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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倒到石块上去,做着惨痛的挣扎。石华贵奔上前,迅速地踢落了他底手枪。

    “你们对不住中国啊”这个临死的军人惨痛地叫,扑倒在雪地上了。

    朱谷良垂着手,眼里有异样的光辉,看着这个临死的军人:他是已经和他较量过了;在

    这片落雪的旷野上,朱谷良是实现了他底人格了。但这个惨痛的、临终的、作为一种高尚的

    遗嘱的叫声却使朱谷良有了眼泪,嘴边露出凄惨的笑容来。

    石华贵检查了那只手枪,发现没有子弹,疑惑地看着倒在雪地上的团长。

    “你弄什么”朱谷良厌恶地问。

    “他没有子弹,我也没有子弹。”石华贵惶惑地笑着说,走近来。

    石华贵注意到,听见了他底话,朱谷良底灰白的脸打抖,泪水流在面颊上。

    “老兄,人已经死了”石华贵轻蔑地笑着说。

    朱谷良看了他一眼,然后环顾迷茫的、灰暗的旷野。朱谷良,不知为了什么缘故,感到

    自己在人世是孤单的。朱谷良以怜恤的目光凝视站在乱石和尸体中间的兵士们。蒋纯祖带着

    迷乱的、惊愕的神情走近来,朱谷良怜恤地凝视着蒋纯祖。

    蒋纯祖,在惊愕中,以一种黯淡的、悲伤的视线看着朱谷良。不知自己为什么,蒋纯祖

    流泪了。

    “李荣光死了”他说,摊开手,手上有血污。显然他在迷乱中染了李荣光底血污。

    蒋纯祖含泪看了团长和兵士们底尸体,然后凝视江岸上的丁兴旺底尸体。兵士们在迷茫

    的大雪中环顾,他们,对于目前的这一切,不愿有任何判断。丘根固底眼睛是特殊地明亮,

    蒋纯祖觉得它严厉。石华贵想说什么,但又抑住。矮小的、瘦削的朱谷良站着不动。

    朱谷良静静地、梦幻般地开始行走。大家走动,跨过尸体、弹穴、和乱石,走到荒凉

    的、宽阔的沙滩上。在绝对的寂静中,大雪从灰暗的天幕飞落。

    他们在雪中静悄悄地、沉重地行走,重新裹起了他们底破烂的军毡和被单。他们乐于记

    起,向这个战场出发的时候,他们是团结于空前的友爱精神和光荣底感情中的。他们乐于记

    起那种献身的勇敢和强大的激动,并乐于记起,在大雪中,那个临终的军人底惨痛的呼号。

    他们现在是颓丧、沉重,在大雪的、昏暗的旷野中,好像囚徒。他们从未想到,在这一

    片旷野中,会有这样的生活。他们是和人世隔绝了,这种生活给他们加上了沉重的锁链。三

    第二天,在大的恐惧中,他们抛弃了那只小的木船。他们抛弃了他们底家,抛弃了他们

    艰苦地经营起来的一切,抛弃了棉被、酒食、木柴、以及鸡鸭,疾速地离开了江岸。各种戒

    备和敌意又在他们中间发生,他们都觉得自己是特殊地孤单的。

    旷野铺着积雪,庄严的白色直到天边。林木、庄院、村落都荒凉;在道路上,他们从雪

    中所踩出的足印,是最初的。旷野深处,积雪上印着野兽们底清晰的、精致的、花朵般的足

    印。林木覆盖着雪,显出斑驳的黑色来。澈夜严寒,黎明时雪止了,在寒冷的、透明的空气

    中,有酸苦的、清淡的气息。小的疾风在各处卷起积雪来,雪块从弯屈的树枝落下,随处可

    以听见那种沉静的、深沉的坠落声。

    人们底脸孔和四肢都冻得发肿。脚上的冻疮和创痕是最大的痛苦。在恐惧和失望中所经

    过的那些沉默的村庄、丘陵、河流,人们永远记得。人们不再感到它们是村庄、丘陵、河

    流,人们觉得,他们是被天意安排在毁灭的道路上的可怕的符号。人们常常觉得自己必会在

    这座村落、或这条河流后面灭亡。不知怎样,蒋纯祖忽然惧怕起那些弯曲的、水草丛生的、

    冻结的小河来,他觉得每一条河都向他说,他必会在渡河之后灭亡。朱谷良相信,在那些荒

    凉的、贫弱的、发散着腐蚀的气味的林木后面,他便必会遇到他底艰辛的生命底终点。朱谷

    良是在心里准备着穿过林木。人们底变得微弱的理智,不能和这些林木和小河相抗。假若旷

    野底道路是无穷,那么人们底生命便渺小而无常。

    人们是在心里准备着渡过河流和穿过林木。石华贵严肃地想到,他是曾经几乎被张大帅

    枪毙;无数的枪弹曾经穿过他底头顶,他是不该期待比那条河流后面的毁灭更好的终点的。

    丘根固,这个笨拙的、沉默的兵士,这个在和平的岁月,是一个严刻的兄长的人,是抱负着

    人们在荒凉的农村里常常遇到的那种虚无的感情,而一面用一种兵士底态度冷淡地想到他底

    穷苦的家。那两个年青人,刘继成和张述清,是在一种迷胡中想到死去是不可避免的,而凄

    迷地在想象中逃入他们底亲人底怀抱。蒋纯祖,同样地逃入了他底亲人底怀抱,但同时想

    着,在这个世界上,他是再不能得到爱情和光荣了。人们是带着各自底思想奔向他们所想象

    的那个终点。这个终点,是迫近来了;又迫近来了;于是人们可怕地希望它迫近来。旷野是

    庄严地覆盖着积雪。

    下午,他们在一个村庄里歇息了下来。被房屋和狗吠声振作起来的石华贵领导着兵士们

    去寻觅食物,留下朱谷良和蒋纯祖坐在一家门前的台阶上。朱谷良,仍然有旷野中的那些思

    想,缩着身体坐在台阶上,凝视着空中。

    “你不饿吗”蒋纯祖问。蒋纯祖希望被安慰。朱谷良看了他一眼,未回答。蒋纯祖轻

    轻地叹息。“我宁愿在这种荒凉中死去我想到,我,我,”蒋纯祖哑声说,突然辛辣地

    哭出来。朱谷良以冷淡的、疲倦的、幽暗的眼睛看着他,他哽咽,蒙住脸。他底肩膀抽搐。

    朱谷良,在恶劣的心情中,被蒋纯祖激怒。因为蒋纯祖把那种绝望露骨地表露了出来,朱谷

    良他已经和这种绝望坚持到最后可怕地激怒了,露出狞恶的表情。

    “无耻的东西”朱谷良锐声诅咒。蒋纯祖沉默,站起来,疾速地走到空场中央站住。

    “你有什么价值愚蠢的、麻木的东西”蒋纯祖愤怒地想,像一切青年一样,迅速地

    有了雄壮的、无畏的思想。“你这样对待我,我必定这样对待你你总是伤害我底心,我必

    定千百倍地伤害你底心,在我底将来”蒋纯祖想,露出了冷笑。

    朱谷良看着蒋纯祖,觉得自己有错;不了解这种感情为什么发生,有了苦恼。

    “刚才我想,无论如何,人生是渺茫的,我们既不能明白自己,又不能明白我们底朋

    友,更不能明白谁才是我们底朋友,我们都是为自己的每一个人都如此那么,为什么我

    们不能在眼前就相爱呢”朱谷良想,“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活呢那么为什么不活得简

    单一点呢简简单单的,每一个人,都是我们心里需要的,都是朋友,为什么互相残杀

    呢”

    这个最明了人们为什么互相残杀的、惯于从这种互相残杀中寻求道路的人,在失望中,

    在一个小的苦恼里面,纯洁地怀疑起这种互相残杀来了。这个人,是有了人们常常以为只有

    妇女们才有的思想;他是有了那种隐密的、苦恼的渴望。他站了起来,简单地笑了一笑,预

    备走到蒋纯祖面前去。但蒋纯祖转身;看见了蒋纯祖底矜持的、冷淡的面容,他便站住不

    动。

    “我们去看看吧。”他轻轻地说,在为蒋纯祖底面容所带来的新的不安里面,本能地企

    图做出那种老于世故的态度来。在内心底冲突中,他向台阶左边走去,假装探视旷野,并且

    在内心冲突中暂时未能意识到这种假装。然后他向街道底方向走去。

    虽然朱谷良底面容是不可渗透的,但从他底这个奇特的动作,蒋纯祖获得了安慰,蒋纯

    祖嗅鼻子,跟随着他。“我问你,蒋纯祖,石华贵那天晚上在沙滩上对你做了些什么事”

    通过街道时,朱谷良问。

    “他把我底钱抢去了还有一只金戒指。”被安慰了的蒋纯祖回答,毫未考虑。

    “啊”朱谷良说,站住环顾。

    石华贵领导着他底伙伴们在荒凉的村庄中探寻,穿过店铺、家宅、猪栏、和积雪的谷

    场。在荒凉中作这种行动,石华贵充分地意识到他底这几个伙伴,在朱谷良插进来之先,是

    和他共生死的,就是说,他们服从他,而他,石华贵,可以为他们而死。这种意识在他底失

    望的心里重新”捌鹆硕灾旃攘嫉某鸷蕖s谑撬谝桓鱿脸さ墓瘸”呱险鞠拢沉地面对着前

    面的山坡,而望着坡下的一条冻结的、弯曲的小河。他底伙伴们在他底背后,随着他站下。

    常常的,有着真实的权威的人,是要他底朋友们来体会他底心情的他底朋友们不得

    不如此。石华贵站下,露出那种为精神界底叛徒或强盗们所有的轻蔑的表情,凝视那条冻结

    的小河,大家便站下,耽心地从侧面看着他。

    石华贵,感到大家在注意他,延长了他底对那条小河的凝视;他底凶恶的视线表示,由

    于他底无畏的力量,他们之中将有人永不能渡过这条河。疾风在雪上打旋,吹动他底肮脏的

    长发。

    他底这种表情,在先前,对于这几个人是有着绝对的力量的;但现在,大家却有了另外

    的想法。那两个年青人,看出来这种态度是对朱谷良而发的,由于反抗的缘故,怀着兴奋,

    把这种态度看成一种懦弱。他们开始明确地站在朱谷良一边,而希望申诉他们底存在和权利

    了。

    丘根固显得很冷淡,他底态度表示,无论石华贵怎样,都不能妨碍他。他觉得,在这一

    片旷野上,正直而有力的人,没有屈从于任何权力的必需。这个人,是一惯地用那种世故

    的,冷静的态度周旋于石华贵和朱谷良之间的;他对他们没有要求;他底多年的家长的生活

    使他善于处理自己;他是对这片旷野上的任何人都没有那种深刻的内心底缔结的。

    石华贵在一阵冷风里猛然转身,凝视着丘根固。丘根固注意地看着他。

    “老兄,我们只有四个人了我们死掉三个了”石华贵冷笑,说。

    丘根固浮上一个愁苦的、了解的笑容,看着他。“不是还有”刘继成怀疑地说,目

    夹着他底红肿的、发炎的眼睛。

    “有,有什么”石华贵威胁地问。

    年青的、生病的兵士沉默,在裤子上擦手,生怯地看着石华贵。

    “我说有姓朱的他们一路呀”他抱歉地笑,说。

    “姓朱的”石华贵盼顾,“混帐东西你不服气”“我总没有说错呀我总有

    说话的权利呀”刘继成迷乱地笑着,说。

    石华贵,明显地感到他底权力已经丧失,在那种唯有丧失了权力的英雄们才能知道的锐

    利的痛苦中战栗起来,笑了一个迷惑的笑容。他垂下手,喘息着,他底眼睛可怕地发光。于

    是他大步走向这个年青的、烂眼睛的、病弱的兵,举起拳头来。

    刘继成迷乱地、抱歉地笑着,闪了一步。苍白而发肿的张述清跟着走了一步;他是对刘

    继成有一种本能的、兄弟的忠心,希望他底年青的伙伴知道,石华贵要打的,是他们两个

    人。

    那个丘根固,那个家长,是落到困难的处境里去了。在他底惯于冷静的、疲惫的脸上,

    露出了严肃的、苦闷的笑容。他确定这一切与他无关,他决定不干涉,但是当刘继成被石华

    贵击倒到雪里去,而疑问地、惶惑地笑着看着他的时候,他感到良心上的不安。

    石华贵喘息着,站住不动,在冷风和雪尘中威胁地看着他。于是,感到路途底渺茫,他

    感到寒心。而一种热情在他心里发生,使他忘记了那两个无力的年青人,而谄媚他面前的这

    个野蛮的英雄。

    “怎样”石华贵说。

    丘根固,在那种不安里,谄媚地、卑屈地笑了。“老兄,饶了他吧。”他说,因自己未

    遭殃而感到欢喜。“我石华贵做事爽快你们告诉姓朱的,我骂他混蛋”“当然当

    然”

    石华贵冷笑,转身看那两个以兄弟底情谊站在一起的年青人,然后豪迈地掠头发,大步

    走出谷场。

    那两个年青人并排站着,看着丘根固。在这种态度里,是有着对自己底友情的信心,和

    对丘根固的无言的轻蔑。两个无力的、胡涂的、简单的青年,是站在雪中,凭着他们底友

    谊,来试验他们底锋芒了。那两对眼睛,是那样的一致,好像在这个瞬间,任何力量都不能

    毁坏他们底缔结。“老弟,你们让他一点吧。”丘根固,因为感到年青的人们底敌意,庄严

    起来,有些傲慢地说。

    “你算什么东西”张述清说,冷笑了一声,于是拖着他底朋友底手臂走出谷场。

    丘根固猛然脸红,战栗,眼里有泪水。这个痛苦是这样的强烈,以致于他沮丧下来,想

    到再无希望,埋怨自己为何不死去。但随即他愤怒,诅咒这两个年青人,迅速地走出谷场。

    对任何人类关系的不郑重,都会招致这种痛苦;丘根固是一向以为这些人不在他底生活之

    内,而旷野里的逃亡不属于他底真实的生活的,现在完全地在这个生活里沉沦了。于是,带

    着他底繁重的考虑,他经历痛苦、羞辱、和失望,在对石华贵的畏惧和对这两个年青人的痛

    恨之间作着惨痛的挣扎。

    石华贵走出谷场,感到失望,觉得周围空虚,在一家门廊里站住,恍惚地沉思起来。终

    于他决定独自一个人行走,他恍惚地走进门廊,走过破朽的房屋和沉寂的院落。在预备回转

    时,他听见左边房里有响动声。他走了过去,希望得到一点食物。

    他敲门。发见门被抵住,他愤怒起来了。他用石块击破窗户,爬进窗户。他跳到地板

    上,听见了一个女人底恐怖的叫声,站住了。在此刻,准备单独地去作孤注一掷的石华贵是

    完全地粗野,完全地自弃了。他站住,兴奋地颤栗,想到自己是孤独的漂泊者,即将灭亡,

    感到一阵甜美的情动。他走到橱后去,发见了那个肥胖的、战栗着的女人。

    石华贵手抄在裤袋里,在他底甜美的情动里,抚慰地笑了一笑,好像他认识这个女人。

    “不要怕,”他说。

    那个女人突然走了出来,站住,严厉地看着他。“不要怕,啊”兵士甜蜜地说,笑

    着。

    “你你,滚出去”

    “啊”

    “我是守寡的呀我是苦命的呀”女人突然跳脚,叫起来,举手蒙住了脸。

    石华贵底苍白的脸上透出一丝轻蔑的微笑。然后他取出他底没有子弹的手枪来,猛力地

    扑了过去。这个毁灭了一切、没有情爱、没有朋友的人向他底深渊冲了过去了。

    那个女人是被吓昏了,倒在地上。倒是觉得她周围的她所亲密的一切都从此离弃她了,

    昏倒在地上。石华贵,在燃烧般的痛苦和甜蜜里,有了各种疯狂的印象,痛切地叫出声音

    来。那个女人惊觉,尖利地叫了出来,同时捶打他。于是这个漂泊的醉汉笑出了狂妄的、轻

    蔑的声音。

    这些声音招来了朱谷良和其他的人。朱谷良向窗内看了一看,然后环顾伙伴们。朱谷

    良,愿望自己底行动为全世界所见,愿望最高的光荣,在伙伴们底注视下取出了手枪。

    蒋纯祖看见了手枪,听见了石华贵底异常的、痛切的叫声,痛苦地紧张起来。

    石华贵是被他底疯狂的印象所淹没,心里有着大的悲哀,觉得自己正在销亡,已经销

    亡,在绝望的行动里发出那种奇异的叫声;石华贵觉得,他底一切是整个地倾覆,他是狰狞

    而悲恸地坐在这个倾倒了的建筑底破碎的瓦砾中了。他看见自己是坐在瓦砾中,如他所指望

    于他底生涯底最后的,含着绝望的、轻蔑的笑容,而全身浸着鲜血。于是他突然寂静,忘记

    了那个被压在他底膝下的女人,露出轻蔑的笑容来。朱谷良底冷酷的喊声使他寒战;他含着

    轻蔑的微笑抬头;看见那个对着他底胸膛的致命的武器,他底脸上便有了那种特殊的柔和的

    光辉;他痴痴地站了起来。

    那个女人迅速地爬起来了,恐怖地向窗口看了一眼,逃到木橱后面去了。

    在寂静中,石华贵含着悲凉和轻蔑凝视朱谷良,垂手站着不动。在他底仇敌面前,石华

    贵是意外地如此柔和而安静,他觉得朱谷良是不理解人生,不明白他,石华贵,不懂得飘泊

    者底辛辣的悲凉和凄伤的;他觉得,朱谷良是没有权利向他底**而悲凉的胸膛开枪的。他

    觉得他已为这个世界牺牲了一切,现在站在这里,他是无愧、悲壮、纯洁。在那种遭受了不

    平而立意悲伤地忍受的小孩们所有的冲动中,石华贵流泪。

    泪水流在兵士底肮脏的脸上和胸上,静静地滚在地上,石华贵含泪看着朱谷良。这种眼

    泪不是恐惧、失望、或悔恨,这种眼泪是抱负着悲伤的爱情的爱人们所有的。蒋纯祖整个地

    被感动了。

    因为石华贵底眼泪,朱谷良露出傲岸的神情来。他确认这个人是在绝望中悲悔;他底神

    情表示,对这种悲悔,他是明白的,他是不会被眼泪打动的。对这种无价值的、作恶的人,

    他是决不宽恕;正是石华贵底眼泪才能使他完全显露他底坚决的精神。他希望大家都惊服于

    这种精神,而崇敬他底行为。他底为正义而复仇的时间是来到了。这是一个高贵的动机,这

    个动机要造成一个高尚的英雄;朱谷良,想到那个上吊的女儿,冷酷地看着石华贵。

    “你还有什么话说”朱谷良问。

    蒋纯祖惊动,看了朱谷良,又看了奇异地微笑着的石华贵。蒋纯祖突然觉得,在这个场

    面里,他是最重要的人,于是被光荣的意识惊动。蒋纯祖,在年青人底那种热情里,伸手拦

    住了朱谷良,并且迅速地插进身体去,用自己底胸膛挡住手枪。

    这个动作给了他以无比的感动,他在说话之先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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