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州城元帅府,林浊正高坐在议事厅北首,秦卫、杨展、季英三总兵以及王泽、杨国梁等一众参将分坐下方。

    “昨日一番大战,尽管没能擒获那賊首马铁骝,但我们也大大杀伤了匪兵,可以说成果颇丰,众位将军辛苦了!”说罢,林浊起身朝着下方诸将行了一礼。

    见主帅行礼,诸将立时起身回礼。林浊一示意,众将均随即坐下,唯有秦卫还站在那里,依然微躬着身子。

    只见他一脸谦卑,沉声说道:“让马铁骝走逃,是末将的失职!追击期间中了匪賊的埋伏,更是末将的无能!望大帅责罚!”

    此言一出,顿时鸦雀无声,错失匪首、大意中伏,此事可关系重大,堂下众人一时也是面面相觑。

    杨展心急,忙起身道:“大帅,马铁骝之所以逃匿,全怪我救援来迟,秦将军之所以中伏,也是缉贼心切,大帅若要责罚,就先责罚我吧!”

    林浊不曾想到,季英此时也站了起来,洪声说道:“大帅,是我在营寨阻击马铁骝匪徒,马铁骝走逃与我也脱不了干系,望大帅一并责罚!”

    至此,下方众将开始纷纷抱拳请罪。

    林浊一摆手,示意他们坐下,接着悠悠说道:“好啦好啦!明明是一场胜仗,被你们说得好像败了一般。此次延州之战,虽有些瑕疵,但瑕不掩瑜。秦将军、季将军以一营之力,阻断马匪去路,力挫马匪主力,可谓居功至伟。尽管马铁骝逃逸,但秦将军不必过于自责,马贼能逃得了一时,能逃得了一世吗?”

    说罢,林浊又顿了顿,看向杨展,说道:“杨将军,我要你统计的战果如何?给大家说说看!”

    “是!大帅!”杨展立时又站起身来,铿锵说道:“此次我们八营军力,其中五营负责牵制迷惑,直接作战的有风字、火字、电字三营,其中火字、电字二营城内作战,风字营城外阻击。再是……”

    “好了,好了,部署安排就不说了,先说说伤亡吧。”担心他啰嗦个没完,林浊直接打断道。

    杨展面露尴尬,又接着道:“此役风字营亡一千八百人,伤两千人;火字营亡三百人,伤五百人;电字营亡两百人,伤三百人。而马匪一方,共计斩首1万八千余人,收降三万两千余人。”

    “好!众将杀敌有功,本帅一定会向圣上如实奏报,为各位请功!”

    ……

    就在林浊一伙正在论功行赏之时,燕然山的大寨内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啸天堂内,马铁骝那小矮个子依然巍坐在上首,看气色也倒还不错,只是下首的九把椅子却是空了七把。唯有二当家折魂、三当家杀通天坐在那里,愁眉不展。

    “怎么?还没恢复过来?怎么都不说话拉?”见气氛凝滞,还是马铁骝扯着铜锣嗓子开了腔。

    “大哥!咱们这次去了近六万弟兄,回来的不到千人。眼下大伙儿人心惶惶的,这大寨能不能保得住还两说呢!”三当家杀通天心直口快,言语中隐隐有埋怨之意。

    折魂立即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不要再说。

    哪知马铁骝竟哈哈笑了起来,说道:“两位老弟可是多虑了。尽管咱们这次是有些损耗,可你们不觉着咱们这儿更安静了么?”

    折魂、杀通天还没反应过来,马铁骝就接着说道:“我们与官兵征战多年,为何败多胜少?不因其他,兵贵在精而不在多,咱们要的是精兵而不是杂碎。只有去伪存真,咱们这颗宝玉才更为精炼。我此次带下山的,正是杂碎,这次死得其所,又有何可惜的呀?”

    折魂、杀通天这才幡然醒悟过来。不错,此次下山所带的正是后面投靠上来的人马,马铁骝的老底可是丝毫未动。

    念及此,折魂问道:“大哥,那咱们接下去何去何从?”

    “咱们山上还有四万多弟兄,都随我征战多年,远非那些杂碎可比,这林浊想要吃了我恐怕也不是这么容易。少了那些累赘,大哥我正好带你们走上一条新路!”马铁骝言语从容,颇是自负。

    看来,这燕然山的天还不会塌。

    ……

    这几日,林浊一直部署官军乘势攻山,企图以降匪为向导,乘着匪兵新败、士气低落之际,一鼓作气灭了马匪。

    哪知这山上匪賊竟远比此前凶悍,且组织有序、进退有方,加之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故这几日非但没有进展,反倒折损了不少兵将,连几营参将都负了伤。

    营寨中,林浊正与季英、秦卫、杨展及一众参将商议下步攻伐事宜。忽听帐外亲兵来报:“禀大帅!营外有人自称马铁骝特使,想要觐见大帅!”

    马铁骝竟差人来见自己?

    林浊心中疑惑,陡然看见周遭众将还在等他答复,忽地晒然一笑,道:“这马铁骝既然差人来见,咱们也不必推拒,只是咱们这么多将军在此,反倒小了格局,季英、秦卫、杨展留下,其余的人皆散了吧!”

    众将闻言纷纷退下,林浊这才吩咐亲兵将马铁镏特使给叫进来。

    不多时,营帐便被缓缓掀开,在银甲亲兵的带领下,三名黑衣汉子依次走了进来。

    为首一人是一老者,尽管面容已衰,但精气神却还不错,正是马铁骝特使马老四。

    马老四身后跟着的两人看模样也似老者,左首一人一副孤拐脸,脸上皱纹横七竖八,极是丑陋,但隐隐觉得有些面熟。

    可这粗看不打紧,细细一看林浊倒着实吃了一惊,原来此人竟是季英的前管家老何,想不到竟在此处看到他。

    可待林浊看到马老四右首边一人时,更是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只见右首那人三角眼、大光头,耷拉着老长的雪白眉须,不是别人,正是倚马寨二当家白眉!

    这白眉见了林浊倒没这么吃惊,想必是早已知道他的身份,只是权当与他不识,故作从容。

    白眉可是知道自己在倚马寨老底的,尽管自己眼下地位已稳,即便他说出去也不打紧,但总归要多费一番口舌。

    可不待林浊多想,一声怒喝就打断了他的思绪。

    只听身旁的季英突然喝道:“何吴我!你竟还敢来到此处,看今日我不活剐了你!”说罢,噌地一声从案椅跳起,虽未带刀但却化掌为刀,直朝老何脖颈切去。

    “住手!”

    异变陡生,林浊迅速从混乱思绪中镇定下来,连忙喝住季英。

    听到林浊此语,季英立时止住攻势,堪堪收手,对着何吴我怒目而视。

    帅命难违,纵然自己再是满腔愤恨也不能公然违令。此外,他亦相信林浊必会给他个公道。

    这何吴我也是满肚子委屈,自王人虎死后,他怕遭到清算就投靠了马铁骝。

    哪知那马铁骝根本就瞧不上他,只是将之晾在一边,这几日好不容易主动寻他,却是要让他出使西北军大营。纵他心中万般不愿,可马铁骝一口一个他熟悉西北军内情,易于刺探情报,硬是要差他来,他也不得不从。

    果不其然,这刚进营帐就差点没了老命!

    见气氛紧张,林浊对俨然似座怒火金刚的季英说道:“远来是客,报仇也不急于一时,季将军你且先下去吧!”

    季英怒瞪了何吴我一眼,头也不回便出了大帐!

    季英走后,林浊笑眯眯对马老四三人说道:“几位坐吧,不知几位是为何事而来?”

    马老四也未作太多客套,直接开门见山说道:“大帅,我等是为共赴国难而来!”

    “噢!”林浊听着好笑,却还是耐着性子请他说了下去。

    那马老四接着侃侃而谈:“大帅可知,这西北近年来灾祸连连,可谓民不聊生,想我寨主当初也是一介良民,起于草莽乃是迫于无奈。这期间更是多次想要弃暗投明,可那西北总督王人虎霸道蛮横、不通章法,一味围剿我等,根本不给机会。”

    说到此处,马老四又顿了顿,接着道:“这到了后来,寨主又受奸人裹挟,一直无法得偿所愿。直到延州之战后,一些奸险小人尽除,我家寨主才重掌权柄。如今寨主念及辽东战事夜不能寐,想我堂堂汉国竟为金贼所欺,故特差我等向大帅投诚。望能挥师北上,直捣夷穴!”

    林浊又是何许人也,人精一个,马老四的这番说辞他自是不信,故试探说道:“马寨主能有此心我林某甚是佩服,如真有此愿我自当尽量满足,只是不知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马老四见林浊主动提出,更是借坡上驴,一本正经说道:“我寨主现有精兵八万,尽管寨主不在乎个人荣辱,但寨中兄弟皆是要求不被分开打散,要按寨中现有兵源组成行伍,由马寨主统领,朝廷按官军标准分发饷银器械。当然,我寨兄弟投诚后自会听从朝廷调遣!”

    林浊听后心中一阵冷笑,朝廷出钱出械,供养你马铁骝的私军,这如意算盘倒是打得不错!

    可林浊也是个笑里藏刀的货,尽管见这马铁骝毫无诚意也没有直接点破,而是笑呵呵说道:“噢!兹事体大,我也要考虑考虑,眼下已到用膳时间,各位先在此处吃个午膳,之后再回山上去吧!”

    马老四等人闻言皆是摸不着头脑,这林大帅怎么忒地不按常理出牌了,哪怕讨价还价也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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