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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候电影里看到的好莱坞人造雨。他闭上双眼,妈妈沉稳的鼻息轻触他的脸颊,他听着妈妈的呼吸声,雨点轻轻拍打窗台的响声,他听到小鸟的鸣叫,但却看不到小鸟。他想窗外说不定有个鸟巢,雏鸟被雨声吵醒,醒来却看不到妈妈,他真想去解救这些可怜的小家伙。他摸摸妈妈纤细的手指,她原本紧握着他的手,睡着之后不知不觉地松开了。他看着身旁的她,心里做出了决定: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事,这次他要放手让她追寻她想要的人生。

    就在这时,我溜进房间和爸妈在一起。以前我只在他们周围盘旋,从来没有站在他们身边,这次我隐约现出人形,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把自己缩小,房里一片漆黑,我不知道他们看不看得到我,过去八年半来,我虽然每天看着爸爸、妈妈、露丝、雷、妹妹、小弟,当然还有哈维先生,但我没有二十四小时紧随着他们。我现在才知道,过去这些年来,爸爸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我。他对我不停地付出,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感到来自人间的关爱。在父爱的照耀下,我始终是当年的苏茜沙蒙,大好前程正等着我来发掘。

    “我常想如果我一点都不出声,说不定听得到你说话,”他轻轻地说,“如果我不动弹,说不定你就会回来。”

    “杰克”妈妈半睡半醒地说,“我准是睡着了。”

    “你回来了真好。”他说。

    妈妈看着他,所有的顾虑都消失了,“你怎么办到的”她问道。

    “我别无选择,艾比,”他说,“我还能怎么办呢”

    “逃得远远地,重新开始。”她说。

    “这么做有用吗”

    他们都不说话,我伸出双手,身影却消逝了。

    “你为什么不过来躺在这里呢”爸爸说,“值班护士等一下才会来轰人,我们还有不少时间在一起。”

    她没有动。

    “医院的人对我很好,”她说,“艾略特护士趁你睡觉时,帮我放好了这些花。”

    他抬头看看四周,认出了那是什么花,“啊,黄水仙。”他说。

    “是苏茜最喜欢的花。”

    爸爸露出慈祥的笑容说:“你看,这样就对了,你面对现实,勇敢地过日子,给她一束鲜花,就是一个新的开始。”

    “唉,想了就让人伤心。”妈妈说。

    “没错,”他说,“的确让人伤心。”

    妈妈小心翼翼地爬到床上,她顶着床边,不太容易保持平衡,但他们办到了,两人并肩侧躺在病床上,默默地凝视着对方。

    “同琳茜和巴克利见面感觉还好吗”

    “唉,太难了。”她说。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捏捏她的手。

    “你看起来大不一样了。”他说。

    “你是说我变老了”

    我看着爸爸伸手抚弄妈妈的一绺发丝,帮她把头发理到耳后,“你离家之后,我又重新爱上了你。”他说。

    此时此刻,我多么希望自己就在妈妈的位置上。爸爸不是因为看在过去的份上或是某些妈妈永远不会改变的特质才爱她,他爱她所有的一切,也接纳了她的脆弱与逃避。现在她回到他的身旁,在太阳升起之前的这一刻,没有人进来打扰他们,他用手指轻触她的发梢,明知她湛蓝的双眼蕴藏着无尽的忧伤,却依然毫不畏惧地凝视着她。

    妈妈想说“我爱你”,却怎样也说不出口。

    “你会留下来吗”他问道。

    “我会留一阵子。”

    她这么说意味深长。

    “好,”他说,“加州那里的人如果问起你的家人,你怎么回答”

    “我坦白告诉他们说我有两个小孩,然后我在心里悄悄说,其实我有三个孩子。每次这么说我都觉得对不起苏茜。”

    “你提过你有丈夫吗”他问道。

    她看着他说:“没有。”

    “嗯。”他轻叹一声。

    “杰克,我不是回来说假话的。”她说。

    “那么,你为什么回来”

    “我妈打电话给我,她在电话里提到心脏病,我马上想到你。”

    “是不是因为我可能会死,所以你才回来”

    “是的。”

    “你刚才睡得好熟,”他说,“你没有看到她。”

    “看到谁”

    “刚才有人走进来,然后又出去了,我想是苏茜。”

    “杰克”妈妈轻叹,但口气不像以前那样惊惧了。

    “别告诉我你看不到她。”

    妈妈终于敞开了心扉。

    “我到哪里都看得到她,”话一出口,她顿时觉得轻松无比,“即使在加州,她也无处不在。我开车经过学校,学生上下校车或是站在校门口,我看到一个女孩的头发好像苏茜,但脸却一点也不像。有些学生的模样或是走路的样子也让我想到她。每次我看到姐姐带着弟弟或是一对长得很像是姐妹的,我都想到琳茜,琳茜本来也有个姐姐,巴克利也是,但苏茜一走,他们就永远失去了大姐。想到这些就让我心痛。然后我想到我竟然也抛下他们不管,我对不起他们,对不起你,甚至对不起我妈。”

    “琳茜一直很好,”他说,“她很坚强。她心里有些疙瘩,但还撑得下去。”

    “我看得出来。”

    “好,如果我告诉你,苏茜十分钟前在这个房间里,你怎么说”

    “我会说你又在讲傻话,但你说的也许没错。”

    爸爸伸手抚摸妈妈的鼻梁,然后把手指轻轻盖在她的唇上。随着他手指的移动,她微微地张开了双唇。

    “你得向下靠一点,”他说,“我还是个病人呢。”

    我看着爸妈拥吻,他们睁着眼睛亲吻,妈妈先掉泪,泪水顺着爸爸的面颊流下来,爸爸也随之低声啜泣。

    离开在医院里的爸妈之后,我去看望雷辛格。他和我,我们曾共渡了十四岁的一段时光。现在我看着他的头靠在枕上,黑色的头发、深色的肌肤贴着黄色床单,我一直爱着他,自始至终没有改变。我看着他闭着的双眼,细数他眼睛上的每一根睫毛。如果我没死的话,他几乎成了我的男朋友,而且很可能成为我终生的伴侣。我不愿离开家人,更舍不得离开他。

    我们曾一起旷课,躲在学校礼堂后面的支架上,露丝在支架下,雷离我很近,我可以感觉到他的鼻息,也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丁香与肉桂味。我总是想象他每天早上把丁香和肉桂粉撒在麦片上当早餐吃。从他身上还飘来一阵浓重的男性气息,和我的完全不同,感觉相当神秘。

    在那一刻,我就知道他会吻我,但直到他真的吻了我之前,我在校里校外都尽量不和他单独在一起。虽然非常期待他的吻,但我心里也很害怕。每个人都告诉我初吻是多么美妙,我也读了不少十七岁、时尚、魅力等杂志所刊载的故事,但我还是怕我们的初吻不像别人描述得那么好。说得明白一点,我怕自己不够好,我怕献上初吻之后,他不但不会爱上我,反而会甩了我。尽管如此,我仍到处收集初吻的故事。

    “初吻是天注定的。”有天外婆在电话里说,我拿着话筒,爸爸到另一个房间叫妈妈,我听到爸爸在厨房里说:“感觉就好像喝得大醉一样。”

    “如果能重来一次的话,我一定要涂上冰火佳人一样诱惑人的口红,可惜那时没有这样的唇膏,不然那个男人脸上一定有我的口红印。”

    “妈”我妈在卧室的分机里说。

    “艾比盖尔,我和苏茜在讨论接吻。”

    “妈,你喝了多少”妈妈说。

    “苏茜啊,你瞧,”外婆说,“不会吻的人,说话都酸溜溜的。”

    “亲嘴的感觉如何”我问道。

    “啊,又是亲嘴的问题,”妈妈说,“还是你们自己去说吧。”我已经逼爸妈讲了不知道多少次,我想听听看他们怎么说,但却一直问不出个所以然。我只能想象爸妈被笼罩在香烟的烟雾中,层层烟雾中,我依稀看得到两人的嘴唇如蜻蜓点水般碰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外婆轻声说:“苏茜,你还在听吗”

    “是的,外婆。”

    外婆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对我说:“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被一个大人吻了,那是我的初吻,那个人是一个朋友的爸爸。”

    “外婆真的吗”我真的吓了一跳。

    “你不会泄漏我的秘密吧”

    “不会。”

    “美妙极了,”外婆说,“他知道怎么接吻。在那之后,所有吻我的男孩都令人难以忍受,我得把手放在他们的胸前,把他们推远一点。麦格汉先生不一样,他是个接吻高手。”

    “嗯,后来怎么了”

    “我觉得好像腾云驾雾一样,”她说,“明知这样不对,但感觉真的妙极了,最起码我很喜欢。我从未问他感觉如何,在那之后也没有机会和他单独在一起。”

    “你想再试一次吗”

    “当然想,我一直寻找那种初吻的感觉。”

    “外公怎么样”

    “不太高明,”她说,我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冰块碰撞的声音,“虽然那只是非常短暂的一刻,但我永远记得麦格汉先生。有哪个男孩想吻你吗”

    爸妈都没问过我这个问题,但我现在才知道他们心里早就有数,他们早就在我背后偷偷地交换会心的微笑。

    我咽了一口口水,犹豫地说:“有。”

    “他叫什么名字”

    “雷辛格。”

    “你喜欢他吗”

    “喜欢。”

    “这么说,你们还犹豫什么呢”

    “我怕我不够好。”

    “苏茜”

    “什么”

    “小宝贝啊,好好玩吧。”

    雷吻我的那天下午,我站在寄物柜旁边,忽然听到雷在叫我。这次他站在我后面,而不是在我头顶上。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玩,但也并非无趣。在这之前,所有事情都是黑白分明,现在我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只能说我心里七上八下,不是真的有人把我摇得七上八下,而是我的感觉。我又快乐,又紧张,结果心里当然七上八下。

    “雷,”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已经靠近我,低头把嘴唇贴在我微微张开的嘴上。虽然我已经等了好几个星期,但他的吻来得这么突然,让我只想要得更多。我多想再吻雷辛格啊。

    露丝回到家里的那天早上,康纳斯先生从报上剪下一篇报导,文中描述建筑商打算如何填满福莱纳更地区的落水洞,还附了一张详尽的地势图。露丝在楼上穿衣服时,康纳斯先生在剪报旁边夹了一张纸条给女儿,纸条上说:“这个工程简直是扯淡,将来一定会有个倒霉鬼开车掉到坑里。”

    “我爸说这个落水洞在他看来像是死亡陷阱。”雷把蓝色切维车停在露丝家的车道上,露丝一边挥着手里的剪报,一边上了车:“我爸说建筑商打算把这儿附近的土地切割成好几块盖房子,我们会被这些房子团团包围。你看看这篇剪报,他们说要有四个街区,这些街区看上去就像你在美术初级班画的立体方块,他们以为凭着这些方格就能解释整个填补工程。”

    “露丝,很高兴看到你,”雷半开玩笑地打招呼,他一面倒车驶离车道,一面看着乘客座上还没有系上安全带的露丝。

    “对不起,我忘了打招呼,”露丝说,“嗨。”

    “剪报里说些什么”雷问道。

    “啊,今天天气真好。”

    “好吧,别闹了,告诉我剪报里说些什么。”

    他和露丝几个月才见一次面,每次看到她,她都一样性急地问东问西,就是因为她的急性子和好奇心,他俩才一直是好朋友。

    “前三张图都差不多,惟一的区别是箭头指向不同的地方,箭头上还标着表层土、粉碎的石灰和散落的石块,最后一张图上面有个填满落水洞的大标题,标题下还有一小行字:水泥填满咽喉管,灰浆补上裂缝。”

    “咽喉管”雷怀疑地问道。

    “没错,”露丝说,“还不只这样呢。图的另一边还画了一个箭头,箭头旁写着:然后落水洞就填满了泥土。他们以为这个工程非常浩大,到这里得停顿一下,读者才能看明白他们的设想。”

    雷听了大笑。

    “说得好像医学手术一样,”露丝说,“我们要动个精密手术来修补地球喽。”

    “我想很多人打心眼里害怕像落水洞一样的地洞。”

    “没错,”露丝说,“落水洞有咽喉管呢,天啊我们去看看吧。”

    开了一两英里之后,路旁出现一些新建工程的标志,雷向左转,开进一片新铺的路,这一带的树木都被砍光了,路边插了许多间距相等、与腰部齐高的标志,红色和黄色的小旗子在标志顶端飘扬。

    他们本来以为附近只有他们两个人,正想开始探索这片还没有人居住的地方,忽然间看到乔艾里斯走在前面。

    露丝和雷都没有打招呼,乔也像不认识他们一样。

    “我妈说他还住在家里,也找不到工作。”

    “他成天都在做什么呢”雷问道。

    “忙着吓人吧,我想。”

    “唉,他还是忘不了那件事吧。”雷说。露丝看着窗外空荡荡的工地,雷把车开回大路上,他们越过铁道,朝着三十号公路前进,一直往前开就可以开到落水洞。

    露丝把手伸出窗外,早上刚下过雨,她的手臂上感到一股湿气。我失踪之后,雷虽然遭到误解,但他理解警方为什么找上他,也知道警方只是尽他们应尽的责任。但大家都以为乔艾里斯虐杀社区里的猫狗,殊不知其实是哈维先生干的好事。乔总是忘不了对他的指控,成天晃来晃去,刻意和邻居保持距离,只希望从小猫小狗身上得到慰藉。最令我难过的是,小动物们似乎闻得出他的颓丧,一看到他就跑得远远的。

    雷和露丝开车在三十号公路上前进,车子经过伊尔斯罗德公路,这附近有家理发厅,我看到赖恩从理发厅楼上的公寓里走出来,他拿着一个瘪瘪的学生用的小背包走到车里,背包是公寓的女房东给他的。这个女人在社区大学修犯罪学的课,一天她跟着大家到警察局参观,碰见了赖恩,参观完毕之后,她问赖恩要不要出去喝杯咖啡,两人就这么认识了。他在小背包里塞了一些东西,有些东西他想拿给我爸看,有些则是天下所有父母都不愿看到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些最近才发现的尸体,每个尸体都可以看到死者的两个臂肘。

    他打电话到医院找我爸爸,护士告诉他沙蒙先生和他的妻子及家人们在一起。他把车开进医院的停车场,他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烈日透过车窗晒进来,车内热得像烤箱一样。心中的罪恶感越来越强。

    我可以感觉到赖恩内心的挣扎,他在仔细盘算该说些什么,想了半天,脑中依然只有一个念头。从一九七五年年底到现在,将近七年的时间里,他和我的家人越来越少联络,他知道我爸妈多么希望能听到我的尸体被警方找到或是哈维先生已被逮捕归案的消息,但他能给我父母的只有一个小饰物。

    他抓起背包,锁上车门,走过医院门口卖花的小女孩身旁,小女孩已在桶子里重新摆上一束束水仙。他知道我爸的病房号码,因此,他没有问五楼的值班护士就直接走到病房,进去之前轻轻地敲了几下敞开的房门。

    妈妈本来背对着他站着,听到声音转过身来,我立刻看出他惊讶的表情。妈妈握着爸爸的手,忽然间,我感到一阵可怕的寂寞。

    妈妈迎上赖恩的眼光,刚开始有点不自在,但很快就用她一贯的方式打招呼。

    “嗨,赖恩,看到你难道会有什么好事吗”她试着开玩笑说。

    “赖恩,”爸爸勉强打个招呼,“艾比,你能扶我坐起来吗”

    “沙蒙先生,你好点了吗”赖恩问道,妈妈按了一下病床旁箭头向上的按钮。

    “请叫我杰克。”爸爸坚持。

    “请先不要太高兴,”赖恩说,“我们还是没有捉到他。”

    爸爸听了显然相当失望。

    妈妈帮爸爸调整一下垫在颈部和背部的枕头,然后开口问道:“那么,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找到一样苏茜的东西。”赖恩说。

    妈妈依稀记得,赖恩当初拿着那顶缀着铃铛的帽子到家里来,说得几乎也是同一句话。

    昨天晚上,妈妈先看着爸爸沉沉入睡,爸爸醒来之后,看到靠在他枕头边,睡得正熟的妈妈,他们都试着摆脱那段记忆。八年前那个冰雹袭来,雨雪交加的夜晚,外面天寒地冻,他们紧靠着对方,两人都没有说出心里最想说的话。昨天晚上,爸爸终于率先开口:“她永远不会回家了。”过去八年来,每个认识我的人都接受了这个无法否认的事实,但爸爸一定要自己说出口,妈妈也需要听到爸爸这么说。

    “这是从她手镯上掉下来的小东西,”赖恩说,“一块刻着她名字缩写的宾州石。”

    “这是我买给她的。”爸爸说,“有一天我到城里办事,在三十街的车站给她买的。商店旁边有个小摊子,摊子里有个戴着护镜的男人免费帮人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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