了句他也中了哀针，便蹲在石阶下一边流泪一边小口啜着酒。“小爷可是海王宫少主，还没享受一下宫主的待遇，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王子白仍在地上撒泼打滚，可每个人心里只随着话语时间流逝而倍加沉重。
他的话一点没错。
因为四使身后又陆续现出一些身影。
“彩衣楼八大蓝袍护法！”
“北地飞鹰！”
“沙海恶蛟！”
“血玲珑！”
“贪僧！”
；；；；；；随着八帮掌门一个个人名越发艰难地一字字往外崩，脸色也越发差了。
整整二十一个。
皆是江湖上有名号的。
俱是恶名！
每个人一身功力似乎皆与八帮中为首的王枕相差无几。
最次的也不是地上躺着的两个可以比拟的。
而地上躺的马秋风和万千，也绝非庸手。
“好大手笔，只是不知你们这么做能捞到什么好处？”两相对峙，王枕等人暗暗攥紧兵刃，空气凝滞，谁也不敢妄动，唯有一人仍悠闲打扇。
赵乾。
他已步下石阶，那双明眸缓缓流转，依次扫过。
那些人竟显出局促，不敢直视。
他唇角微微上扬，似乎，被围陷入困境的，是他们。
“难道你们还想当皇帝不成？”赵乾拍拍身上的锦衣，一脸戏谑，“毕竟荣华富贵。”
“哼！小皇帝，你以为人人都好你那狗屁皇位？！当年的事可都忘了？！”一声冷哼，白兜帽下，两点寒星，凶恶如鹰。正是倚在树旁的北地飞鹰。
“说那么多作甚！既然许了诸多好处，难道不拿？叫小僧说，赶紧剁了小皇帝狗头回去领赏便是！”一旁身着明黄僧衣，脚踩伽楞鞋，头上却套了头陀箍的贪僧皱着眉，伸手拦住还要说话的北地飞鹰，打了个佛号，不温不火讲着人间恶事，仍一脸虔诚。“也好教小僧能换件好看的袈裟穿穿。”
旁边的人皆阴沉着脸不再讲话，齐转头望身上挂着搭兜的刺豚。
刺豚清咳一声，“还等什么，上吧！”身却往后倒。
当先扑过来的两个恶汉，身量仿佛，便连面目亦难分辨，骨碌眼，饿鬼相，高颧骨，太阳穴上各隆起个包，好似对角。人皆唤这兄弟二人为沙海恶蛟，也因了这角。
两人身后一众凶徒各自亮出爪牙，紧随在后。使竿的蝉、使叉的蝎、使链的银环以及依旧东张西望的丁三四没有立刻上前，只各自走了几步，压住阵脚。而领头的刺豚更是爆退数步。
赵乾依旧在笑，扑来的恶风煞气轻轻让过。赵承横在身前，手里攥着路上抢来的两柄朴刀。他没有退路。尽管眼前的人，他一个也不是对手。那朴刀竟没有抖。
赵乾按住他的肩。“何苦呢？”可惜声音太轻，杀喝声袭来，赵承什么也没听见。
高刹和花眠护着王家兄弟和地上的方元，却找不着墙脚的蒋劲，来不及多想，迎面撞上双蛟，斗作一团。
万千和马秋风直挺挺躺着，既没人护着，也没人屑于去杀他们。其余的六个各自为战，皆独斗两人。除了王枕和老乞丐尚能周旋，其余四人转眼已落入下风，左支右绌，似乎下一刻便要落败。
还有两人！
赵承沉下心一算，却少了两个人影。
身后一动，一道身影陡然蹿起，宣威当即绰刀拦住。刀光晃动，钢爪划出道道火星。飞虹流转，金刀竟与那钢爪斗得旗鼓相当。
还有一人！正寻思间，突闻耳侧风响，赵承未及多想，横刀便架，寺墙上蹿下一道黑影，劈头一刀，落虹流星，砍在朴刀上。咔滋一声，朴刀竟断作两截，断刀擦着鬓角飞出，咣当落地。刀势借着落势稍一缓，顺这断口直扑面门！赵承心头一紧，胸口那柄朴刀当即斜立，脚下乱点，向后急退。可身后便是赵乾。
刀，隐隐透出丝腥红。刀后一双择人而噬的蛇眼，布满血丝的眼白，一点黑瞳，突突直跳。那是杀欲的快乐！
朴刀断刃激射，赵承眼一眯。一痛，脸上已多了道血痕。那双眼愈发迸开。刀，到了！赵承死死瞪着！跌坐在地。
眼前没有血光飞溅。
一只手缓缓落下，两指，缓缓捏住刀刃。刀，停了。
那双蛇眼满是愕然。
映出的人却一脸笑意。
漫不经心地转身，风轻云淡地落指。
“断。”赵乾露齿一笑，竟显出一丝天真和得意。
赵承和戴着斗笠的血玲珑皆一愣。
刀。没断。
血玲珑落在地上，手一翻，刀已收回。
赵承眼前却突然显出副棋盘。“断三三。”赵乾捏着白子笑嘻嘻落在黑龙咽喉处。
正是寺里那一子！
“北宫胜己？”血玲珑横着刀惊疑不定，“不对，不是。你竟然学会了北宫的百兵手！”
赵乾只是风轻云淡地立着，冲着赵承笑：“九弟，其实二哥武功比你厉害。你，还是站二哥身后吧。”
跌坐在地的赵承迷迷糊糊望着那身影站在身前。
我为什么护他？他为什么护我？
林中一阵风动。
“你果然有后手！”
十数道黑影飞出。刺豚龇牙咧嘴，搭兜一掀，飞出漫天银星！
噗噗一阵响动，黑影纷纷坠地。“成了？”蝉拿竿去顶，却是一阵爆响，坠地的黑影爆出团团黑雾。几人忙遮口鼻。
不料又十数道身影从黑雾中飞射而出！
转眼贴到身前，掌心一转，皆亮出柄小剑，逼住五人心脉便刺！
“活了！活了！师弟不要逃！怕什么!”丁三四脚下乱点，滴溜溜像只猴似地乱蹿，口里也不得闲，又哭又笑，“抓着了！抓着了！”那黑影竟刺了个空！
其余四使也各施手段险险避开，跳回寺前空地，惊魂未定。黑影也跳入战圈。一时战局竟回转！
“刺豚！是八门隐卫！小皇帝果然带着他们！”银环眯着眼，小心翼翼与眼前黑衣周旋。
“稳住，少主早有安排，拖住他们就行。”刺豚不住从搭兜里往外抛银针。蝉点点头，长竿圈住黑衣。
蝎见状只得恶狠狠唾了一口，举叉奋力招呼，试图弄出些窟窿来，“呸！老子非得捅他们几个窟窿！这帮崽子手段太多了，娘的！”
赵承听响动抬头一看，空地上竟多出些黑衣人来，身上皆绣八卦，八卦中有一惊字，皆罩着昏黄黯淡的铜面具，只遮住上半张脸。
局势倒转。彩衣楼和圣心盟一干凶人已落下风。
夜影重重。黑衣人身形飘忽，竟似魂魄般时隐时现。手上更时不时飞出各种暗器甚至是飞纸。
“这是八门隐卫中的惊卫。”赵乾拉起他，指着黑衣人身上的八卦笑道，“这可是皇室隐藏暗处的一道屏障，他们虽然武功不算一流，但身法和手段可都是一流的。尤其惊卫，最擅诡道。”“皇上倒是好算计。”呵呵冷笑，却是花眠和高刹扶着昏过去的方元退过来。身后王家兄弟虽挂着泪，也勉强行动。“安心吧，小爷我死不了！”王子白抽抽嗒嗒，见赵承望他，挤出个笑，泪却忍不住哗啦啦下。
“这下只等擒拿下他们了。”高刹勉强一笑，却犹带一丝焦色，转头却望见寺里出来个人，缠着伤，一瘸一拐，“咦，小兄弟你怎么出来了？你的伤可不轻。”
“寺外这么热闹，我哪里呆得住。”咧嘴一笑，皓齿照人，原来是几人路上救下的那重伤之人，“总要回报一下。”他好似望着空地上那些人。与众人并着。
众人也望。
“痛杀我也，秃子这拳打得忒重了！”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抱怨，原来是蒋劲从林中骂骂咧咧出来，一边揉胸，一边拍身上尘土。
众人皆好笑，高刹也露出丝笑来“你两个平常也没少打，回头揍回来便是。难道你还打不到方光头。”
蒋劲也笑，“哪能。”
一道银星飞出，长带崩裂，原来重伤的人却翻手亮出一把短刃，恶狠狠刺入赵乾的心窝。夜风拂开缭乱的长发，灯火晃动。含笑的眼。
一阵惊呼。
“小乾，我来了。”他仿佛呼唤多年未见的童年好友。
“呵呵，果然是你。或者该叫你，”利刃死死抵住心窝，却教两指紧紧压住，赵乾也一脸笑看着他，“风公子。”
“当心！”蒋劲大步冲上前，拳风激荡，直扑面门。他只轻轻一晃，长发飞扬，侧身倒飞，“那把匕首还给你了。”他轻飘飘落在寺院墙上，手一抖，袖里落下把纸扇，一捻，扇开。
“那多谢了。”赵乾抬头看着他，“能告诉我，你这次想要什么？”
众人拥着赵乾，赵承却望着两人。好像。
“我只是想再跟你比比，”风公子扇子点点手，抬头望着那隐约的月光，露出一丝缅怀，“他倒是想告诉你，他回来了。”
“什么？”赵乾脸上一滞，露出讶色，但很快又收整好露出微笑，“他；；；”
话和笑都凝住了。
这次，没有人预料到。
一脸狞笑的匕首，恶狠狠刺入他的胸膛。
“你！”
一柄金刀呼啸，劈向那狞笑着的人。“你竟敢！”
蒋劲一脸狞笑“我有何不敢？”仅凭一双肉拳竟与金刀相加，金石之声。
“你！”众人皆一脸不可置信，“不对，你不是蒋劲！”高刹突然叫道，“你手上没疤！”当即拔剑拦住。
那蒋劲只笑不语，铁拳连出，抵住金刀和剑，轻身一纵，已跳出数步开外。
赵承等人这才回过神来，并住那蒋劲。长剑齐出。
惊卫攻势愈猛，流星锤、透骨钉、如意珠、乾坤圈、铁鸳鸯、铁蟾蜍、梅花针、铁蒺藜、镖刀尽数招呼，夹杂奇门掷纸术纸片翻飞，一众凶人暗暗叫苦，始终透不过去，死死拦在赵乾几步外僵持。
“娘的！这帮崽子玩得比你还顺溜！到底你是刺豚还是这帮崽子是刺豚！”蝎恨得牙关紧咬，掌中钢叉在空中划拉却捅不出窟窿。
混乱中一声呼啸，“撤。”风公子凌风挥袖，四使相视将头一点，刺豚一把拉住丁三四当先退走，蝎殿后，将钢叉尽力一掷，怪笑两声隐到林中。其余凶人稍一犹豫，各自虚晃一招四散而逃。
“呸！真晦气！公子！不要短了老子兄弟的赏钱！”双蛟血盆大口犹自喷沫，高声叫骂，却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喊了声公子，手中方便铲、连月禅杖虎虎生风，打出人群。
众人也不敢强留，只护着脸色煞白的赵乾，摇摇欲坠。
风公子依旧微笑着，墙头有风。
月色摇曳。
“一向是你学着他，我学着你。”风公子似乎叹了口气，锦绣扇轻摇，扇面浮出个字，“雅”。
“如今，我赢了你一次，明日，你能赢他一次吗？”
一朵血莲绽在胸口，褪了色的唇微微一动，赵乾笑了，挣开惊卫的搀扶，吃力抬起头来，“你忘了，我已经赢过一次了，不然，在这的便是他了。”
“不对，”风公子只是摇头，“若你赢了，他又怎会回来呢。”
白纸纷飞。刀戈剑戟钩。几道身影蹿上墙头。
“也许，只有死亡才是尽头。希望我们不是。”突然风起，轻笑着背手飘去。
白纸散落，刀兵成空。眼睁睁伸手探不着，漏指的风。
“皇上！”赵乾晃了晃，只看着那夜色里不定的灯火，伸手接过惊卫递上的药丸服下，默不作声。“您是否先进寺休息，传太医上山治伤？”
赵乾眯着眼，徐徐出了口气，“不忙，要不了命。先给朕上点金创药扎好，且看看还有没有宵小，敢再来蹦跶。”
伸着手，一干惊卫上前划开胸前锦衣，细细撒上金创缠上纱。赵乾只望着那蒋劲。
“你个混蛋到底是谁？蒋劲那小子呢？”王子白提剑喝问，手还颤着。
子纠默默将他手扶正，剑尖直指蒋劲胸口。子白一愣，讶然回望。
蒋劲没有答话，冷笑着挥拳迎上兵刃。
转眼便一身长短伤口，流作血人，犹似不知，人群中左突右撞。
赵承暗抽凉气，那人却哈哈大笑。
寒光冒出热气。
“痛快！老子便是死也要多拉几个垫背！”拳出，死地无返，激风袭面，生生逼退高刹等人。
惊卫犹豫着上前。众人冷然，唯有花眠呵呵冷笑，“藏头掩面之徒，偏要作壮士！”挽着僧袍点出数剑，直刺髋骨。
未及躲闪，血光飞溅，髋骨上赫然多了几个血洞。那蒋劲负伤忍痛咬牙扑地一滚，随后扑下的刀剑砸了一地飞尘。又是一片刀光剑影。
蒋劲拼着伤，双拳护住周身，往林中撞去。
“往哪去！”赵承五人紧追入林。其余人却返身依旧护在赵乾左右。
局势似乎已定。皆长舒一口气。
林中一阵风响！蒋劲身一僵，厉声哀叫！众人急转头望去。
只望见那太岁般的身躯，如岩坚肌，陡然立起，晃了几晃，那手往前探去，终是软软塌下。“你；；；”
一道长影火光中映下，落在那尸体上。
五人停住脚步，各自摆开架势，炸毛老虎。待看清长影身后负者个人，这才松了口气。
赵承更是喜道：“原来是萧县令！可是你救了蒋大哥！”
来人正是丰县县令萧进！背上负着的正是双目紧闭昏迷未醒的蒋劲。
“这是？”高刹紧步上前并着，眼见蒋劲面如金纸，惊疑道，“蒋兄弟这是怎么了？！”
萧进着一身粗布衣裳，背上侧着草帽。苦笑一声，“莫慌，我自会救他，只是；；；”
“只是什么？”赵承面色一难，忙问道。
“只是你不要叫我县令了，皇上在咧，我这到处乱跑岂不遭殃。”
原来丁魁为救伍烈，到丰县求见萧进，又将事情一说。萧进暗感不妙，便想来香积寺水陆大会来看看。赶巧碰上蒋劲被三个黑衣人裹着往山下带，便出手拦下。一高一瘦一胖三人武功皆平平，没过几招弃了蒋劲便跑，临走却使暗器打伤了蒋劲。萧进身上刚好带了些解毒药，只需找个清静处喂服疗伤。
正说话间，底下哨箭响，人如蚁涌，拥着几个一身伤的江湖汉子上来。原来底下争斗亦休了。几人对视一眼，出林来看。
“江湖告急！六宗八帮总舵宗门驻地遭袭！”那几个汉子未及近前已跪倒在地，急急喊了两句，竟昏死过去。
在场几乎都是八帮江湖人，闻言立刻躁动不安，各自高喊：“掌门师叔！我们赶快回去吧！”“奶奶的！不会又是彩衣楼的疯狗吧！他娘的，杀都杀不尽！”“蚕长老，掌门武功虽好毕竟年幼，我们还是及早返帮吧！”“宗门尚有许多高手留守，应该问题不大吧！”“都派人来求援了，你看一身伤，怎么会没事！”“回去吧！”“走！”“走！”“走！”
登时成百近千人尽皆高喝“走！”声震山林。赵乾不由脸色一变。琴声突起，间和横笛长箫，山下由远及近有人高歌，竟将喝声盖住，胸口一滞，如人附耳！
“走走走，横是休，鼎镬置食烹鱼（愚）头。
众心齐可移泰斗，众心散是沐冠猴，你瞎我盲团团走，鸟飞兽奔何觅求？
非非也，来去留！”
三道人影从不同方向飞上，当中一人怀中捧琴，长带飘飘，乐官打扮，凌月而下。左边一人横笛，一身长袍星纹罗布，张袖如棋盘。右边一人绰着长箫，眉目含笑，白袍挥毫画山河。
“诸位不必忙了，玉陵山代掌门安泰安掌门已经派人联络仙山奇门出手支援，彩衣楼人马已退。并无大碍。”捧琴高坐树上，横膝轻拂琴弦，娓娓道来。
众人又惊又喜，王枕分开众人上前打揖，“原来是四雅公子，多谢相告，老夫在此谢过了！”
“不必不必！你们若听得方才的歌便是谢过了！”长箫把玩着，嘻嘻一笑。
“哼！什么四雅公子！分明是来羞辱我等的！”底下几个面色不善。
“不得无礼！”王枕喝了一声，却转身道，“吾皇尚在此处，不得胡闹！”将身让出赵乾。
赵乾面色泛白，摇手道，“你们江湖事，朕不便多问，朕有些乏了，你们退下吧。”
众人一愣，那些长老掌门赶忙跪拜谢恩。领着一众往山下去。
赵乾只冲树上那三位公子微微颔首，带着赵承等人往寺里去。
“皇上，北地有变。”横笛轻飘飘冒了一句，却似平地炸雷。
“什么？”赵乾转身，皱眉道，“陈琢不是已经带兵过去了？东方，你又是哪来的消息？”话未问完，探手一接，一封信悠悠落在掌上。
似血泼。灼手。
赵乾脸色越发白了。
落款：“臣琢”
“不只北狄，还有北息。”赵乾重重叹了口气，“陈琢怕是；；；”
月突然失了踪影，一重重的暗在火光下起落。
北地，长枪埋雪。寒甲皆冰霜。遍地的尸体。
点点红花绽放。
突地，片片飞雪，狂风卷动。
战马不安地顿蹄，响鼻浸没在呼号声。
“将军，”他一脸惶恐，“已经没粮草了！”
飞雪落在那疲倦的脸庞上。
“是我大意了。北地的风雪不是南方的田野。”将军重新系好盔甲战袍，望着身后不足百骑，露出了一丝笑意。
不远处腾腾马蹄。北狄绒甲依稀。
剑又高高竖起。
“你们可以降。”剑一横。
血溅了他一脸。
“将；；；我头；；；带回；；；家乡；；；”
一点一点，风雪中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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